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漫漫仙途,初踏修行 第二十六章 重返京中
「前輩!您感覺如何?」
丁勉瞥了一眼凶威蓋世的玄龜,悄悄向鐵渣堆積的小山靠去。
方才鐵樹崩塌之時,他似乎看到了一抹白光自樹冠極馳而下。可惜鐵樹崩塌的速度太過迅速,以至於還未等他完全看清跌落而下的白光究竟是什麼,那東西便被鋪天蓋地的鐵渣覆蓋在了其下。
如若所料不差,那抹白光應該便是天竺高僧「會」,昔日用來引誘群妖,構築鐵樹的若干高僧舍利了。
而那串高僧舍利,如果運用恰當,極有可能會將妖氣暴虐的玄龜給安撫下來。最不濟便是他卷寶逃匿,或者攜寶死戰而已。
無論如何,這串舍利都不應該埋沒於此,因為它不僅蘊含了「會」的大道高義,也承載了昔日那些得道高僧們的佛意。
「嘎嘎…感覺如何?你說呢!」
玄龜揚了揚碩大的鳥首,巨大的軀體陡然變得一陣虛幻,而後一個身著黑紅道袍的中年男子,自滾滾妖霧之中走了出來。
看其一雙攝人心魄的眸子,以及狹長的鷹鉤鼻,便知此人定是玄龜所化無疑了。
「呵呵!想不到前輩幻化成人形,還是一如既往的英武霸氣,看神色便知您此時的狀況著實是舒暢無比…」
丁勉訕訕一笑,暗暗運起了《金剛護體功》。一旦玄龜突然爆起,他也好以最強的一面去迎接對方的隨手一擊。
「嘎嘎…小子,你可知道本尊被奴役的近千年裡,是如何渡過的嗎?」玄龜一雙陰冷的眸子,頓時射出了一道駭人的凶光。
「嘖嘖…暗無天日的枯寂,無邊無際的孤獨,陪伴本尊的只有這無盡深淵的冰冷與凄涼。甚至這方水域的萬千生靈,都沒有一個能與本尊交流的,你說這一切是不是那老和尚的錯!」
玄龜緊緊盯著丁勉的眼睛,一雙犀利的眸子似一口緩緩流動的黑洞,彷彿隨時可以將丁勉的心神扯出體外一般,面目之猙獰,比之其本體駭人之軀,絲毫不逞多讓。
言語間,玄龜手中赫然多出了一方電光閃閃的青色圓球,一旦丁勉的回答讓其不滿意,他定會毫不懷疑這顆蘊含著無上妖力的圓球,是否能將他直接崩成碎片。
丁勉面色登時一苦,暗道一聲物極必反呢!玄龜被奴役近千年之久,其體內的怨氣終究還是爆發了。
然則此時爆發而出,總比玄龜繼續沉寂下去的強。如此倒還可以竭盡全力一試,可若是對方繼續壓抑下去,那麼這方世界難保不會淪為人間煉獄。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他丁勉非是什麼大聖人,沒有普度眾生的雄心壯志與野望,但是俠義之道,有大有小。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小者,但求秉承內心之真善。
更何況,此時他已成了玄龜傾泄的對像,若是不能將其身上戾氣消除,那麼迎接他的極有可能是玄龜霸道雷霆般的一擊。
一念至此,丁勉渾身的浩然正氣自其體內狂涌而出,隨即舌綻春雷神通運起,一字一頓道,「自古以來,但凡有妖魔亂世者,無不被大能或鎮壓或剿滅。然則這看似是一場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較量背後,卻隱藏著無限的大道之機。那便是…邪不勝正,是也不是?」
不待玄龜暴怒出聲,丁勉先聲奪人,夾雜著恐怖雷音繼續沉聲喝道,「近千年來,你被聖僧拘於此地,是劫難亦是機緣。他老人家曾言,神龜守海,功在萬代,天道頷首,玄黃自來。那幾顆舍利便是他留給你的成道之機。如此恩澤,你非但不感恩於他,反而心生不忿,可是擎天大能之所為?嗯?」
成道之機被丁勉咬的挺重,連帶著一直被他掛在嘴邊的「前輩」二字,也改成了「你」。
非是丁勉嫌命太長,故意惹怒於玄龜,而是處於玄龜這般境界的妖物,若非具有稱霸一方的雄心,便是有追求永生不滅的高志,仰或者兼而有之。
此刻,丁勉也是在賭,賭一個沉寂在萬丈深淵千年之久的絕世悍妖,在經歷了無邊無際的枯寂與孤獨后,心思抓狂之餘是否會萌生出一絲踏天爭鋒的野望與遐想。
很顯然,他賭對了。
玄龜在聽到丁勉的厲喝聲后,非但沒有爆起發怒,反而纏繞在其周身的滾滾妖氣,隨之逐漸平息了不少。玄龜當即遲疑道,「那和尚會有如此好心?」
