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然後是第四個。
臨簡霧不喜歡吵架,都說小情侶之間磕磕碰碰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哪有鍋蓋不碰鍋沿的?可是在臨簡霧眼裡,絕大部分的吵架很難具有什麼建設性的作用,往往並不是為了解決問題而存在,而是為了證明誰贏誰輸,從而確定在下一場爭吵到來之前兩人在戀愛之中所處的地位順序。當然,出於打情罵俏目的的爭吵不在此類。
雖然說是平等,但很多時候又哪裡來的真正能夠稱為平等的東西呢?只能說盡量做到平等,這樣的話,吵架的結果就成為了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就某些局部戰事決定措施的一種開端。
畢竟相對而言的平等也叫作不平等。
臨簡霧從來就沒有在吵架這方面給予過對方想要的答案。
熱戰還好。對方能吵得起來就說明心思是很好懂的。
冷戰就直接將彼此之間的關係迅速降溫了。明明是情侶,在陡然之間,反目成仇變成仇敵,那種情緒的轉換,對方是可以做到無縫銜接的人。
人,總是會對關係較為親近的人格外苛求苛待。
只是這種苛求苛待,往往讓臨簡霧無所適從。
因為沒有及時接電話,因為玩遊戲的時間比較長,因為很顯然看起來比起對方更加看重工作,另外,企鵝號的友誼大巨輪竟然不是對方……所有的這一切,都有可能成為吵架的一種由頭。
沒有及時接電話那是因為手機處在靜音狀態,玩遊戲時間比較長那是因為她一直會留有一些時間來玩遊戲,至於工作,這種東西怎麼能拿來比呢?工作都不是人。還有友誼巨輪,那位友人他們認識都有十年了,臨簡霧和女友是情侶關係不假,但是對方哪裡來的勇氣覺得她會為了一個認識了才幾個月的女朋友就和自己認識十年的朋友恩斷義絕的?
她要是真的為了一個認識了才幾個月的女朋友就和朋友斷了聯繫,那才是腦袋被門夾了,是真的大傻缺。
……戀愛失敗太多次的話,就不能簡簡單單將原因歸咎在對方身上了。如果說本性是無法遮掩的,臨簡霧認為自己至少不能在失敗時完全成為被責怪的那一個。她才不認為自己這樣的性格有什麼過錯,本來也沒錯,不如說能夠接受是最好的,不能夠接受她也絕不會因為一段所謂的戀情改變自己,因為,她想做的是更加了解,而不是改變。
那麼變成這樣要怎麼辦?無法喜歡,要不試著討厭看看?
也不能無緣無故去討厭他人,是可以嘗試一下將自己外表變成那種討厭的模樣,產生厭惡的心情。
人的內在表現出來可以有許多種,在某個時候開始,臨簡霧選擇成為了自己討厭的那種女人。
「被這麼盯著,我也是會害羞的。」
「我……有點難過……」
「哈哈,開玩笑的,別緊張。」
……畢竟她也沒真正意義上討厭過誰,而這樣的時間久了,她卻是喜歡上了這樣的自己。嗯,這也算是新發現了?!
初戀總是使人難忘,這句話在臨簡霧這裡,也同樣適用。這不是什麼不能說出口的事情。
……
爾嘉肆是臨簡霧外婆侄女的女兒,算是青梅竹馬關係,她們交往是從爾嘉肆來本市念研究生,於酒吧認識為開端的。也不知道是交往的第幾任女友,但是就目前而言,臨簡霧可以心中有數地說,是倒數第二任。
至少在一個月以前,她們兩人還是正式的情侶關係。而爾嘉肆喜歡臨簡霧這件事,已然很久了。
前情講述到此為止,視角拉回現在。
「這是誰送給你的禮物嗎?」臨簡霧用垂在身側的右手指了指爾嘉肆手中的傘。
爾嘉肆知道臨簡霧為什麼這麼問,就像她的室友問她的一樣,這柄傘連logo也沒帶,一看就做工廉價,根本不像是她用的東西,她垂下眼瞼:「這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送我的。」
到這裡,爾嘉肆也根本沒有把臨簡霧和林辰叄搭上邊,她還不想要臨簡霧知道有關林辰叄的事情,所以她選擇了一個較為籠統的說法來進行回答。
「是嗎?那可要好好珍惜它啊。」臨簡霧沒有深究,「但是為什麼要把它帶出來呢?今天也不像是會下雨的樣子。」
爾嘉肆並不想回答這樣的問題,她看著臨簡霧的臉許久,抬頭又低頭數次,她感覺以前一直放在這個人身上的情感突然之間就消失無蹤了,變得難以去在意,嗯,也許並不是消失,是轉移了吧。
「竟然就這麼出現在我面前,你在想什麼?」爾嘉肆記得臨簡霧單方面說分手之後就是一直避著她的,之前租住的那間房子,房租還在交,東西也還在,一直沒有搬家的痕迹,但人就是不見了。這座城市很大,但凡臨簡霧有心,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和臨簡霧碰面的。
這就是臨簡霧的分手方式,分手之前不給別人心理準備,分手之後就玩消失,彷彿從來沒有在對方的世界之中存在過,等待對方心緒的自我平復。
