兩段代碼
直播間的彈幕剛說到沒有場外聯動,便有一位孤兒院的院長,曬出一張截圖:「十年前的夏天,我們收到一筆數額十七萬的捐款,因為是匿名捐款,只知道是江和鎮打過來的錢,其他的一無所知,成了一樁公案,今天總算水落石出。」
她曬出的捐款憑證上,有詳細的時間和單號,那時江和鎮上只有一家銀行,其中一位銀行員工的兒子在看直播,連忙把老爸叫來。銀行員工回憶著往事,附和道:「這筆轉賬我有印象,對於我們這間小鎮銀行來說,數額畢竟太大了,印象很深,直到現在還記得。
辦理業務的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當時我還勸她叫大人過來一起辦理轉賬,怕她被人騙。她拿出身份證,證明已經成年,拒絕了我的建議。現在回想一下,那個女孩的相貌是任喬沒錯。」
正因為這樣,任喬才會認定周雲青知道,當年那筆錢是她偷走的。她根本沒想避著他,江和鎮只有一家銀行,她就去了那家銀行。
只要他想查,輕輕鬆鬆就能查出來。那時她打算就是這樣,先給他演一場無奈分手的戲碼,讓他嘗嘗痛失所愛的滋味,但凡他有一丁點喜歡她,都夠他受傷的了。
然後給足他線索,讓他查出來。是她偷走那筆錢,是她背叛他,是她報復他,是她害他一無所有,最好把他給活活氣死。
在《大展宏圖》一書里,唐姝見錢眼開,她想要揮霍,偏偏周雲青一心只有創辦展宏,當然不肯同意。為了吞下這筆錢,唐姝便色|誘張明宇,兩個人聯手捲款潛逃,周雲青遭到了最愛的女人和最好的兄弟的雙雙背叛。
雖然任喬的動機和唐姝不同,可本質上都是背叛了周雲青,偷走了那筆錢,與原劇情發展脈絡相似。這也是她最初擔心像書里那樣,和周雲青重逢后,落得唐姝那樣下場的原因。
江城最大幫派的頭目被人尊稱為鼎爺,從前他走在路上,人人都高看他一眼,今天卻處處受人鄙夷。就連他手下的小弟,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一身蠻橫的腱子肉,滿臉兇相的鼎爺,嘩地一下拉開身上的衣服,露出紋在胸口的那匹青狼,看起來格外嚇人,氣勢十足:「一臉便秘樣是要鬧哪樣?你,說!今天到底怎麼了?一個個膽子都肥上天了?敢斜眼看爺!」
一個穿著江和鎮小學校服的小朋友路過,手裡的棒棒糖直接沖著鼎爺砸去:「你壞壞。」
小孩子力氣小,扔的也不遠,根本沒砸到鼎爺身上。他媽媽撿起棒棒糖扔進垃圾箱里,先是教育他:「小寶今年已經上小學一年級,是個大孩子了,不能這麼暴力,隨便就砸人哦,還有不可以隨地亂丟垃圾。」
然後她沖著鼎爺一個勁兒地搖頭:「年紀都夠當人家的爸爸了,居然有那種念頭,做出這種缺德事,真是嘖嘖嘖。」
普通人並不畏懼鼎爺,鼎爺名義上是江城的黑幫老大,可事實上嘛,江城很安逸,他們幫派與其說是收保護費,不如說是給人家修修燈泡、跑跑腿,人家賞他們點辛苦錢。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對著鼎爺指指點點,鼎爺手下的小弟站出來:「麻煩你們區分一下節目和現實,那只是節目效果,我們老大才沒強迫周雲青把女朋友送上他的床呢!」
「什麼?」鼎爺這一聲吼得中氣十足,「我啥時候強迫過周雲青?周雲青的女朋友,不就是任家丫頭嗎!我年輕時候混的落魄,任老頭子沒少接濟我,我肚子里全是他家的油條,把任家丫頭當自己侄女看待,咋會有那種禽獸的想法?
我是找過他,那是因為十年前我就看出來,周雲青這小子不是池中物,特地求去他。叫他以後發達了,記得多給咱們江城來點投資項目,拉一把江城的窮苦大眾。」其實不必鼎爺多說,周雲青本就有這樣的打算,這些年來,江城這一帶都因為周雲青的提攜變得富裕起來。
小弟乾脆把罪與罰直播間的事情,向鼎爺說了一遍。鼎爺摸一摸嘴巴上的八字小鬍子,嘿嘿一笑:「這麼說,我在裡面還是個角兒呢?節目組不地道啊,我也不是說想收出場費,但既然提到了,起碼讓我去露個臉不是?其實我多才多藝,當年差點就出道當歌手了,不信我給你們唱兩句……」
話音未落,人群作鳥獸散狀,呼啦一下跑光了。就連鼎爺的小弟都跑得沒影,聽鼎爺唱歌?別逗了,他們還沒活夠呢!