「呼…」,丁勉聞之暗暗鬆了一口氣,扯虎皮拉大旗的事情,他也沒少干。可此時他忽悠的是一方凶威蓋天的絕世悍妖,要說心裡沒點忐忑不安,是完全不可能的。
好在這玄龜雖然妖氣漫天,但其暴虐耿直的性情,卻遠遠無法與人族的口蜜腹劍、反覆無常相比擬,否則現在丁勉說不得已經被被其打牙祭了。
「聖僧雖魂歸極樂,然他的意志一直都在,在他眼中眾生皆苦,鎮妖是為世間萬民,將舍利留於前輩亦是民心所向,因為您在他眼中便是正義的守護神。」
丁勉說著,一雙鐵拳猛然朝鐵屑堆積成的小山轟去。「嘭嘭嘭…」,一時之間鐵屑飛揚,拳風陣陣。不多時,丁勉手中赫然多出了一串由雞蛋大小的棱形晶體所組成的舍利。
「這是聖僧托我親自交於前輩之手的無上舍利,希望前輩莫要辜負了聖僧的一番期望!」
將佛骨舍利交於玄龜之手,丁勉徑直走到畫像前,恭敬的拜了三拜,隨即收起了那副古畫。
「哦?如此看來,是本尊曲解了聖僧之意啊!」
玄龜表情頓時變得極度不自然起來,尷尬與自責迅速在其心頭交織,一雙犀利的眸子也隨之變得躲躲閃閃,不敢再與丁勉對視。
沉默半晌之後,玄龜才扭扭捏捏的蹦出一句話,「既然…既然此間事了,本尊便…便送你回去吧…」
再次踏入護城河邊,已是黃昏時分,丁勉不由摸了摸懷中的落神硯,腦海中一直回蕩著玄龜離去時的話。
「這方世界早已不是往昔那個萬仙朝聖,仙修崢嶸的上古時代了。若要尋回最初的仙道,你必須站在這方仙朝的巔峰,如此或許還有機會一睹上古神荒之真容…」
玄龜的話,無疑於一顆投入玉湖的石子,水花四濺之下,讓丁勉心中又泛起了一絲漣漪。至尊仙朝在他心中已是長生盡頭,不承想在仙朝之外,還有一方大能無數的上古神荒世界,那該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呢!
人的求知慾,向來永無止境。自然,丁勉也不例外。
而這方儒門至寶「落神硯」,便是丁勉最初見到玄龜之時所看到的那座與世隔絕的宮殿。
昔日,大儒蔡邕在得知「會」坐化在了旌陽宮之時,悲傷欲絕下,以手中儒門聖器「落神硯」,化界為殿,另行構築了一方與「旌陽宮」隔水相望的秘境空間,以托昔日共抵水域群妖的戰壕之情。
玄龜臨走之時,將之收取送給了丁勉,並聲稱此寶乃是開啟禹皇秘境的其中一把聖匙,望丁勉好生保管。他日若有機緣將四大儒門聖物盡數湊齊,未必不能以禹皇秘境為軸,尋到通往神荒的星空古路。
至於禹皇秘境究竟在哪,玄龜沒有明說,許是唯恐泄露天機太多,反遭神雷罩頂。許是有意考究丁勉悟性、氣運究竟如何,玄龜只留下了一段玄之又玄的話,便已消失於茫茫天際。
曰:
九星連珠貫中原,北荒東夷皆可見。
西夷之濱火山影,蠻荒移位入雲澗。
只惜丁勉不是一位攬盡九州名川的游者,沒有「達人所之未達,探人所之未知」的經歷與際遇。便連欽天監的推演天機、占星卜卦的手段,亦是完全不懂,如何能尋找到這方縹緲虛無的禹皇秘境。
或許玄龜說的對,只有達到仙朝巔峰的高度,才有機會與實力去探尋那茫茫仙途中的一抹綠洲…
當「欽天監」三個字在他心中流經之時,丁勉情不自禁的心神一緊,一股莫名的煩躁之感瞬間湧上他的心頭。
「咦…奇怪?我怎麼突然會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
丁勉輕聲嘀咕了幾句,面部陡然一沉,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即身上衣物盡數撕破,又抓了土沙塗抹在衣物以及臉上,佯裝難民般向城中行去。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以白雲觀霸道的作風,定然會在城中設下關卡,嚴查各路商販。縱使那中年修士誤認為他已被吞進妖腹,白雲觀礙於仙門顏面,也亦會抓幾個替罪羊頂罪。
而京城乃魚龍混雜之地,各方商賈經常在此買賣交易,流民逃難至京之事,頻有發生。丁勉此時以難民身份潛進去,多半不會引人矚目。
「但願彩兒沒事,否則即便拼得身死道消,我也要讓你白雲觀遺臭萬年…」
