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事因浮水現
此時此刻,宋微歌心中消退了那股河水般的波瀾,仿若已經靜止如湖。
背對著女子的男子閉閉眼又睜開,總覺著他這莫名的撇頭有些說不過去,竟那麼的像與丈夫鬧矛盾的小怨婦似得。他曉得宋微歌為了趙曦瑤日日奔波,雖說不知這若蘭君到底和這件事有何關係,但宋微歌終究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人……他方才確實有點無理取鬧了。
想通了,他就忽的揚起頭,剛要扭身開口,門外便傳來了一陣「**扣」地敲門聲。
「主子,是屬下。」
宋微歌回過神,頓了片刻,才開口道:「進來吧。」
念十推門而進,而在關上木門的一剎那,她停住了往前邁的腳步。
這,這什麼情況?她只不過離開了倏而,大夏的將軍怎的坐到了這兒來?
察覺到念十驚疑的目光,慕凌淵也只是沖她友好一笑,剛剛條件反射想站起的身子因著這女子的到來而頓在半空,此時一對視,他如今也只能再次坐下。
念十抿抿嘴,扭身朝另一邊的女子舉起手中的木盤,回到:「主子,傷葯拿來了。」
「嗯。」宋微歌淡淡地發出一聲。她低垂著頭,目光往慕凌淵肘下的木桌一瞥,念十便立即會意,隨後端著東西,幾步來到男子身側彎身放下,而後開口:「將軍,讓屬下為您擦藥吧。」
慕凌淵一驚,條件反射般收回肘在木桌上的胳膊,笑了笑:「不必。」
念十聽后掩在鬼面下的眉毛微微挑動,她直起身子后看向那旁的宋微歌。女子仍舊背對著他倆,偏側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將軍,還是屬下來為您擦藥吧。」等了半響,沒見女王爺有什麼反應,念十便重新轉回身,伸手就要去拘桌上的小瓷瓶。
慕凌淵眼疾手快地摁住瓶口,反就自己拎起來尬笑道:「無妨,我自己來即可。」
這氣氛有些微妙。念十心中疑惑,不知方才這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而身邊坐著的慕凌淵這時狠狠抽口氣,呲牙咧嘴的撕開手臂上的衣服,模樣甚是讓人覺得太做作……他偷偷瞥眼那方站著的高挑女子,努努嘴后開始一點一點往傷口上撒葯。
傷口有些深,可見那音功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也可以想象那人的內力是如此之身後。
處理完胳膊上的傷口,慕凌淵才想起他後背方才也隱隱作痛。可眼前兩位女子站著,她也不知如何開口。剛剛想好詞,誰知窗外又傳來一陣撲棱撲棱的聲響。
這聲音極其熟悉,多少次消息的傳遞,都是靠培養的一群信鴿完成的。
慕凌淵偏頭瞅向窗外。果不其然,一隻雪白的信鴿堪堪停腳在窗沿上,正伶俐地扭動著脖子往屋內亂看。
宋微歌這時才回過神,蹙眉問:「是念八?」
念十聞言急忙走過去,抓起信鴿抽出它腿間的捲紙,看過後對女子搖頭道:「不是,是聽雪樓。」
「聽雪樓?可是雪墨來信?」宋微歌凝眉。
「是聽雪樓的線人……據說曾在樊陽城見到梅蘭君。」
梅蘭君?宋微歌眯起雙眸,疑惑地看向念十。似乎是慕凌淵注意到她的目光,開口解釋道:「梅蘭君同若蘭君一樣,都是『五字十經』流水詩會的人。」
「可是詩琴四人之一?」宋微歌突然想起什麼,焦急地轉頭問道。
慕凌淵被她這般動作嚇的一愣,嗯嗯啊啊的道:「如,如你所言……」
「呵,果不其然……這恩怨閣與『五字十經』,看來脫不了干係。」宋微歌冷笑。
