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舊書店的面積不大，一個門面，粗略看來只有二十平，能擺得下三個大書架就算是頂天的事情了。

所以，林辰叄背靠著門口一側的牆壁，是可以將店內臨簡霧和爾嘉肆的談話完完全全聽在耳中的。也許，這樣的考慮也是臨簡霧之前踩點過的。

當然，林辰叄耳邊也不儘是臨簡霧和爾嘉肆談話的聲音，還有馬甜甜關於兩人談話的評點聲，幾乎是在那兩人每人說一句，就會在林辰叄耳邊咬一次耳朵。

「你那室友挺有自己想法的，這種特立獨行的感覺，應該很討女孩子喜歡的吧？跟這樣的人吵架都會覺得自己沒品呢。」

……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提到你的名字，林辰叄，看不出來你在對方眼裡還蠻受重視的。」

……

「『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小學課本上有這篇課文嗎？我完全記不得這回事呢，但我那時候學習還挺用心的啊。」

……

「哦，她們原來是前任的關係啊，林辰叄，你還有機會。」

……

「完了，我覺得你這室友就算告白成功，也成功戀愛了，後面還得考慮能談多久的事情，搞不好上一秒答應了，下一秒就感覺不對要說分手了。跟太過於理智隨性的人談戀愛這也太要命了。」

……

「那個戴貝雷帽的有資格說別人人渣嗎？還沒確定喜歡就要交往，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在我看來她才是人渣呢。」

……

都說三觀跟著五官走，但這中間還摻雜著個人偏好加分項的問題，只是短暫旁聽了會，馬甜甜對於談話兩人的偏向性已經很明顯了，這也或許是因為她默認是站在林辰叄這邊的立場，因為林辰叄會喜歡的是臨簡霧嘛。她還是挺不希望林辰叄錯過這份戀情的。哪怕有失敗的可能，但如果不嘗試的話肯定是會失敗的。萬一就成為了那個獨一無二呢。

越是品德高潔，就越是要使其雙手沾上無辜者的鮮血。

越是氣質脫俗，就越是要使其被打落凡塵，變得世俗平庸。

越是傲慢，就越是要使其低賤。

……

其人在意什麼，就去打擊什麼。

同理，越是口口聲聲不把愛情當回事的人，馬甜甜最喜歡看那個人最後為了得不到的愛情要死要活呢。

這是最近馬甜甜看小說和漫畫的偏好，一想想臨簡霧那張與世無爭，凡事好好的臉露出撕心裂肺的表情，這不是挺帶感的嘛。唔，反差萌？好像這不是反差萌的本意。這個暢想的過程中，她沒發覺林辰叄始終是一發不言的。

而很快，爾嘉肆接下來的一句話就打破了馬甜甜的暢想。

【你也是以這樣的心情在和林辰叄談戀愛的么？】

無情的事實到來之時也沒有打一個招呼，這可謂是越是夢想，就越是要使其破碎了。

馬甜甜聽到明顯是從戴著貝雷帽的那個女生嘴裡的這句話，如遭開幕雷擊，她有點難以相信，都不用轉身，罪魁禍首就在身邊，她掐著林辰叄的脖子，就像給嬰幼兒搖奶瓶那樣，就差加點水進去，把對方的腦漿給充分搖勻了：「林辰叄，不是你說的不會主動告白的嗎？這是什麼意思？虧我那麼相信你，狗日的，你背叛了無產階級。」

得，不用告白，其實是因為早就在一起了，只有她馬甜甜就像是個小丑，如此可憐地被萬惡的林辰叄玩弄於股掌之中。這麼一想后，馬甜甜掐著林辰叄脖子的力道都沒半點放鬆。她現在可是一點仁慈之心都沒有。久違的單身狗的憤怒，足夠把眼前這個傢伙千刀萬剮上千百遍了。

不過，緊接著的爾嘉肆的話還是讓馬甜甜的理智有些回籠。

【把戀愛對象當做是了解自己的工具！！！】

這顯然是說林辰叄被她那個室友誆騙了啊。

也是，就以林辰叄的長相，馬甜甜再看了看林辰叄的臉，自認為是和店裡面兩人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再綜合剛才臨簡霧的說法，這保不齊就是興緻起來的一次嘗試罷了，這種戀愛啊，充其量就是隨便玩玩，當不得真的。林辰叄到底是個小孩子，還年輕，本來就是喜歡人家的，受了一點誘惑就上鉤，這樣的事情也正常不過了。想到這裡，馬甜甜鬆開掐著林辰叄脖子的手，再投過來的又是充滿憐憫的眼神了。

