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初晴
三更燈火五更雞,日照斜頭,陳書遠在第一聲雞叫中醒來,一隻手扶著床頭,艱難的坐了起來。
想起黑色長刀在留下的話:「此番征戰,本就不易,讓你短暫提升到十一境巔峰,本就受到了這方天地制約,餘下的力氣,也再難以縫補你的命格。十一境的靈魂羈押,再難反抗,想要我再次醒來,你自己努力吧!本來不只要等你靈魂消散,我也可以逃離羈押,奈何我答應了默老頭,助你一次。等你十一境解開我身上神魂羈押,目前我只能只能沉睡,與你遠赴山河。」
陳書遠查探了一下自己命格,果真掉到了兌字文五重,還不如以前,身體好像沒有什麼大礙,只是自己第一次殺人,心裡好像並沒有那麼多隔閡,根本沒有書中所說的驚恐萬分,不知所措,可能是自己在碧波戰場看到的那些場景改變了自己吧!
門外閣樓的欄杆有人在外念詩。
雷隱隱初驚蟄。初驚蟄。鵓鳩鳴怒,綠楊風急。玉爐煙重香羅浥。拂牆濃杏燕支濕。燕支濕。花梢缺處,畫樓人立。
少年走出門外「希爾,好像心情不錯啊!樓陰缺處,欄杆的影子靜靜地躺在東廂房前,空中皓月一輪。月兒照東廂,滿天露冷風清,杏花潔白如雪。隔著煙霧,聽催促時光的漏壺下,銅龍滴水,聲如哽咽。廂房裡帷幕昏暗,燈兒結了花。燈兒結了花,我只做了一會兒春夢,便游遍了遼闊的江南,如此應景啊。」
白衣少年打開摺扇,故作深沉的道:「可是讓你好一段時間得閑啊,打了一架,還那麼多人護著你。那人走之前,還為你送來了虎蛟族的泿水珊瑚,我按照他說的方法給你用了,沒效果。眼下正是執天洲的江南,萬金難求的山水符,一用就是三張,也不知道你那裡修來的福分。我老師來看過你了,他說可不是天下人都慣著你,只要你走出江南,事情肯定就來了。」
「打了一架確實好爽,心裡舒坦多了」陳書遠說完懶洋洋的掰了掰手指頭,好像那一架完全沒有發揮出他的實力一般。
希爾白了他一眼,可是這一眼,小年輕看兄弟怎會生出一種深閨怨婦的感覺。
陳書遠又問「你老師就沒給你說說我命格的事怎麼解決?」
希爾沉默了一會,扇子一揮,將陳書遠打倒在地,丟下一句沒有便回房裡去了。
希爾好像一點也不擔心兼濟發生的事,萬金難求得山水符一用便是三張,怕是那個躲在昆崙山那邊,偷偷看自己和老狗打架,又暗中護住青兒的沈風,兼濟洲最有希望再破十一境的沈十一了吧。陌離和自己說的那麼一句:兼濟洲還有一個大能藏在這碧波城,自己又去了那最是小道消息靈通的小巷,請了好多人喝了那麼一杯探心酒,怎麼可能沒有一點眉目,大概也只有這個十一先生背後有人,幫忙按住了這個事,想太多就不是陳書遠了,我亦是少年郎,怎可去操白鬍子的心?只是這一頭白髮著實讓人懊惱,怎好去見那不知姓甚名誰的便宜未婚妻。
少年拿著玉釵,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玉溫如人,卻不似你。
「正是江南好風景,花開時節又見君」來到江南了,淡然的去見一下兒時為數不多的朋友。
少年至今任舊清晰記得,那個非得把自己當做哥哥的搗蛋小鬼頭,姓賈名別黎,五歲的時候默老頭帶著自己來到江南,到賈家探訪時,自己可沒少被欺負,默老頭總是告訴自己,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
賈家在這可是有著不同尋常的地位,別黎這小傢伙可還記得自己。
執天洲一洲所用海鹽皆是由江南所去,商賈來去也是頻繁,賈家的海鹽比較細膩,尋常百姓,達官貴族都慣用賈家海鹽。江南的風景養出了別樣的海鹽,那小夥子當年還想著將他的姐姐嫁給自己,便替他姐姐許諾下來了這門娃娃親,可是他姐姐賈七七哪裡能允,說是清水這般劍俠才能配上自己,一個破練刀的哪裡有劍仙那般風姿。
