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夜之章 第五百一十章 琴瑟和鳴(大結局)

白衣神主呆立半晌，啞口無語。

他不知道，為何眼前的青年竟能如此執著？

這種執著比他被分屍七塊、鎮壓千年的恨意還要執著。

恨意他都可以暫時放下，但似乎對方，卻並不願意放過自己。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這又是何必？」

他忍不住脫口而出，就算你為子孫後代為計，大不了逼迫我放他們一馬，何必非要魚死網破呢？

李玄卻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說道：「曾經，我看過一本大約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書，上面有一句話我以為說的很好，說不定，你是聽說過的。」

他看著白衣神主不解的面龐，淡淡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大體如是！」

說罷，一股決然之氣，油然而生，直令白衣神主背心寒毛直豎！

他知道，眼前的這個青年已然是打定了主意，以自己一死，也要將他帶走了。

可是當此之時，神主手段盡出，且仍舊未復巔峰，他能如何？他躲不掉、逃不走，只能看著眼前的一幕無法阻擋地發生。

曾經不可一世，令整個大荒為之顫抖的白衣神主，這一刻有些凄慘地咽下了一口口水，滋潤著自己乾澀的喉嚨，卻再也說不出哪怕一句有足夠力量地話語！

然而，李玄這一箭，終究並沒有就這麼射出來。

因為剛才被白衣神主點破行藏的那道屬於陰陽谷虛界的大門，忽然在這一刻打開了。

幽深的通道里站滿了人。

頭前兩個女子，一個一襲紅衣勝似火焰，另一個白衣如雪素凈可人。

她們身後，江嵐、紅媚兒、天錦、小米、李過、向海雲、許君青、余文北，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面孔都堅定地站在那裡，似乎絲毫都不擔心可怕的戰鬥餘波會波及過來，殃及池魚。

一襲紅衣的葉芸兒挽起白衣勝雪的阿雪，兩人一步邁出，踏入虛空，落在了李玄神力籠罩的範圍之內。

「李小玄，我還沒同意，你就敢自己赴死嗎？」

少女疾言厲色，當著大庭廣眾的面，卻絲毫不給李玄一點顏面。

李玄原本緊繃的身體，此刻止不住有些僵硬，當這一句看似責罵的話語響起時，他便險些落淚。

終究，這些他舍不下的人兒，也都舍不下他。

阿雪介面道：「大荒興亡，匹夫亦當有責，我雖為女流之輩，卻是你李玄的妻子，你怎忍心拋下我一人赴死？」

更多的人沉默著，什麼都沒有說，但他們都站在那通道出口的最前沿，無聲地表達著自己的立場。

向海雲老淚縱橫，猛然出列，拔出腰間佩劍，高喝一聲：「烈火軍十大團部聽令！隨我出戰，協助谷主，共戰強敵！」

轟然一聲應諾，數萬人的聲音響起，竟比滾滾雷霆更加震撼人心。

無數人影前仆後繼跳出通道，來到李玄神力籠罩的領域之內，黑壓壓一片，擠滿了整片空域。

烈火軍十個團部，便是將近七萬餘人，列陣在前，人人臉上都是一往無前的堅決，此刻，更無一人退縮。

陡然，天邊幾道流光飛射而來，卻是孫氏父子與王漢趕了回來。

幾人沉默不語，但卻分立在李玄身邊，雖然個個早已狼狽不堪，但卻沒有一人退縮。

白衣神主的臉皮抖了抖，他忽然有些慌了。

這個場面，似乎就在千年之前，他也曾看到過。

然而空中呼嘯的風聲再起，只見數道人影凌空而來，飛射而至。

李玄抬頭看去，卻見通天塔的方晟、粵國國主刀碧華、遼國大汗、長生天聖女等人竟也在此時紛紛趕到。

方晟遙遙向著李玄稽首為禮，慚愧道：「李谷主去后，方某人痛思過往，才發覺一生看似輝煌，實則碌碌無為，生而為人，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方某人與師妹雖然半生為人世所不齒，但正如貴夫人所言，大荒興亡，匹夫有責！我等無能，卻不該是懼死之輩，此刻前來尚尤未晚，神主不除，吾等永不瞑目！」

長生天聖女也幽幽開口道：「李谷主高義，但長生天一脈與大遼汗國從來都不是無膽之輩，安排國事族人耽擱至今，還請谷主擔待，我夫婦二人今日也當追隨谷主，與大荒共存亡！」

一時之間，當世所有高手都齊聚於此，他們一個一個面色堅定，紛紛落在李玄身旁，站在他神力籠罩的領域之內，人人眉目之間均燃起了一朵青色的火苗。

「你……」

白衣神主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李玄，看著眼前的眾人，抬手指著他們，卻只說了一個字，就戛然而止，無言可對。

許久，他結結巴巴道：「你們……你們都是瘋的嗎？想抹除本座，爾等無人可活！」

一道清幽的劍鳴驟然響起，一道碧色光華由西而來。

眾高手轉目看去，卻見一渾身邋裡邋遢的老道，腳踏一柄碧色飛劍，一劍西來，疾飛而至。

看到此人，李玄的面色不禁有些古怪。

然而在場高手無算，卻似乎並沒有人認識此人。

那邋遢老道御劍而來，遠遠停下，對著李玄遙遙抱拳施禮。

「李谷主一向安好否？東條一脈遺徒『殘劍』在此有禮了！」

葉芸兒柳眉一軒，不由露出了意外神色。

李玄更是不知道應該擺出一個什麼表情，只得還禮道：「原來是殘劍道兄，許久不見，尊上功力大進，可喜可賀！」

殘劍老道呵呵一笑，他不是別個，正是當初在他山虛界爭鬥之中被李玄以一張玄弓擊敗，頹然退走的老人。

誰能想到，當初一敗，他竟然並未沉淪，反而如今功力大進，修成了極強的飛劍之術！

「李谷主當初一戰點醒老朽，朝聞道，夕死可矣，老道如今破關而出，修成一道『大荒劍膽』，聽聞多年來大荒事變與谷主的奇聞軼事，心中感佩不已，此來便要以一身劍膽，為谷主這守衛大荒的決心開刃來也！」

