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鸞鳳爭鳴
柳疏玉也是及其疼愛這個徒弟,隨之笑道:「我們這個徒弟啊,在戲曲方面也是有所專長。」
「安笙,我記得你也會唱《鎖麟囊》來著,今兒你就給各位貴客展示一下吧!」
顧安笙本不愛出風頭,不想在客人面前展露風采,便微微俯下身,道:「弟子於戲曲只是學唱,不敢稱之為專長。」
「更何況有三位貴客均是正宗的京戲角兒,弟子怎敢班門弄斧呢!」
此時的喬錦月也甚為好奇,她以為顧安笙只是會說相聲,沒想到他也會戲曲,更何況自己最拿手的《鎖麟囊》他竟會!
既然這樣那自己倒想看看,顧安笙的《鎖麟囊》能唱得如何?
於是喬錦月上前一步道:「《鎖麟囊》是小女最拿手的一齣戲,沒想到做相聲行當的顧公子竟然也會。」
「這樣小女子便要看看,這說相聲的戲曲能唱得如何呢?」
顧安笙面朝喬錦月,輕聲道:「在下只是會些片段而已,實在不敢與姑娘相較。」
喬錦月撇撇嘴道:「小女子請顧公子唱一出,難道顧公子如此不肯賞臉嗎?」
喬錦月一再邀請,顧安笙拗不過,更何況當著長輩的面,也不好不給這位年輕的姑娘台階下。
只好應了下來:「如此,在下便獻醜了。」
「耳聽得悲聲慘心中如搗,同遇人為什麼這樣嚎啕…」
顧安笙唱的是《鎖麟囊》中西皮流水的片段,喬錦月聽得這聲音溫婉而細膩,更像一個男旦溫和的唱腔。
不曾想顧安笙的相聲毫無特別,歌喉確實極好的。
此時此刻,面前的這個人舉手投足都是戲台上角兒的范兒,又是一個立於堂前的翩翩公子模樣。
哪怕是喬錦月這樣挑剔的人,對顧安笙的唱腔也是及其服氣的。
一曲完畢,在坐滿堂眾人皆沉醉在這珠圓玉潤的唱腔之中。
陳頌嫻不禁稱讚道:「想不到顧小公子這麼一個說相聲的角兒,戲曲竟能唱得這般繪聲繪色,當真是少年英才,出類拔萃!」
顧安笙微微含笑,鞠了一躬道:「多謝陳夫人稱讚,在下只是略懂些皮毛,不敢與夫人和二位姑娘相比。」
喬錦月見師父對顧安笙讚許有佳,心中頗有微辭,但顧安笙的唱腔極好,著實挑不出毛病這也是事實。
要不是因為劇場瞧見他那般作派,喬錦月必然對他是認同的。
喬錦月有心想讓他難堪,於是便道:「顧公子的這一出西皮流水唱得果然是極好,這著實在小女子的意料之外。」
「今日得見,小女子方才曉得,相聲角兒會唱的也不僅僅是太平歌詞呢!」
顧安笙不知喬錦月是故意想讓他難堪,以為喬錦月是真的不知曉,便解釋道:「喬姑娘有所不知,太平歌詞於相聲演員是本門的唱,而戲曲只是學唱。」
「於戲曲,您是本行,而在下是學唱,學唱不敢於本行相提並論。」
喬錦月嗤笑一聲道:「這個我自然知道,戲曲不僅僅只是我們會唱,太平歌詞也不僅僅只是你們會唱。」
一旁的胡仲懷插言道:「怎麼喬姑娘也懂得太平歌詞嗎?」
喬錦月道:「懂得不敢說,會的也不可能有顧公子多,但較為普遍的,比如說《白蛇傳》、《韓信算卦》之類的,我也聽過幾段。」
喬錦月清清嗓,唱道:「那杭州美景蓋世無雙,西湖岸奇花異草四季芬芳…」
一曲完畢,喬錦月的視線始終沒離開顧安笙,她想看看顧安笙知道她會唱太平歌詞后的面色會怎樣難看。
她有意想讓顧安笙難堪,好讓他明白,太平歌詞不只是你顧安笙一個人會唱,我喬錦月也會。
顧安笙的反應卻大大超出喬錦月的意料,他微笑著點頭道:「沒錯了,喬姑娘這一段《白蛇傳》是太平歌詞中較為普遍的一段。」
「的確這幾段不僅僅是我們相聲演員會唱,天津城的百姓們大多也都會唱。」
顧安笙的言語讓喬錦月愣了幾秒,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以為顧安笙聽到自己口中的太平歌詞,會驚訝,會難堪,絕沒有想到他反應竟如此平淡。
明明在劇場時說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會唱太平歌詞,在廳堂卻坦然承認市民百姓們都會幾段。
這個人前後言語及其不一致,可見得有多虛偽!