慕凌淵此時覺得哪裡不對,也不顧傷口了,問道:「微歌,這若蘭君你我二人之前見過,那日聽你所言,『五字十經』似乎你也在調查……不知這其中究竟有何緣由?」
宋微歌聽他如此一說,這才重新望向他:「我還以為,大將軍您是真想在後宋一覽風光呢!」她半嘲諷地打趣,接著又說:「方才念十告知了我一件事……」
「何事?」
女子垂下眼瞼,斟酌著話語道:「曾有江湖傳言,『五字十經』中的詩琴四人,其實均會音功……」
「若蘭君當日在茴香居你我二人必然已見過其與恩怨閣閣主對陣的音功……且現在又傳來消息,梅蘭君現身樊陽城,而會音功之人少之又少,且今夜出手那人音功習得上佳……」
「所以此人極有可能是梅蘭君!?」慕凌淵低呼。「不排除這種可能。」宋微歌拖起右臂,右手微拳搭在下巴上:「你可知今日我為何匆忙出府?」
慕凌淵聽她這樣一說,隨即一頓,問道:「為何?」
「因為我的暗衛告知我,方鴻軒現身樊陽城。」
方鴻軒?慕凌淵仔細在腦海里搜尋一遍,才隱隱記起他同樣是「五字十經」的人物。
「盛夏的時候,我與雪墨曾前往過『五字十經』,結果途中偶遇暗殺,才發現流水詩會只是一個幌子……而這個幌子究竟是想把我引出來,還是想把方鴻軒引出來,就不知了。」宋微歌搖搖頭,抬簾注視著面前的男子,繼續道:「當日若蘭君與你我在茴香居一座,那日所講后,我認為你大概知道了始末。」
慕凌淵偏頭想了想,才點頭應附。
確實如此。當時他還以為宋微歌是后宋的小郡主,還稀奇這區區一個郡主,何來的如此氣場……
「我們自遭遇暗殺后,為保證方鴻軒的安危,便邀他暫居江都王府……可秋獵前,府中一直照料方公子起居的丫鬟來報,方兄已經多日未回府上,我這才覺得大事不妙……結果我的兩名暗衛也同時失蹤了。」
「兩名?」慕凌淵移了移目光,「除卻亂葬崗里的……念九,還有誰?」
微歌放下支著下巴的右手,重新落回左胳膊上,一點一點的用著四指敲打著臂彎。
「是念四。」念十見主子望向了自己,轉而沖凳上坐著的公子解釋道:「主子曾派念九探查『五字十經』的消息,派念四暗中保護方公子。」
「原來如此……」慕凌淵瞬間瞭然,「可念九是在亂葬崗的地下的恩怨閣牢房找到的,那這念四如今……?」
「所以說,只有找到了方鴻軒,才能曉得念四的去處。」宋微歌闔上眼帘,頓時讓人覺得她疲倦不堪:「我好奇的是,失蹤這麼久的方鴻軒,竟然突然現身在了樊陽城?」
「這樊陽城,你可是查到了什麼?」
這句話,惹得念十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宋微歌也是如此。她眨眨眼,瞬間揚起唇角好笑道:「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天天卧倒在美人香里?」
「宋微歌!你怎麼如此不知廉恥?」慕凌淵被她這句說的面色緋紅,忍不住惱怒。
喲,還是個矜持的貨?宋微歌呵呵一笑:「終究是誰不知廉恥,你心中就沒個數?」她前進幾步也坐在了木凳上,窗前的念十臉忙轉身關上外開的窗子,走來為她倒了杯水。
「方鴻軒不應該平白無故失蹤,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就現身在樊陽城……我覺得,這其中必有蹊蹺。」女子道完這句,扭頭瞥一眼榻上閉眼昏睡的金衣男子,繼續道:「若蘭君與我之間有消息往來——他前不久來信,這樊陽城恩怨閣現身,那時恰巧瑤兒又出了事,聽聞解毒之人同在此城,我這才來了這兒。」
「你覺得是恩怨閣抓走了方鴻軒?」慕凌淵蹙眉。