當時賈七七雖和自己年紀差距不大,三個人呆在一塊的時候,最喜歡就是呆在賈家院子後面的假山上,看著水池中的魚蝦,談論著將來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覺得眼下那方池塘便是心之所向的江湖。
賈七七說她最懂江湖,江湖就是出門右拐,說書人說的三步之內劍氣橫掃,數十人中殺將去,收劍時,劍不染血,劍歸鞘,數人聞聲倒地。還說江湖就是遠在天之涯,近卧美人膝,想來她那般美女,以後一定是要嫁給一位劍仙的,至於陳書遠,最好是不要將自己弟弟提的娃娃親放在心上,免得到時候一個人在被窩裡提淚橫流,說是外面說書人說的梁祝最是傷人,結局也不怎麼美好。
陳書遠那時也想不通,到是後來默老頭去了一家叫萬花樓的風塵之地,出來之後滿意講到「每次來這總能遇到不一樣的愛情」,還告誡少年,萬花樓的愛情可不是那麼輕易能夠得到,每次十枚執天幣,價格可是不菲。
之後少年便是一直覺得,賈七七說的愛情是世間最難得的東西是錯的,可見十枚執天幣,雖然難得,也不是買不到嘛,街頭那些說書人,全是默老頭說的江湖騙子,江湖還是要自己體驗過後才能深刻領會。
五歲時的陳書遠可是什麼都不知道,默老頭帶著他一路向北,走了很多地方,去了醉獄福地,若雲洞天,還在若雲洞天結識了好友林允,林允可比賈七七好玩的多,說什麼御劍之術就是逗鄰家姐姐開心的,若不是要去學院學習,那定然是能夠日久生情。除此之外,林允那時候最喜愛帶著自己去抓若雲洞天的靈魚,兩人躲到山洞用林允帶出來的木炭,少年拿出賈別黎給的海鹽撒在上面。由於作案多次,林允被他爺爺抓到,最後屁股都被打腫了。才知道,靈魚一百年才能長熟,木炭也是雷火樹上取下來的雷火炭,可以用來煉製法器,怪不得兩人都覺得那木炭能燒很久。
少年總覺得除了遇見默老頭,是自己最倒霉的事,總是挨打,現在反而覺得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時候都很倒霉。
小青兒站在身後輕聲說道:「書遠哥哥多笑笑多好看啊!李鬼老頭天天都在念叨收我為徒,都快煩死啦,還好哥哥去接了我。」
陳書遠一愣,看著眼睛睜的大大的小姑娘說道「哥哥肯定是要接青兒回來的啊,哥哥可是答應過爺爺,不會隨便丟下你的。」
回到最初和默老頭出發點,再出發一次吧,一路再去看看,說不定又是一番光景,順帶帶著青兒去看看爺爺,小青兒都兌字文九重了,也該教他一點劍技之類的東西了,可是總感覺年輕人教年輕人下不了手,也不是誰都和江心月一樣,瞬間就能變得很嚴厲。
希爾和自己都是護著小青兒的主,平時江心月要是凶了小青兒,兩人就是一個去打掩護,一個帶著小青兒去一旁休息,希爾最是喜歡和江心月語重心長的講:「小青兒還小,慢慢來,你這樣叫拔苗助長,到時候好好的一棵苗子被你弄廢了,你別後悔」臨了還會補上一句「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陳書遠拍了拍小晴兒的頭,蹲下身來問道:「想不想學習一些劍技啊?」
小青兒渣渣眼睛「哥哥讓我學我就學。」小青兒從未這般輕鬆過,從小爺爺就管著自己,學堂之外再沒有一個小夥伴,爺爺在哪,他就在哪,後來遇見心月姐姐,每日除了看書吃飯外便是修鍊,哪裡有如今這總可以自己做選擇的時候,自然是聽哥哥的,哥哥若是讓我學,我便學。
