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夜之章 第四九八章 資格
孫斗天挑起眼皮，終於露出了一個相對正式的表情，呲著牙說道：「老夫與王上的選擇，不需要對你這黃口小兒去講，李玄，你太過逾越了！」
一股潑天般的強大氣勢驟然升起，大海一般恢弘無盡的靈息與深沉如星空一般的天地偉力同時凝聚浮現，李玄的一襲青衫之上亮起了千變所化甲胄的幽冷光芒。
「逾越？」李玄冷哼一聲，「敢問世伯生死當前，何為逾越？您端著架子，不過就是以為我年少無知，不夠資格與您同桌而論罷了，那麼現在，我可有資格了嗎？」
看著眼前的青年，氣勢深沉如無盡的大海一般，即便孫斗天這等老牌強者，也不免為他的氣勢所懾，一陣心驚。
但這位倔強的老人卻依舊寸步不讓道：「拿修為境界壓人有個屁用！老夫也是歸真境！便說你沒有資格，你又能奈老夫何？」
一蓬幽幽青火緩緩燃起，懸浮在李玄頭頂之上，他的氣勢瞬間再度無限拔高，已然遠遠超過了歸真境應有的範圍，變得無比神秘莫測起來。
「我還有七萬烈火軍在手。」李玄的聲音低沉下來，但卻更具力量，「現在又如何？」
直到這一刻，孫斗天再也不能掩飾自己臉上的震驚神色，脫口而出道：「頂上青火？你……你……」
他曾在自己兒子面前給予過李玄極高的評價，說後者是當今天下的年青一代里，必定有望踏入歸真至境的那個人。
但他卻從未料想過，能夠擊殺大唐皇帝，晉入至境的這個年輕人，居然已經達到了這樣的高度！
頂上燃起靈火，這是世間所有歸真至境高手的一個夢想。
因為大荒之上，同個時間之內，只能有一個人享有如此殊榮。
當初葉通天刺駕失敗身死，包括孫斗天在內的幾位歸真境巨擘都認為是自己的機會來了，一個個都曾試圖衝擊一下，燃起頂上一蓬靈火。
誰知，他們這些老傢伙心心念念多年，最終卻誰都沒有達到那個境界，反而被這個年輕人，一步走到了最前面去！
沒有人比他們這些老傢伙更清楚頂上燃起靈火代表著什麼。
那必定代表著天下無敵！
大荒，第一人！
當初的葉通天如此，頂上鎏金熾火光照萬里，出道之後無一敗績！
他可是能夠把諸葛天機這等同境高手生生打成殘廢，令後者不得不後半生在輪椅之上度過的啊！
其時他早已隱隱超脫靈修五境之外，有了足以解開天地最大秘密的實力。
要麼成就神位，在白衣神主尚未復生之時鳩佔鵲巢，成為大荒之上唯一的神明，就此與天地同壽，不老不死、不朽不滅。
要麼破出五境之上，成就未知的境界，超脫於這方世界之外，飛升至未知之處。
前者穩妥，後者則充滿了無限可能。
但葉通天終究畢生都沒有邁出那一步，不知道是他沒有來得及達到那個程度，還是他沒有那樣的決心。
而今李玄帶著他的頂上青火，出現在孫斗天的眼前，雖然令後者震駭異常，但卻同樣帶給了其一絲新的希望。
孫斗天緩緩起身，震驚地望著李玄，望著青年頭頂之上熊熊燃燒的那團靈火，半晌才道：「老夫並非不想選擇，而是與王上探討過，只怕吾等不管如何選擇，終究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他雙目沒有聚焦地看向了長安方向道：「若合縱，看似是在為一線生機拚鬥，但即便功成，也只是為別人做嫁衣！諸葛天機老謀深算，他此時入主青山，便是要高舉大義之旗，堂而皇之地收攏諸國王族神力，集於一身以斗神主！」
深吸一口氣，他接著道：「若給諸葛天機機會，想來他做了多年準備，還真有可能擊敗神主，將其重新鎮壓，如此一來，神力匯聚一身，他必要一步登天，成就神位，代替神主執掌大荒，從此與天同壽永恆不朽！」