喬錦月厭惡面前這個男子,心中也大大的不肯服氣,於是便仰起頭道:「《鎖麟囊》這一齣戲,前幾年程硯秋先生唱的滿中華都知道這一出。畢竟是近幾年新出的戲,大家都耳熟能詳,你會唱也正常。」
「不知那些年頭久遠的戲曲,顧公子又會幾齣呢?」
她停頓了兩秒,接著道:「既然都提到了太平歌詞《白蛇傳》,那麼不知京戲《白蛇傳》顧公子可否會唱呢。」
顧安笙遲疑了片刻,只道了句:「在下略知一二。」
「這樣吧。」喬錦月道:「今兒本姑娘願意陪顧公子唱一出《白蛇傳》比試一番,你看如何?」
不等顧安笙開口,喬錦月便開言唱道:「驀然見一少年信步湖畔,恰好似洛陽道巧遇潘安。這顆心干百載微波不泛,卻為何今日里陡起波瀾?」
顧安笙自知自己京腔比不上喬錦月,本想找個借口退卻。
但喬錦月已然開嗓,顧安笙便無法再推辭,只得附和唱道:「適才掃墓靈隱去,歸來風雨忽迷離。此時哪有閑情意,柳下避雨怎相宜?」
二人娓娓唱道,喬錦月隨著便裝,依然忘不了添加上在戲台演唱的動作,顧安笙也是極盡配合。
細膩柔滑的唱腔,加上窈窕柔美的身段,男子與女子具是一襲藍色素衣相互對和,彷彿真是那古時西湖斷橋相遇的才子與佳人。
二人唱得盡興,眾人聽得入迷。彷彿這一出故人戲,二人皆成了戲中人兒。
胡仲懷看得入迷,情不自禁的道了句:「顧師兄與喬姑娘真像是一對才子佳人啊!」
喬錦月本就不喜歡顧安笙,聽到這話心裡生了怒火,秀眉緊蹙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顧安笙聽此言也有些略微不適,急道:「胡言亂語!」
胡仲懷見狀急忙閉嘴,內心卻不覺好笑,心想:這倆人還真是逐出一轍。
「妙,妙,真的是妙極了。」胡遠道拍手稱讚道:「這一齣戲好是經典啊!」
陳頌嫻點頭道:「顧公子與小徒從未合作過,第一次合唱竟能搭得如此默契,確實是妙啊!」
在湘夢園,和喬錦月搭戲的師兄弟不在少數,但每一個與自己搭戲到這般默契地步的人先前都得練過不下十次。
今日第一次與人搭戲,自己也沒想到竟唱得如此順暢,有何況是一個不是正當唱戲的人。
驕傲如喬錦月,也覺得這段戲配的極妙。
無論之前所見如何,女子的心裡也是十分佩服面前這位男子的唱腔。
此時此刻,喬錦月也再厭惡顧安笙也鬆了口,贊道:「顧公子唱腔極佳,小女子著實口服心服。」
顧安笙搖了搖頭,輕聲笑道道:「喬姑娘誇讚了,在下是比不上喬姑娘的。」
可是偏偏這樣虛偽的謙卑惹得喬錦月厭惡,她又蹙了眉,想諷刺顧安笙幾句,卻被胡仲懷打斷。
只見胡仲懷望了望天邊的景色,見一輪紅日當頭,便道:「都已經晌午了,大家先去用午膳,比試的事用完膳再說吧。」
胡遠道笑道:「我這記性,光顧著看兩個孩子唱戲,竟忘了已到了午膳的時候了。咱們快吃飯去吧!」
這時已然到了晌午時分,班主發話,眾人也沒有再提別的。便都隨胡遠道去了餐廳用午膳,再無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