陳書遠想起自己剛學刀技的時候,日出三百便,日息三百遍,汗水不能止,風雪日同樣反覆,修行之路一開始便不能停下,用默老頭的話來說便是「福壽能長,自是能消,過不了千日蕭災,何以歷萬般磨難。」陳書遠拿出默老頭留下的兩本入門劍技交給青兒。「若是有空,閑暇時間就練一練,修道一事,慢慢來,急不得。」
兩本劍技一本名為《穿雲刺》,一本名為《焚心斬》。
青兒收下兩本劍技,想起心月姐姐說的「哪怕是半隻腳踏入仙門,自是要守仙門的規矩,浮遊且有長生道,一日彼漲一日消。」青兒哪懂的這些,小孩而已,只覺得書遠哥哥這便是在寵著自己。
自是在那中州不可破境中,江心月帶著九月狐小九在一塊玉石之上雙腿盤坐,一道玄光在體內遊盪,經歷五臟六腑,身上靈光閃動,天地運勢匯聚一體。
江心月身前的兩位老者發出感嘆「如不是那人使用那低級符文建立甬道,想將女皇傳送那不毛之地,剛好途徑我不可破境之上,被你我二人攔截下來,不然再過百年地龍就會醒來,重開人靈境,我等族人盡數醒來,重悟通脈,此番熒惑守心,便是我聖心族的機會,現在的道靈文明比起萬萬年前,差的可不止十萬八千里。」
賈家門前,兩名護院正商談今日月錢發到手後去那裡消災一番。
一名護院說道「上次去的時候,拿小娘子可真是嫩,想起那滋味真是好的沒話說,今晚你可的在陪我走上一遭才對。」
「自從你來了,我這錢就沒花到道上去過,一個三十枚執天幣,陪同你去上兩趟,剩下的可算沒留多上,加上家中那黃臉婆每月要索去五枚,除外一些雜七雜八的開銷,留給我的也不夠買上幾壺那醉獄軒的次等酒」另一名護院埋怨道。
「你去的時候可沒說過這話,進門的時候可也都是搶著先進去的,又那次不是你讓我挑你剩下的?」有道是飽暖思樂,我是帶著你去了,那可是享受,什麼好處也都讓你了,我還錯了?
另一名護院看著走來的三位年輕人,「別說了,有人來了。」
希爾看著陳書遠「門口那兩可不是什麼好人吶,今日估計又要去煙花地尋故人咯。」區區兌字文修士,也能瞞住我坎字文大佬?你便是再小聲些,也是不自量力。
陳書遠走上台階,雙手抱拳道:「兩位大哥能否給賈別黎傳個話,就說故人陳書遠來訪。」
護衛看了一眼三人,眼前這白髮少年乾乾瘦瘦,穿著也一般,怎可能是我們家公子故人,邊上的白衣少年倒是相貌清秀,衣著得體,腰間懸挂一枚白玉,倒是有幾分富家公子的意思,再看了看小女孩,六七歲,扎著兩個小辮子,怎麼看,這三個人都不像公子的朋友,極有可能是鄉下來的窮親戚,而且還是那八竿子打不著的那種,想要來府里取些東西。
兩人商量道:「要不還是趕他們走吧,若是三夫人知道了,免不了一陣責罵。」
「你么還是離開吧,你們這種鄉巴佬我見識的太多了,和誰都想認親戚,這扇大門可不是你們這群尋常人可以進的」資歷老一點的護院說道,順帶還放出了自己兌字八重的氣息,多少帶點如是你們不離去就別怪我動手的氣勢。
青兒好像受到了這番氣息的侵擾,兌字文九重的氣息立即反彈過去,兩名護院都退了一大步。
陳書遠只好解釋道「我妹妹剛剛修鍊,還不能很好的控制這些內息,你們還是去通報一下吧,賈別黎應該很想見我。」
護衛哪裡還敢那般散漫,一個六歲孩童就能有那般境界,也不是沒觀察過他們,可是在感受不到啊!感受不到的情況有兩種,一種確實沒有修為,另一種那就是修為高出自己。
年輕護衛站在一旁,只怪自己跑的太慢,為什麼自己不到跑去通報,這三個大佬一看就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啊。
初夏初晴,旭日初升,一切都欣欣向榮,唯有留在門前的年輕護衛,雙腿像是駐足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