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對戰王離

卻說項羽殺敗章邯，收兵回營，但見眾將士個個眉開眼笑，手舞足蹈，一夜未歇，竟都精神抖擻，不顯疲態。項羽正喜，幾處探馬來報，說：「章邯敗回棘原，不敢再戰。王離那邊，二十萬軍把巨鹿城圍得密不透風，連只鳥也飛不出來，更莫說人。另外，漳水對岸，我楚各路人馬俱已來到，只都不肯爭先渡河。」項羽問：「是哪幾路人馬？」探馬道：「乃是呂臣、陳嬰、召平、魏豹、鄭昌幾個，還有番陽君吳芮、閩越君長鄒無諸、蕭縣令晁角、沭陽令左賀一班豪傑義士。人馬多則上萬，少則幾千。」項羽喜道：「諸軍已到，大戰可矣。」即叫各營先去睡覺。中午過後，升起軍帳，喚眾將都來聽令。

楚軍過河以來，接連獲勝，此時士氣正當高漲，人人亢奮，皆懷戰鬥之心；聽又有仗打，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馬上陣，殺敵搶功。項羽就大帳里發令：撥五千兵馬與鍾離昩，教同了項佗、項莊、周殷三將，去破甬道；自領馬步諸軍，向巨鹿方向進發。

早有流星探馬將所得消息報到王離中軍帳內。王離問：「項籍帶了多少兵馬？」探馬告道：「不下五萬。」王離聽了，笑對左右道：「我有各類軍十數萬，戰將上千員，怕他怎的？」說罷，只見眾將隊里轉出一人，乃北部營中一員老將，姓涉，名間，官拜五官中郎將一職，掌管車騎。此人年已過五十，生的濃眉大眼，鼻直口方，肩寬臂健，彪形八尺；善使一支長矛，武藝出眾。曾遂了蒙恬東征西戰，殺了許多匈奴蠻兵，因得升遷做到五官中郎將。那涉間雖是一介武夫，卻熟諳行軍謀略，又會兵車陣法，故在王離帳下，極其受人尊重。當下見王離說的輕鬆，忍不住，上前諫道：「楚人素來剽悍，況那項籍又是如此厲害，怎可小覷？」王離道：「將軍向來剛硬，今一聽是項籍，怎就怯了？」涉間道：「非是涉某怕他，實不可輕看此人。縱觀天下，猛將不少，但似項籍這般神勇的，卻是罕見。他此番又一半是為了尋仇，若以眾寡之數來定勝負，難免不智。」王離道：「尋仇怎說？」涉間道：「那個項籍，他祖父項燕，當年因敗於將軍爺爺之手，羞憤自殺。他叔叔項梁，數月前，又死在了章邯刀下。秦與項家，結有如此深仇大恨，項籍甚人，豈能不報？常言道：『惡虎莫斗』。今下之計，先把籬笆紮緊。楚軍久攻不克，難免勢衰，那時反戈一擊，定可獲勝。」王離聽了道：「原來這賊，是當年未曾殺盡的殘種余逆。正愁找他不著，卻來送死！」哪裡肯聽，便要點兵迎戰。涉間又諫。王離怒道：「你既不願出戰，本將便換別人去，到時莫怪功勞簿上沒你姓名。」便將涉間留下圍城，差人去城北把蘇角調回，撥他兩萬人馬，充當前部。自領十萬軍，離城二十里，下了寨柵。長史駱春獻計道：「項籍兇悍異常，兩軍陣上恐難將他力擒。可在營前多使陷坑，方能捉住。」王離道：「言之有理。」便令一千小軍，將了鋤頭、鐵鍬，在營前掘了幾處陷坑，上面虛蓋泥土，四下里埋伏下弓弩手，只等楚軍來戰。

將近晡時，項羽引了兵馬，來到前屯村。離城三十里處，秦軍早在當道擺好陣勢。項羽迎風看時，但見對面：

綉旗招展，鎧甲耀目。雕弓硬弩貼身掛，長戈短戟手內拿。耳邊嗚嗚畫角吹，眼前冬冬戰鼓敲。你看那，雁翅開，魚鱗砌，黑漫漫殺氣遮蔽了日色。恰一似，豺狼虎豹卧陣中；卻好比，鬼魅魍魎出籠來。