「我掉了重要的東西。」臨簡霧能看到爾嘉肆身後的咖啡店,她方才就是從那裡過來的,爾嘉肆看樣子就是要去那裡,她話裡有話,「被知道的家貓叼到去玩了,安全起見,我就先過來踩踩點。」
臨簡霧在被爾嘉肆覺察之前收回目光:「爾嘉肆,我遇見了個很有趣的人。很能明白我的心意,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很不可思議。」
爾嘉肆不由得被臨簡霧的話吸引:「什麼樣的人?」
「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
「能具體知道才是奇怪啊。」臨簡霧笑了下,「就像你,你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和你分手,對不對?」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爾嘉肆一聽臨簡霧講起這個,就要開始生氣了:「臨簡霧,我最討厭冷暴力別人的人了。」
「冷暴力?可不要這麼說。」臨簡霧皺了皺眉,「在不回應之前,我已經說過分手了。我不喜歡為了沒結果的事情去來回撕扯,浪費時間。」
「但是理由呢?理由。」爾嘉肆捏著傘柄的手指因為過於用力而有些發白,她已經是在極力剋制自己的怒氣了,「你並沒有給我分手的理由。哪裡有像你說的分手,只說分手就能分手的?」
「那麼,只說分手還不夠嗎?」
爾嘉肆是端著自己的好涵養,才沒有把傘摔到臨簡霧臉上,不過,若是真的摔了,她還要怕臨簡霧那張厚臉皮弄壞了她的傘。
爾嘉肆只有下定義的餘力:「在我看來,你就是個人渣。」
好在臨簡霧今天找上爾嘉肆也不是單純來找罵的,她換了個話題:「爾嘉肆,我們認識多久,有印象嗎?」
爾嘉肆感覺到了不對勁,她語氣中帶著警戒:「敘舊的事以後再說……」她可沒忘了今天的主要目的。
「……是你和林辰叄說,想要聽她講一講我的事情吧?」
臨簡霧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半句話說完,她卻是看到爾嘉肆的臉色急劇地開始了變化,傘和花都有種拿捏不住的感覺。
「她覺得這些事最好由我當面來告訴你。我正是為此而來的。」臨簡霧說這話的語氣就和當日跟爾嘉肆說『我們分手吧』那般輕鬆寫意。
「她都告訴你了?」爾嘉肆有些失重地退了半步,和前任喜歡上了同樣一個人?她完全不敢想象這樣狗血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某種意義上,我們的審美挺相同的,喜歡的人都一樣。」臨簡霧轉過身,她踩著較為輕盈的步子往前走,「但這些可不好在路上講,走吧,我們找個稍微安靜一點的地方來聊這件事。」
不是往咖啡店的方向走:「那個咖啡店,也就窗戶擦得乾淨了些。」
言語之中,倒是挺瞧不起的。
*
但臨簡霧帶她來聊天的地方也不怎麼樣。
這是一間舊書店,書店已經很舊了,招牌銹跡斑斑,不過外牆是新刷的灰色,捲簾門,一進門的視野便是一覽無餘,裡面的容積很大,幾排大書架,地面上堆著許多用紅色塑料帶捆綁的書籍。爾嘉肆跟在臨簡霧身後,就像是通過時光機器,從2021年的現如今回到了二十年前。
室內採光不好,細顆粒的灰塵在有些昏黃的閱讀燈光下婆娑起舞,卻不會讓人覺得呼吸困難。
二十年前……就看這店內裝潢,沒有任何現代電子設備的窄小空間,說是三十年前,都是有人信的。
「……這些天上午除了買菜,我都會把時間花費在找尋這種舊書店上,這一間的話,是距離最近的了,你可以從書架上拿一本書下來。有什麼特別偏好的書么?」
爾嘉肆將收好的傘放在靠門口的收納處,那塊冬柿造成的污跡差不多幹了,也不會對收納處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聽到臨簡霧的話后,她也沒將目光投到書店內的任何一本書上:「你說要找一個安靜些的地方,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這舊書店內一個人都沒有,爾嘉肆才不敢隨便亂動。而且,她又不是來跟臨簡霧看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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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臨簡霧,我的大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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