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君不見，洞庭之水天上來

西梁岳陽城上，蕭銑在內，眾人面面相覷。

「等水來？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馬上要下雨了不成？」

「可是下雨天，泥濘不堪，他們如何攻城？不是自討苦吃嗎？」

「故弄玄虛，咱們切記不能自亂陣腳！」

眾說紛紜，對李存孝剛才的話語極為不屑。

蕭銑冷眼旁觀，心頭卻沒來由一陣不安。

「難道楊廣此舉，另有深意不成？」

「先前太史監的人說過，這半月以來，天乾物燥，根本不可能下雨！」

「等水來，等水來……難道，他說的是洞庭之水？」

八百洞庭，煙波浩渺，鳥飛其上，魚游其中。

風景秀麗宜人，乃是有名的洞天福地。

只是這洞庭湖泊近年來逐步萎縮，根本無從泛濫，而且周遭有西梁士兵看守，怎麼著也不可能有動靜！

「諸位不必擔憂，這多半是隋狗放的煙霧彈，好讓咱們疑神疑鬼！」

「他們已經是黔驢技窮了，也許是糧草不繼，也許是江都的動靜，傳到他們口中了！」

「朕已知曉，王世充和李密，已經在秘密發兵，進攻江都！」

「而且李唐業已出兵，截斷他們的後路！」

「一旦江都之戰打響，他們會不戰自潰，到時候咱們只需要背後輕輕捅一刀……」

蕭銑笑了起來，西梁滿朝文武也笑了起來，得意至極！

楊廣荒淫無道、殘暴不仁，早就弄得怨聲載道民不聊生，現在竟然還窮兵黷武，四處征戰，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通知下去，陣前叫罵，但拒不出戰，這在兵法上，叫疲兵之計！」

