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中南初見 第一章 邊城傳奇

卷一 中南初見 第一章 邊城傳奇

【卷首語:多年後回望那時,你我還皆是少年。】

中南李氏大唐,西北邊陲,有一城池,叫做潼城,雖然規模並不甚大,卻是西北重鎮之一,只因為這一帶地域是極北陳氏燕國、西北馬氏羌國與大唐三方交壤之地,扼守大唐西北咽喉。六國交兵已久,如今兵鋒所至,也開始襲擾大唐,雖然貴為中央之國,奈何兵卒卸甲多年,如今即便是重鎮潼城,城內軍士卻似也只知道喝酒賭錢,早沒了立國之初,李唐一掃天下的那股子血氣。

城外八十里鋪,兩隊各自約有百人的隊伍正在廝殺,看兵卒服飾,不似唐人,但卻都驍勇異常,刀劍霍霍,流矢亂飛。一座邊關小鎮,不一時便在兩方廝殺中摧毀殆盡,鎮上男女逃的逃散的散,老弱之輩逃不遠,給捲入馬陣之中,頃刻便給踏成了一團血泥。

一時間,廝殺聲、哭喊聲、嘶嚎聲震耳欲聾,兩群人殺紅了眼,翻翻滾滾往東緩緩推進。極遠處兩個唐人服飾的斥候小心伏在草叢中,一人嚼著草根吸著草汁嘆了一口氣:「老哥,今日只怕那位不會來了,這人也忒多了,他若在此,豈不是送死?」

「有道理,別看他屢獲功勛,世人都道他虎膽無雙,我卻知道他滑溜的很,豈會涉入必死之地。」另一人壓低了聲音道。

「那咱們兄弟還這般小心的跟著作甚,他又不是咱們的人,此番又未必出手,不如咱們早些回去,在這草稞子里爬了半天,老弟我身上都酸了。」

「你胡說些甚,城守大人可把他看的緊的跟什麼似的,你敢早回去信不信大人摘了你吃飯的傢伙?」

兩人窸窸窣窣說了幾句,頭一人脖子一縮,不敢多說了。正尷尬間,馬蹄如雷,那兩隊人馬廝殺經過,震得地皮發顫,聲勢好不駭人,一瞬間,便去的遠了。

潼城街邊,一座酒肆裝飾的富麗堂皇,雖然是邊陲之地,可雕欄玉砌卻彷彿是京都的園林無二,三丈酒旗迎風飄展,在凜冽春寒中,卻也頗有幾分雄烈氣概,英雄樓三個大字,在那鮮艷的酒旗上跳脫招搖,遙遙正對著白日里卻緊閉的城門,似戲謔,似調笑。

時值正午時分,城內街道頗為熱鬧,行人商販來往不絕,遠處城門上方門樓不時傳來守軍喝問,過不久便會將城門開啟只容一人通行的門縫,放進來一些外來人,但看衣著行跡,不是附近鄉民就是商販之流。

這時一行五人,一女四男進了城來,三男騎馬,一前兩后護住一輛馬車,車夫位置上坐著一個頭髮半白的老者,意態閑適,隨手趕動馬車,車廂里坐著一個綠裙女子,眉眼如畫,面目嬌嫩,瞧來不過二八韶齡,神態恣意跳動,將車簾窗紗都卷了起來,探頭四顧,新鮮的不得了,一對漆黑的眸子四下張望,水盈盈的,好不惹人心緒,路過的行人莫不駐足多看幾眼。

頭裡騎馬男子回首望了望車廂里的綠裙女子,笑道:「小師妹你又不是第一次出門,何至於如此新奇?」

綠裙小師妹鼻尖輕揚,嬌聲道:「二師兄,你好不啰嗦,我雖然並非頭一次出門,可卻是第一次到這麼遠的地方來。當然要好好看看啦,等回去之後,再想到這麼遠的地方遊歷,可不知道要等到什麼年月啦」隨即她拍了拍趕車的頭髮半白老者道,「三師兄,你說是不是?」

趕車的老者雖然看起來年過半百,年齡足以做那二師兄的父親,誰知竟然是這一行的三師兄,他搖了搖頭,捋著鬍子笑道:「小師妹,你可別盡拉著我給你說話,咱們這一路,大師兄不在,自然要以二師兄為首,你忘了師父平日里的教導了,怎麼能說二師兄啰嗦?」

綠裙小師妹一手托腮,鼓起嘴來,佯裝生氣:「哼,我就知道三師兄你這老學究最是死板頑固,枉我還要你幫我說話,算了算了,多餘我問你這一句。」

老者三師兄無奈苦笑,搖了搖頭,一勒韁繩,馬蹄漸緩。

一行人閑聊時刻,便有軍士模樣的兵卒手持銅鑼,一邊敲打,一邊穿街過巷,口中喊道:「八十里鋪陷落,八十里鋪陷落,六國兵匪出沒,敬告相鄰,切莫亂走,恐有不測。」

街邊兩名下值的巡兵路過,一人口氣有些發酸道:「怕不是那小刀又要發財了,六國兵匪而已,竟給他送了幾番功勛了,還敢來八十里鋪?」

另一個道:「你若有那本事,便也去發財,可也沒誰攔著你。」

「哼。」頭一人卻接不下去話了,兩人一晃而過。

前方二師兄看起來是個年輕公子模樣,顯然久經歷練,一帶馬韁,率先停在英雄樓門前,他看了看路過的兩名巡兵,神色有些玩味,隨即翻身落馬,招手牽引,將自己的馬拴好之後,恰恰馬車也停到身前,他將馬車引正,對著老者三師兄交待兩句帶好師弟師妹云云,自己便當先進了酒樓,十分利落地要了一桌緊靠窗邊的清凈位置,隨口點罷酒水茶點,反身迎出來時,那綠裙的小師妹才剛剛下了馬車,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在酒肆的大旗上轉個不停。