他說話彷彿唱戲一般，拿腔拿調，聲音漸漸走高，但不知為何，此刻聽來卻有一種別樣動人的熱血。

李玄身邊的高手們，聞言一個個都舉起雙手，紛紛作禮，此刻沒有人客套，更無人譏諷對方修為不足，他們都恭敬行禮，彷彿在送別壯士。

殘劍老道坦然接受，隨即長笑一聲，朗聲以戲腔高喝道：「兀那賊人，休攪風雲亂江山，我以殘軀祭殘劍！」

言罷一道十分驚人的滔天劍光猛然亮起，他整個人竟然與腳下的飛劍合二為一，化作一道一往無前的絕世劍光，朝著白衣神主劈去！

白衣神主看著眼前的一幕幕，不知為何，明明還有無數手段對付這些高手，但卻驟然心中畏懼不能，只是大叫道：「憑什麼！憑什麼？我乃大荒神明，爾等這是要弒神不成？」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殘劍老道的那道劍光。

一道驚艷絕世的劍光，一閃而過，他的生命就此化作了華麗而璀璨的一擊，在白衣神主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劍痕。

神主，竟忘了抵擋！

「啊——我的臉！我的臉！好痛！好痛！我好痛！」

白衣神主抱著自己的臉龐痛苦大叫，不世凶威，蕩然無存。

葉芸兒踏前一步，靈息湧起，天運離水汩汩而出灌入李玄眉心。

阿雪也是一步踏出，雙掌合訣，仁心殺生劍靈動飛出，最後落在了她的頭頂，一道青白色的匹練驟然與李玄相連。

這一刻，李玄體內世界的神鏡石猛然一震，隨即驟然崩碎成一片塵埃，兩個靈息幻象飛上星空，各在周天歸位。

三人之間猛然爆發出一股無法解釋的強大聯繫，三人的意志合為一束，入主李玄神庭！

諸天高手，此刻眼見殘劍老道捨生取義，也再無半分畏縮，各自高喝一聲，遍天流光飛射而出，數不盡的攻擊落向了白衣神主。

而李玄卻彷彿一步踏破了某一道界限，剛才的那種人力有時而盡的感覺，忽然消失。

他感受著三人之間玄妙的聯繫，再看向白衣神主，如夢方醒。

「看來我一直以來的設想是對的，你不是神明，你只是更高一層的生命而已！因為我此刻，終於體味到超越你的滋味！」

他再度舉弓，金色的滅神弓放射出無邊光芒，照亮了大荒之上每一寸土地、每一處陰影！

「驚神箭，第十一式！」

李玄緩緩開口，只見一道彩虹出現在弓弦之上。

被淹沒在無數攻擊之中的白衣神主驟然慌張喝道：「什麼？不可能！這不可能！三神歸位，自成寰宇！你怎麼會擁有我師門的法門？」

這一刻，他驚慌失措，膽戰心驚，因為所謂不朽不滅的他，這一次冥冥之中感覺到，他要死了！

「嗡——」

一道彩虹脫手而出，捲起一股來自大荒之上的風暴，風暴之中隱隱可見無數憤怒的面頰，那是大荒人間之氣！

眼看著這道攻擊快速接近，白衣神主卻被無數攻擊淹沒其間，連動都動不了，只能扯出一聲不甘的怒號。

「啊！！！」

……

……

大唐建平八年，十二月十五。

一輪圓月，高掛中天。

一襲青衫站在一道險峰之上，俯瞰著下方無盡的大地，久久不語。

不一時，一道空間波動升起。

幾個女子相繼挽著手臂走出，來到此人身邊。

夜風涼涼，但誰都沒有說話，男人彷彿什麼都知道一樣，張開臂膀將幾個女子都摟在一起。

「夫君！」江嵐率先開口，「以後我們要回大唐生活嗎？

李玄搖了搖頭。

「那麼就在陰陽谷，也是極好噠！」阿雪將小圓臉埋在他的胸口，撒嬌道。

然而他還是搖了搖頭。

「夫……夫君……」紅媚兒低著頭，低聲開口，「媚兒……也……也有了……」

說著，她輕撫著自己的小腹，抬起頭來，笑成了一臉幸福。

李玄回過頭，在她的額頭輕輕一吻。

唯有一襲紅衣的葉芸兒，卻俏生生來到李玄對面，從懷中摸出一個信箋。

「我在青山上，看到一個怪東西，上面寫著兩個字——『郵箱』！你看，這就是裡面出現的東西！」

李玄面色微微一僵，立時伸手接過，急不可耐拆開那奇怪的白紅信封，只見裡面只有一張不知什麼質地的白紙，上面用奇怪地筆體，寫著：

李玄，下一個世界，再見！

有些奇怪地看著這陌生的字體，葉芸兒疑惑道：「夫君，這又是什麼意思？」

李玄抬起頭來，猛然在她唇上輕輕一點，笑道：「神主已死，大荒已平，看來，我們有新的旅程，在等著開啟！」

幾女沉浸在幸福之中，聞言隨口齊聲問道：「我們要去哪裡？」

「當然是，下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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