門旗之下，一員秦將，立馬橫刀，正是蘇角。此人一直在城北，幫著公孫皋防陳余，誰知陳余輸了幾陣，再不敢向前，此刻王離急用，便又把他調來迎敵。項羽見對面綉旗上晃動著一個「蘇」字，料定是王離前軍，更不多想，催動烏騅馬，緊握禹王槊，飛奔沖將前去。蘇角見一將飛馬奔來，忙舞大刀，出陣相迎。不及三合，哪擋得項羽槊長力猛，招架不住，回馬便走。項羽大吼一聲，縱馬擎槊，直衝入陣。身後各將，英布、蒲將軍、項悍、項冠在左，龍且、季布、丁固、利幾在右，各領兵馬，乘勢殺將過去。秦軍弓弩手措手不及，還未顧得放箭，便都已被砍倒，後面盾牌手、戈矛手雖多著重鎧，當不得楚兵勢如洪流，滾滾而來，當場大潰。前面一敗，竟將陣中馬、車兩軍衝動。楚國將士好似猛虎驅入羊群一般，殺得秦軍車仰馬翻，東倒西歪。蘇角抵擋不住，望王離所立營寨大敗而走。卻不曉寨前挖了許多陷坑，上面虛蓋著黃土，那些敗軍不知，紛紛滾落下去。待得蘇角發覺，同了索龍、邱石繞過，奔入營寨去時，又折了五六百兵。楚軍殺奔營前，寨內早已準備，弓弩齊發。項羽見硬沖不得，忙叫鳴金。兵退五里，就高地上下寨，四面掘了濠塹，又撒了鹿角，傳令各軍，人不卸甲，馬不下鞍，等明日再與廝殺。

王離見蘇角敗歸，怒火中燒，道：「明天陣上，定滅此賊！」次日巳牌，吩咐長史駱春牢守寨柵，盡率軍兵，披掛出戰。那邊項羽已有準備，一早便立高坡，與眾將來看對面秦軍大營。舉目望去，果然壯觀。但見：

星羅棋布，殺氣騰騰；三軍浩蕩，萬刃層疊。龍虎帳綉帶飄搖，十萬兵摩拳擦掌。催軍鼓響神鬼驚，助戰鑼鳴江濤起。陰雲掩不得狻猊兇惡，轅門難阻擋貔貅出籠。人喊馬嘶隨風而來，漫天戈矛已在面前。

項羽聽得王離出寨，顧左右道：「今要叫他知我手段！」帶領眾將，出到前軍。門旗下見王離已在對面曠野地里列好陣勢，依然是弓弩在前，車馬在後。十萬大軍，鋪天蓋地，黑壓壓擺下了一個四方陣。三通鼓罷，軍馬兩邊分開，一員武將，威風凜凜，立馬大纛旗下。項羽遠遠看去，見此人端的與眾不同。如何模樣：

明耀耀銅盔戰纓飄擺，火焰焰羅袍飛龍降雲。白玉帶牢拴金鎖甲，朝天靴斜踏追風馬。手持奪命蘸金槍，腰懸攝魂青萍劍。寶雕弓，身後掛，雁翎箭，壺中插。面似瓦片欺惡鬼，身高臂長有本錢。

兩軍對圓，王離打馬出陣，以槍指對面罵道：「殺不盡的蠻楚強賊，僥倖勝了幾陣，就這般目中無人？今本將親來，願決一戰！」項羽呵呵大笑道：「量你個餓死鬼，引群蚍蜉，怎禁得我來掃滅？」王離大怒，欺項羽遠來疲憊，壯著自己武藝高強，拍馬挺槍，便奔向前。項羽叫聲「來的好！」縱馬挺槊，迎上廝殺。兩馬相交，戰在一處。斗不十合，蘇角在陣里見王離只辦得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心說不好，忙催起戰鼓，驅動車馬，卷地過來。只見楚軍陣里牛角響處，前面兵長戈一齊舉起，迎著車馬便上；後面弓箭手，成排來射。那秦軍雖掩著重鎧，擋不得楚兵上戳下撩，頓時馬倒車翻，亂作一團。英布等一班軍將，早憋得手癢，各舉刀槍，引兵直殺向前。王離所領軍雖三倍於敵，怎比得項羽手下，知無退路，個個拚命，人人奮勇，都如餓虎下山、蒼龍入海一般。北部軍養息多年，本就徒有其名，今碰上一幫殺神，哪裡能是對手？刀光劍影之中，鮮血飛濺，人頭亂滾。王離軍抵擋不住，紛紛向自家大營而退。前相后擠，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秦兵大敗，盡退回營。英布逞勇，徑來搶寨。長史駱春見了，忙引弓弩手用箭射住。項羽知不可力拚，即將人馬帶回。

王離敗歸營寨，計點人馬，折了二三萬，甚覺懊悔，與左右道：「我未聽涉間之言，致有今日之敗。如此下去，怎能將賊殺敗？」駱春道：「只可守著營寨，休要與他廝拼。賊無後援，糧草不濟，過幾日，自會軍心動搖。到時再要勝他，不費吹灰之力。」蘇角一旁卻道：「此計雖好，終不保險。若賊另出一軍，把甬道斷了，如何是好？不如趁項羽立足未穩，再整兵去戰，或可轉敗為勝。」王離尋思半晌，道：「只能搏此一回。」便把人馬分成三撥，令蘇角將左軍，駱春將右軍，自領精兵五萬，大開寨門，徑奔楚營殺來。

王離中軍先到，及近楚寨，聽得一通鼓響，壕中弓弩齊發。王離見有準備，吃了一驚，卻待回軍，只見楚營寨里，喊聲大起，英布縱馬搖斧，從中軍寨內殺將出來。王離大怒，縱馬挺槍，便向前來斗。只四五合，蒲將軍從左寨殺出，季布從右寨衝來。此時蘇角、駱春兩支軍亦到，接住了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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