海島別墅里,任喬扶著周雲青下樓,他身形高她一頭,卻瘦的像是一張紙片,把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她身上。他相貌俊美無儔,修長的劍眉之下,是一雙黑白分明的星眸,過分蒼白的臉色,雙唇卻殷紅如血,那是他時不時地咳嗽幾聲,帶出的鮮血絲染紅的。
閆紫和江琛,警惕地看著周雲青,並沒有因為他這幅半死不活的病弱模樣,就輕看他。
把周雲青扶到沙發上,任喬說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四天前,我們都被抓到這間別墅,破不開門窗,找不到出口。」她指著半空中那道玄色幻影,「這個神秘人出現,告訴我們遊戲規則。」
「什麼規則?」原本靠著沙發背椅的周雲青,控制不好方向,摔在任喬懷裡,「他是誰?給我的感覺很可怕,看著他就覺得一陣心悸。」
任喬磨了磨后槽牙,周雲青可真能演啊。她把他扶好,重新靠在沙發上,抽出自己的手,和他保持距離:「身體虛就不要亂動了,乖。」自從發現這次的事,有可能是周雲青搗鬼,她打傷他的那點愧疚,早就飛到九霄雲外了。
江琛解釋道:「他其實不是人,而是一道全息投影,用了一種很奇妙的磁場,造成接觸者的恐慌。」
「那很厲害了,是高科技手段吧。」周雲青懵懵懂懂地發問,「他把我們抓來是要做什麼?要錢嗎?他要多少贖金,我幫你們一起付。」
「遊戲,神秘人在玩一個殺人遊戲,名叫罪與罰。最開始我們一共有七個人被抓來,接下來每一天零點都會有一個人死去。據他說是我們犯下了罪孽,要接受懲罰,如果我們七個人里出了一個審判者,殺光其他六個,那麼審判者就能活著離開。」閆紫答道,刻意放慢的語速,營造出一種陰氣森森的感覺,空曠的別墅里似乎有冷風吹過,讓人直打寒顫。
江琛接過她的話茬:「樓上的七間房間,每一間都畫著一幅血畫,對應我們各自的罪孽。第一天,王凡死在烏鴉群口中,那間房間里畫著烏鴉反哺,對應他現實生活里辱母……」他把已經死去的四個人的罪孽,娓娓道來。在他詳細的描述里,那些恐怖的血畫,彷彿變成了立體的現實場景。
周雲青指著半空中閃過的光點,「那是什麼?」
「是彈幕,神秘人把這裡發生的一切,通過直播的方式在網上公布。我們能看到網友發的彈幕,他們也能聽到我們講話,不過他們始終覺得這是一檔真人秀節目。」
屏幕前的網友撲哧一笑:「哇塞,原來江老師演技這麼好的啊,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句話,差點就信了好嗎!」
周雲青說:「快請網友替我們報警吧,警方一定會救我們出去的,這個喪心病狂的綁匪,會受到法律的制裁,咳、咳……」
他咳出的血染濕了格子襯衫,網友卻在分析節目組的道具:「看起來不像是番茄汁,番茄汁要比這個更濃稠一些。」
「建議其他劇組可以去找這個節目組取取經,有些劇組用的血液真是太假了,醫科生看起來特別尷尬。」
任喬似笑非笑:「小青,不要迴避先前的話題,不如說說你自己,你覺得你是什麼罪孽,對應哪一副血畫?」
周雲青薄唇輕啟:「我……」
他剛要說話,便被人打斷,直播間里,小五瘋狂刷著彈幕:「哇塞,周大總裁醒了,太好了,快快快,求幫忙!我和警方聯合破譯這間直播間的代碼,一直沒有進展。
直到今天早上,我偶然發現一個很神奇的聯繫,這段代碼和你之前編的一個遊戲裡面的代碼,是逆向對應的。只要能有你的那段源代碼語言邏輯,逆向運算,很快就能解開這一段!」跳躍的超大號紅色字體,表達著小五內心的喜悅。
在任喬看來,兩段代碼的互逆相關性,又是一個明晃晃的佐證了。她幾乎可以斷定,周雲青就是這次直播遊戲的幕後推手。
周雲青卻微微一愣,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寫滿了疑惑:「我什麼時候編過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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