「好了,小師妹,且進來坐坐吧,酒樓的幡子有什麼可看的。」二師兄柔聲呼喚。

「哼!看看又沒事,你可真啰嗦!」小師妹沖著二師兄扮個鬼臉,當先邁進酒樓,問道:「哪一桌?」

二師兄抬手一點:「就是窗邊那桌,我知道你喜歡看些不同的風景,一進來就找了這麼個好位置。」

小師妹歪頭瞧了瞧,似乎在衡量這一桌的位置是否合適,隨即轉而高興起來:「好師兄,就算是大師兄,卻也沒你懂我,就聽你的吧。」說著歡快地跑向那一桌。

一行幾個師兄弟均露出頗為寵溺的神色,整頓一番,次第進店,接連落座。

等一桌酒菜大致擺齊,小師妹忽然叫住了上菜的小廝,那嬌柔的聲線,似乎撓在了小廝的心窩上,竟然讓那小廝恍惚了半晌,小師妹問道:「小哥,借問一句,你們這潼城當地,近來有沒有出了名的有趣人物?」

小廝獃獃發愣,半天才緩過神來,賠笑道:「姑娘你可問著了,要說潼城巴掌大個地方往年倒也沒有什麼新鮮事,偏偏這幾個月來了一個有趣的小子,人人叫他小刀,就是城衛那幫大爺也對他佩服的很,見了他,無不挑起大拇指來。」

小師妹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叫道:「快說,快說,這個有趣的小子是有趣在哪裡?」

其他四個師兄弟夾菜舉杯的手也先後一頓,似乎都在側耳傾聽,尤其二師兄更顯出思索的神情。

這小廝見慣南北過客,慣是個能說會道的,這一問恰問到了他技癢之處,不禁樂道:「姑娘好叫你知曉,這個有趣的小子,人人叫他小刀,就是因為他腰裡一直帶著一把短短的狩獵小刀。」

「幾個月前他來時如同野人一般,這般早春天氣明明風也刺骨,他卻穿著一身爛成布條的破衣進了城。那天一進城,他像個小叫花子般,也沒誰搭理他,可他居然在路過城守衙門時站在那殲敵護民的通告前望了好久,末了見到路人就問,殲敵立功需不需要公身。」

「按說能殲敵立功的,總要參軍成了公身才行,不過這兩年邊境不寧,城守大人號召全民尚武,就算是平民只要繳獲外敵物資、擊殺外敵游勇也能兌換功勛,或者積累足夠功勛投身官家參軍入伍,或者用功勛兌換銀錢,也能美美地享受一陣子。」

「這小子有趣的地方便是,他得知這消息之後,居然當即轉身出城去了。人們瞧他那清瘦身板,只怕還不夠野狗一頓吃的,沒想他居然出城尋那北燕和西羌的人馬去了。」

「我們都說,可惜了這麼個清秀的小子,竟這般想不開,那不是送死去的么?若是立功有這般容易,那城門樓上的軍爺們早就殺出去了,哪裡會天天在上面喝酒賭牌?」

「可話是這麼說,誰知道第三天黃昏,這小子竟然回來了!您說奇不奇?他回來時穿了一身北燕軍士的內甲,騎著一匹瘦的要死的軍馬,後面拖著六個北燕逃兵的人頭,就這麼回來了!」

「那天黃昏,他回來時,臉白的像是一張紙,拽著馬韁的手也白的像是紙一樣,只有一雙眸子,黑漆漆地,看了有些攝人,還有他腰間的那把小刀,卻似乎比垂下去的落日還要亮。城樓上的軍爺望著他都忘了詢問,竟默默開了城門放他進來,他下了馬,極有規矩地牽著,並未當街縱馬,就那麼一步一步往城裡走來,他還沒走到城守衙門,城守大人便聽聞了他的事迹,一路迎了出來,說是從未見過這般勇武的年輕人,求賢若渴,想要保舉他參軍入伍。」

「嘿,您猜怎麼著?他見了城守大人,居然行禮過後當場婉拒了入伍的招攬,只將戰馬和敵首兌換了相應功勛的銀錢,投店住宿去了。」

小師妹烏溜溜地眼睛轉啊轉,問道:「然後呢?然後呢?」

小廝一笑:「然後便沒什麼然後了,這位小刀,每隔三天便要出城一趟,每次一去三日,歸來必有所獲,他從來都是一張臉白的彷彿要暈死過去的樣子,可日復一日下來,只見他不知在何處殺敵,卻從未見他失手,雖然有時也有負傷歸來,可他積累的功勛所換的銀錢也不少了,似乎他還略通些醫術,自己抓藥治療,不出三日,便又出門殺敵去了。近來,便是因為他一人不斷出擊,竟然迫的左近的散兵游勇再不敢為禍潼城周邊,所以,您說他奇不奇,有沒有趣?」

「有趣,有趣!說的好,說的好!」小師妹聞言越發興緻盎然,隨手拋出一角散碎銀錢獎勵小廝,環顧四周道:「二師兄、三師兄,你們看,我就說走這條道沒錯,剛來就給我找到一個有趣的小子!」

三師兄捻須沉吟,茶水入喉,望著二師兄並未說話。

而年輕的二師兄,則露出了玩味的神色:「小師妹,你確是福將,說不定還真被你說著了。」他輕輕轉動著手中的茶杯,眼神掠過其他兩位師弟,視線望向窗外,喃喃道:「小刀……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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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破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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