回頭看著李玄，孫斗天沉聲道：「你以為憑此人心性，大荒億萬子民還有吾等修者能活嗎？他勢必滅世重啟，再開天地，吾等必然為其魚肉！」
他說罷，頓了一頓又道：「連橫更不用提，白衣神主無情無-欲，早在千年之前已經不知道滅世重啟大荒多少次了，後來被大唐太祖**而起，叛殺於他，而他帶著這一腔怒火，大家更沒有半分活路！即便去做他的走狗，但只要是大荒之人，也就必定是當初叛他之人的後裔，助紂為虐也不會讓我們逃過毀滅，不過就是早死晚死而已！」
攤開雙手，他無奈道：「所以怎麼選都逃不過這個結局，與其為了他們血流如注、死命搏殺，何不就此困守，等待末日的降臨？」
的確，按照孫斗天的說法，這確是一個無解的困局。
李玄絲毫都不意外，介面道：「這我都知道。」
孫斗天長嘆一聲：「既然如此，你逼問老夫又有什麼意義？」
但他看似頹然，眼底卻有一絲璀璨的幽光。
李玄知道，他在等自己。
至此他再不隱瞞，朗聲道：「若我等既不合縱又不連橫，聚諸國王族神力於我一身，諸位宗主助我一臂之力，共抗他們雙方又如何？」
話已至此，終究圖窮匕見，李玄毫不掩飾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有陰陽谷避世而居，我血海深仇已報，我才是那個真正無欲無求之人，那麼如果我有意搭救這個大荒一把，你們願不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呢？
孫斗天似乎等的便是這句話，他霍然抬首，目露欣賞之色，忽然暢快大笑起來。
「葉通天收了個好徒弟，他閨女嫁了個乘龍婿啊！哈哈哈哈！」
隨著他地動山搖一般的一陣大笑，一襲黑底繪綉金色蛟龍的身影推門而入。
頭頂平天冠莊重嚴肅，一張儒雅素凈的面孔出現在李玄眼前。
微微一驚，李玄猛然醒悟，眼前忽然推門而入的這人氣勢不凡，威儀四方，怕不正是楚國當代的那位王上？
孫斗天恭敬單膝跪倒，口稱王上，低頭行禮。
李玄便也連忙起身在旁，恭敬施禮，雖然不至於似孫斗天這般施以效忠大禮，但也絕對給予了來人足夠規格的尊重。
來人擺一擺手，示意不必多禮，隨後雙手伸出，將孫斗天虛扶而起，說道：「斗天兄不必如此。」
這人與孫斗天年齡相仿，竟然屈尊降貴與一宗之主兄弟相稱。
他回過頭來，看向李玄，並沒有太多架子，隨性道：「寡人屈煥山，忝為大楚國君，當此危局，無力護佑一國之民，真是汗顏！」
抬手解下頭頂之上的冠冕，楚王將之丟在腳下，沉聲道：「寡人德不配位，無顏戴此冠冕，但適才聽聞尊駕有心匡救大荒億萬子民，希望以此殘軀能夠略出綿薄之力，若需吾族神力，敬請自取！」
說著，楚王解開身上的袍服，露出裡面的中衣，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樣，且他的神情極為坦然，彷彿早已視死如歸。
李玄做夢都沒有想到，楚王竟然會是這番態度。
因他所見唐、蜀、羌幾國的皇族與王族，盡為自私自利無情之輩，似這般大義為先的，卻還是首次得見。
他看了看身邊的孫斗天，卻見這位老者面色嚴肅，緩緩開口：「李玄，左右成敗不過生與死，我和我的這位老朋友都想開了，這個大荒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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