女子輕輕點頭:「之前還不覺得恩怨閣和『五字十經』有何關係……可先是抓了念九,又是追殺若蘭君,再是從頭到尾一直算計朝廷的江都王……方才你又說梅蘭君同為流水詩會的人物,我這才想出點眉目。」
端起瓷杯浸了口茶,女子問:「你先告訴我,流水詩會中,會詩琴的四人,分別為誰?」
慕凌淵蹙眉想了想,才緩慢且篤定道:「若蘭君擅蕭,是江湖第一蕭師;梅蘭君擅笛,曲子靈動,宛若置身於曲……他二人據說經常比試曲目,雖擅用的樂器不同,實力卻不相上下。」
「……那還有二人呢?」
「有一人名越楓,擅瑟……這人在江湖中不怎麼出面,性子也冷淡,實在無太多的訊息。」
宋微歌聽到這,忽而笑他:「你一個大夏人,倒是對后宋的流水詩會頗有研究。」
「好歹我也曾在回涯山求學——回涯山是四國之外的地方,同時也是江湖人最渴望去的地方,自然對江湖摸得深。」此時不知為何,慕凌淵的一番話讓宋微歌覺得他臉上帶著光,彷彿很驕傲一般。
宋微歌扯扯嘴角,示意他說下去。
男子換了個姿勢撐住自己的身子:「還有一人名溫羨……此人翩翩公子,擅用琴,琴音繚繞,可謂傳奇。」
「溫羨?」宋微歌凝眉,覺得這名字熟悉的緊,她趕忙問身邊的念十:「之前讓你們查的,流水詩會中聯繫不上的人,都是誰?」
「回主子……三人分別為魏長霞,溫羨,和金子怡。」
「那如今這三人,京城那邊可有傳來相關的消息?」
念十頓首:「未曾。」
女子嘖口:「金子怡是金家的小公子,我曾登門拜訪過,府里的人說小公子平日就愛好遊玩,常不在府中……而其他二人是一點消息也未尋到,就像人間蒸發了似得。」她嘆口氣,眉中因心中的繁重,宛若附了一層烏氣。
「江湖中會音功之人少之又少,而念十告知我『五字十經』中這四人均會音功……今晚的似笛似哨聲與你所說的極大相符,所以我猜十有八九是梅蘭君。」
「可『五字十經』為何與恩怨閣合作?」
「可能是合作,也可能不是。若是與『五字十經』聯手,那為何若蘭君會排除在外?」宋微歌抬眸看他,「可又僅目前來看,我們已見到的音功,均來自『五字十經』……不然這碩大的江湖,哪還去找極其少數的會音功之人?這兩者之間,持有矛盾。」
「等等。」慕凌淵突然腦中一閃,想起了什麼叫道:「忘了忘了,還有一人——那恩怨閣的白斗笠,我看音功不在若蘭君和梅蘭君之下!」
宋微歌忽然一怔。白斗笠?是那個恩怨閣閣主?!昔日在茴香居,與若蘭君音功相鬥之人?在亂葬崗,背後追殺算計她之人?!
「是了。」女子突然沉下面孔,「這人也會音功……可,她是個女子!怎麼也和流水詩會的詩琴四人沾不到邊。」
「你都說這江湖之中,音功之人少之又少……我看,十有八九也有些關係。不然,怎的這麼恰巧,就讓你我趕上了這麼多『高人』呢?」
宋微歌雖不否認這種推測,但也沒點頭附和。她端著被子擱在嘴邊,觸碰著紅潤的唇瓣,愣是沒喝下去一口。她的眼神飄忽不定,顯然是在想著極其重大的事情。
「先不提這,我且讓我的人再好好去調查一番。」女子朝身邊的念十點頭下令,接著道:「這恩怨閣,可比我想象的要厲害的多。」
「你方才不是說,若蘭君傳消息與你?」
「是了……不知你還是否記得,亂葬崗洞穴里,我不小心按住的那枚機關?」
慕凌淵略一思索便道:「自是記得。」
「我的人來報,離若蘭君重傷的不遠處的巷子深處,有一個與那洞穴的機關形狀一模一樣的巨大挂面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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