蕭銑輕撫鬍鬚，雙眸中閃現自信的光芒。

「陛下此計甚妙！想必那暴君楊廣，只怕要氣得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

「那有什麼？現在，就希望他們能壓上來進攻，將他們拖在此處！」

「一旦江都之戰打響，他無力馳援，失去了根基，就如同喪家之犬，任人蹂躪！」

「這樣一來，咱們陛下便可揮師東進，佔據江東江南，大業可期！」

各種馬屁絡繹不絕，蕭銑更加得意，隨即派兵前去叫陣。

隋軍軍營。

八萬餘白袍軍，陣前操練。

刀盾兵在前，長槍兵緊隨其後，起兵兩側迂迴，進行沖陣演練。

楊廣此舉，自然是掉頭吃掉李唐援兵，專為遭遇戰準備。

至於這岳陽城，楊廣並沒有準備派兵攻打，而是水淹之策。

雖說岳陽城地勢較高，但是楊廣有暴君系統，把一切不可能，變成可能！

現在，正是千鈞一髮的時機，只等李唐軍隊到位！

如果現在水淹岳陽城，那麼李唐探知這邊的情報，絕對會瘋狂逃走，再無追擊的機會。

只有造成自己遲疑不決、陷入迷惘的狀態，李唐才會大意。

到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水淹岳陽，掉頭北上，擒殺李唐軍！

至於水淹之策，罔顧性命，根本不在楊廣的考慮範圍內。

什麼遭天譴、什麼多行不義必自斃，不過是弱者無能狂怒而已。

哪怕天下人都稱他為暴君，那又如何？

陣前操練結束，場面安靜下來，不過就在此時，城牆上的西梁軍士，開始鼓噪起來。

「楊廣小兒，怎麼不敢攻城了？是不是看到爺爺我，嚇得尿褲子了！」

「哈哈哈，別這麼說，人家好歹是個皇帝呢。殺父弒兄得來的皇位，你就不怕待會兒把你殺了嗎？」

「殺我？啊呀呀，我好怕！好怕呀！嘿嘿嘿……」

「暴君楊廣，你爺爺我站在這裡，有種就來殺我啊！不敢的話，就把你的蕭娘們獻給大家玩玩，也許大爺爽過後，饒你一條狗命也說不定！」

「噓，小點聲，萬一人忍不住了，真的殺過來怎麼辦？」

「怕什麼？要我說啊，隋狗都是慫蛋，給他們十個膽子，一百個膽子，也不敢！」

「……」

城牆上，叫囂聲一片，李存孝臉色陰沉到了極點，手持禹王槊的他，恨不得現在就一槍挑飛這幫挑釁的傢伙！

「陛下，主辱臣死！」

「末將願親帥萬人，前去攻城！勢必要給這群西梁小兒一個血淚的教訓！」

李存孝神情憤懣，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一群跳樑小丑而已！」

「放心吧，蹦躂不了幾天！」

楊廣起身，按住躁動不安的李存孝，抬頭看向空中。

「陛下，天上可是有何不妥？」

「來了。」

李存孝有些不解，順著楊廣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到信鴿撲棱著翅膀，緩緩落下。

他連忙上年，取下信鴿上的秘報，匆匆看了一眼，喜不自勝！

「陛下，請看！不出陛下所料，李唐軍果然入彀，正在圍堵咱們的後路！」

楊廣點點頭，他南下江南，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傳令下去，修整半個時辰，隨後出發，折返長沙！」

楊廣看著城牆上仍在辱罵不休的眾人，眼神冰冷到了極點。

天子，不可輕辱！

既如此，那就淹了此城，作為陪葬！

「陛下，隋狗這麼慫，拒不攻城啊！」

「就是啊，咱們口都罵幹了，他娘的狗皇帝祖墳都被刨了，還裝縮頭烏龜，這可咋辦？」

「要不，再換個罵法？一定要罵得狗皇帝和隋軍心房大亂！」

蕭銑皺起了眉頭，一旁主將連忙呵斥眾人，場面安靜下來。

但就在這時候，他心頭那股不安的情緒，再次高漲，愈演愈烈！

「究竟是什麼地方錯漏了，以至於現在都心神不寧，難道……」

可他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來，這楊廣究竟有什麼依仗，居然賴在城牆下不走？

要知道，他可是天子啊，被罵成這樣，屁都不放一個，簡直匪夷所思！

蕭銑朝左右吩咐，不可大意，防止隋軍有什麼陰謀詭計。

一個時辰后，

「快看，隋軍退了！」

有人眼尖，看到了隋軍的動靜，連忙開口驚呼。

「真的，真的退了！」

「哈哈，想必是江都告急，這楊廣怕了！」

蕭銑精神一震，心裡一顆石頭總算落了地。

「楊廣強攻岳陽，還有機會，這一退，天下再無他容身之地！」

「兒郎們，下去準備，等我命令，出城追擊！」

他握緊了拳頭，激動得有些顫抖，手下轟然應諾。

半個時辰后，隋軍倉皇退走，只留下一地狼藉。

西梁軍集結完畢，蓄勢待發！

然而就在這時，遠處一聲爆響，驚天裂地！

「轟隆隆……」

一股令人膽寒的氣息，席捲而來！

「這，這是什麼聲音？」

「似乎是決堤的水聲……難道……」

「不好了，你們看！」

「水患，水患！快逃啊，快逃！……」

蕭銑瞳孔一縮，驚恐到了極致！

他萬萬沒想到，楊廣竟然有如此瘋狂之舉，引洞庭之水，倒灌岳陽！

難怪他一直按兵不動，難怪他對辱罵熟視無睹……

他，狠毒無情，殘暴到了極點！

「陛下，還愣著幹什麼？快逃啊！」

西梁城上，亂成了一鍋粥，不過片刻，大水瀰漫，慘叫連連！

而十里開外，楊廣坐在馬車裡，對面正是劉伯溫。

他開口輕嘆：「君不見，洞庭之水天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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