不等馬甜甜說點什麼，林辰叄擺了擺手，窒息的感覺還殘留在脖子上，她單手揉了揉脖子，使自己不至於因為喘不過氣來而乾咳出聲。有點餘力后，她做出噤聲的手勢，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馬甜甜這邊，她只知道方才兩人的動靜有點大，可不能被裡面的人察覺到。

舞台上的演員還在表演，保持安靜，是作為觀眾該有的正常涵養。

談話還沒結束。而那樣的談話，林辰叄還想聽下去。

馬甜甜冷靜下來后，立即是對於林辰叄的反應感到了奇怪，她有疑問，她可以做到聲音很小，但是沒辦法做到噤聲：「林辰叄。」

這個疑問是尤其針對林辰叄的：「你有那麼喜歡你的室友嗎？」

這時候臨簡霧在面對爾嘉肆可堪稱是質問的問題時並沒有選擇直接回答，而是以目光與爾嘉肆對視，氣氛陷入了一段時間的對峙中。這是店內人或者直接在門口正面才能看見的場景，林辰叄只是偷聽，並沒有偷窺，她只知道好大半晌沒能再聽到聲音，而馬甜甜充滿疑問的語氣便不可避免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林辰叄稍微轉臉過來，她還不知道馬甜甜為什麼要那麼問：「……我看起來像很喜歡她的樣子嗎？」

「嗯。」

「挺好的。」林辰叄有點為這樣的答案感到高興，畢竟她是不知道真實的愛戀體現出來究竟該是什麼樣的啊。

但馬甜甜可一點不為林辰叄的高興感到高興，她的疑問有增無減：「林辰叄你為什麼能夠不生氣呢？」

「嗯？」

「知道對方是把你當做了解自己的工具，就以戀人的身份，竟然能夠完全不生氣的嗎？我完全無法想象這樣的事情。」

「不如說幸好臨簡霧她是把我當做了解自己的工具為前提來和我談戀愛的。」

林辰叄給出來的答案完全是在挑戰馬甜甜的認知極限。

馬甜甜再接話時都有點結結巴巴的：「什麼？」

原來馬甜甜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啊。林辰叄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便是小聲開口：「直到昨天，我還在想臨簡霧憑什麼喜歡我，憑什麼會喜歡上我，怎麼可能會喜歡我。以她的條件完全是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單純的一句喜歡是很難給我這樣的人安全感的，畢竟情感這種東西最是虛無縹緲，沒人知道它是怎麼產生，又是如何消失的。而她這麼說的話，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感覺安心了不少。」

臨簡霧如果是這樣的答案，就林辰叄而言，她接受度很高。

＊

「難道不可以嗎？」

彷彿是為了映襯林辰叄這樣的回答，一直處在對峙之中的臨簡霧首先出聲，她的表情是那麼輕描淡寫，胸有成竹。這樣有違常理的話由她說來，竟也是那麼順理成章。

爾嘉肆來以前還以為自己究竟是和以往不一樣的，但是，果然還是不行，她的一腔義憤在胸腔中激蕩起來，她無法理解臨簡霧的這種順理成章：「你怎麼可以這麼想，這麼做？臨簡霧，你沒有資格把任何人視作是工具，不管是你是我還是林辰叄，大家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身體顫抖起來，無法壓抑的憤怒盡數向臨簡霧傾瀉，全然無法抑止，爾嘉肆得承認，在這種有切身體會的事情上，她從來都做不到理智客觀。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做法很不好？」臨簡霧冷不丁地這麼說。爾嘉肆的指責沒能給她造成任何傷害，可以說是連護甲都沒能擊穿。

「當然不好了。」臨簡霧的這話鋒一轉，讓爾嘉肆的怒火一下子噴薄出來，不過後繼乏力。

「……怎麼不繼續說了？」臨簡霧笑了下，「你會這麼想我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我只是說人都是會變的，可沒再說別的話，至於把戀愛對象當做是了解自己的工具，這可是你說的。」

「但……」

「但你這個說法我覺得挺好的，把戀愛對象當做是了解自己的工具有什麼不好的嗎？」臨簡霧站在爾嘉肆面前，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卻罕見地遲疑了起來，是停頓了好幾秒后，她才說，「……爾嘉肆，你說你有不把熟人當人的性格缺陷，但我並不那麼認為。」

「是嗎？」爾嘉肆沒怎麼把臨簡霧的話放在心上，接話也帶著狐疑。

「我認為那是很不把我當外人的一種表現，我感到很高興。」

「咦……臨簡霧……」

「吃驚什麼。我從來都不認為你有什麼問題，你只是不一樣爾嘉肆，你把別人當熟人，但是別人沒把當熟人，就只是這樣。」臨簡霧說到後面，是和門外的林辰叄雙眼相對，她加重語氣，「甚至於說，有時候，我希望你能在我面前更放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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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困，想睡覺。所以今天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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