丁勉心思重重的來到城門口,一乾麵黃肌瘦的百姓正成群結隊的接受著兵士的排查,城樓上還站著十來個身著各色道袍的修士,不斷地掃視著下方人群。
不用想也知是白雲觀的那些雜碎,只是讓丁勉想不到的是,僅僅兩天不到,丁恆竟然搖身一變,與白雲觀之人攪在了一塊。並且從他與眾人交談的表情以及站姿,不難看出,他此時的身份隱隱高出眾人些許。
只是一身紫衣道袍的丁勉,怎麼看怎麼也不像一個超凡脫塵的仙道修士,反倒像是一個陰狠毒辣的魔修。
如此倒是便宜他了。丁勉匆匆一瞥城樓上的丁恆,迅速低下了頭。
城門處還張貼著丁勉的畫像,每排查一人,便會有兵士拿出畫像對比一番,點頭之後,方能被放進城。
「唉…我說你個臭乞丐,你瞅什麼瞅,別在這礙手礙腳的,就憑你這副倒霉相,還想讓本大爺給你觀觀相?我呸…你還不夠資格!」
一位身著甲胄的年輕軍士,一腳將丁勉踹進了城中。
「且慢!我怎看那人背影有些眼熟,查看一下他樣貌以及懷中抱著的木盒!」
突然,一道陰冷而熟悉的聲音自城樓上方響起。丁勉聞聲腳步驟然一滯,不用抬頭觀望,他也知發出此聲者乃是丁恆那貨。
「是!仙師!」
方才還囂張跋扈的那個軍士,此刻像極了討好主人的「家犬」,大手一揮,便有兩個軍士上攔住了丁勉。
「直娘賊的,這丁恆還真是攪屎棍子,幸虧小爺早有些準備,否則一場大戰在所難免了。」
打算進城的那一刻,丁勉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無論是衣著、面貌,亦或者放古琴的特質琴囊,都被他精心偽裝了一番,為得便是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丁勉抬起一張斑斑點點的臉,歪著嘴在兩個軍士的連抽帶罵下,「哆哆嗦嗦」的打開了木匣。
「軍…軍爺,這…這裡面裝…裝的是一個夥計的骨…骨灰,他臨死前托我帶給他城中遠方的親戚。說…說是讓他們幫忙安葬一下,如此一來…一來小子也能趁此機會吃上一頓喪…喪飯果…果腹了!」
二人一瞅「破舊的木盒」里,儘是些枯灰,又連抽了丁勉幾鞭。
「呸…真他娘的晦氣…」
「啟稟仙師,此人生得麻臉歪嘴,與賊犯相貌相差懸殊,而他懷中抱著的木盒乃是…乃是」
「乃是什麼?」
城樓上的丁恆蹙眉緊皺,當即厲喝一聲,「快說!別給本仙師吞吞吐吐的!」
「乃是…是人的骨灰…」
「給我狠狠的抽他幾鞭子,再放他進城!」丁恆厭惡的瞥了一眼「相貌大變」的丁勉,將視線轉向了別處。
「嘿嘿…仙師大人,您就請好吧!」
「啪啪啪…」,二人陰笑著不要命的再次向丁勉抽去。後者「慘叫」一番后,拖著「重傷」的身體,一瘸一拐間向城中移去。「哼…這筆賬,老子遲早讓你連本帶利全部還回來!」
「噹噹當…」
李府的大門被敲響了,來開門的還是那個看門小廝。
「今日府中有事,沒有多餘吃食給你,你還是去別家要些吃食吧!」
青衣小廝聳拉著腦袋探出頭,瞥了丁勉一眼,「嘎吱…」一聲,大門便被其關上了。
嗯?難不成真出事了?
丁勉心中頓時一突,一股不詳的預感瞬間湧上了心頭。
「哐哐哐…」大門再次被丁勉敲響了。
不待青衣小廝張口怒罵,丁勉上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語氣森寒道,「快說,究竟出什麼事了?」
青衣小廝哪裡會想到一個乞丐會突然對他爆起出手,不可置信之色一閃而逝,隨即滿眼驚恐的望著氣勢洶洶的丁勉。「咳…你…你到…到底是誰?」
「我沒工夫和你在這閑聊。快說,到底出什麼事了?否則,我捏斷你的脖子!」丁勉雙眼充血的厲聲喝道,手中力道不由又加重了幾分。
「是…是小姐出事了,她…她被國主抓進了天牢,老爺也…也被囚禁了起來!」青衣小廝漲著一張豬肝色的臉,磕磕巴巴的說道。
「噗嗤…」
丁勉掐住青衣小廝的手頓時一松,那小廝登時便癱坐在了地上。
「帶著府里的人去城外避難吧,如果聽到什麼不好的風聲,有多遠走多遠,不要再回來了!」
丁勉扔下一句話,閃身向王宮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