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動機

第四十一章

女人說的事情越來越多，關注這個案件的人同樣也越來越多。

前期本來就因為死者和犯罪嫌疑人身份特殊而吸引了無數目光。

審判開始，犯罪嫌疑人疑是記憶錯亂這樣的醫療事故，更是引來了一群人的關注。

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一個脫罪的借口，怎麼可能因為擁有了另外一個人的記憶就殺人了？更何況另外一個人還是一名法官。

可隨著講訴的深入，無數人被裡面其他人的人生吸引了注意力。

而事件到這裡，也有更多人發現了不對勁。

聞芳和餘明沒有任何聯繫，她們在這之前互不相識，聞芳目前擁有的殺人動機是屬於梅路路的殺人動機。

就存在兩個說法——

一，聞芳真的擁有了梅路路的記憶，被記憶影響而導致衝動殺人。

二，聞芳沒有梅路路的記憶，但不知什麼原因知道了梅路路過去的一切，又因為某種理由而殺了餘明。

支持第2種說法的人比較少，但他們覺得梅路路和聞芳很有可能在交換殺人。

怎麼就那麼巧，聞芳殺了的人是梅路路最想殺的人，而梅路路殉情的對象是聞芳的前夫，偏偏殉情的結果還是梅路路活了下來，對方死了。

這種陰謀論的支持者到底是少數。

現在的情況是，支持第1種說法的人越來越多。

可這種說法也說不通，根據梅路路的記憶，她本身並不是一個軟弱的人，相反，她強大理智，她也沒有因為童年的經歷留下心理陰影。

回憶中，梅路路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殺餘明，哪怕她小時候最慘的那幾年都沒有。

她小時候想的是要讓對方承認自己的錯誤並且被抓起來，想讓所有冤枉了她的人給她道歉。

她高中的時候，哪怕是上台跟對方正面對線，也表明了她忠於法律。

她為什麼會殺人？

這個問題再一次在審訊室里被提了出來。

「高中的時候，你似乎也沒有那麼恨餘明，甚至比不過褚揚。」褚揚被高中的梅路路打過，梅路路因此還被拘留過。

之前也問過這個問題，但對方迴避了。

而這一次，女人沒有像之前那樣迴避。

她說道：「並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愛。」

「愛？」一瞬間，沒有人能理解這個字了。

對誰的愛？

「東方櫻去世以後，學校給我安排了心理醫生，給我重新安排了寢室，所有人都在擔心我走不出來。」

「我沒有搬出那個寢室。」女人說道：「心理醫生說的話，我都沒有聽進去。」

「每一次她坐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會想，如果櫻子長大了，她肯定也會是一個心理醫生，可能也會像這樣耐心地去詢問病人，甚至也有可能會隨身帶點糖或者巧克力。」

心理醫生幫不到梅路路。

十七歲的梅路路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東方櫻的遺書，她一遍一遍地看著東方櫻手機里其他人的辱罵。

她對於世界的運行規則同樣沒有到熟知的地步。

她只覺得東方櫻的自願不是自願，愛情不是愛情，可是她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這些。所有的一切都同樣超過了她的認知。

那個時候，她們甚至不懂那是網路暴力。

一瞬間她找不到任何仇人，於是她開始想——

如果她沒有去參加競賽。

如果她一直在東方櫻身邊。

如果她提前回來了。

那東方櫻會不會就能知道，她不介意，她什麼都不介意，她不會因為自己小時候不是自願的，就去指責東方櫻。

東方櫻那個時候才十歲，她怎麼會去怪她。可是東方櫻死的時候都不知道她的想法。

梅路路一個人躺在床上，隔壁床已經空了，她閉上了眼睛。

她的腦海里依舊是東方櫻，她離開的那三天，櫻子是不是都沒有一個大人跟她好好說說話，也沒有人抱抱她，她最後跳進了河水裡，那裡面多冷啊。

如果她在那裡的話，她能夠把她救上來。

她會游泳。

可是她不在，她為什麼要去參加競賽。

女人不再說了。其他人聽得雲里霧裡的。

怎麼回事？因為東方櫻的事情，所以殺了餘明？

餘明和東方櫻事件並沒有關係吧？還有之前說的愛，是對誰的愛？

女人不願意再說下去了，正好也到午餐時間了。

李警官和女警察目送女人被送回拘留所，這才整理資料回辦公室。

「會不會是餘明跟那個間接害死東方櫻的褚揚存在某種關係？」年輕女警察猜測道。

年輕女警察沒有覺得交換殺人，現有證據，更加偏向於聞芳真的擁有梅路路的記憶。

「去查查。」

年輕女警察從抽屜里拿了兩個麵包和一瓶牛奶就當做午餐，接著去檔案室的電腦里找褚揚的案件。

褚揚的資料並不難找，只是點開那一瞬間，年輕的女警察麵包都吃不下去了，只覺得觸目驚心。

案件的詳細記錄，讓她無法吃東西，只能大概瀏覽對方這些年的大概經歷——

十年前，褚揚因為傳播和製作兒童色情而被判三年有期徒刑，因在獄中表現良好，兩年後出獄。

出獄后兩個月，褚揚涉嫌□□一名女童再一次被捕入獄，這一次被判五年有期徒刑。

四年後出獄，然而，出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因為涉嫌猥褻兒童再一次被拘留。

最後一條記錄……是最近的，褚揚又要出獄了。

因為受害者都是未成年人，這些案件都沒有披露過，也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

年輕女警察關掉了頁面，又重新查找了餘明，和褚揚不一樣，餘明非常乾淨，他甚至連交通違規都沒有。

這些年，餘明也同樣靠著網課走到了大眾面前，獲取了不少好感，也難怪他被爆出這些事情後會引起這麼大的關注。

餘明這份乾淨……年輕的女警察猜測可能跟梅路路有關，畢竟餘明那一次去高中，梅路路一直在舉報震懾他。

同時，也可以確定的是，兩個人真沒有任何交集。

她把這個結果告訴李警官的時候，正好隔壁組的同事也在辦公室里。

隔壁組同事就是調查梅路路和她老公殉情的警察，此時正在耐心地跟一個五十幾歲的中年女人解釋——

「現在還在調查階段，我們還在調查。」

「我兒子是絕對不可能殺梅路路！也不可能因為那一份遺囑就殺梅路路。」中年女人是梅路路老公的母親，強勢地把東西拍在桌子上：「梅路路胃癌晚期，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我兒子為什麼要殺她？」

年輕女警察愣住了，她並不知道這個事情。她們所有人都不知道。

她趕緊過去，拿起了那一份檢查報告，果然……是梅路路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

年輕女警察突然懂了最後女人說的那段話什麼意思了。

——「不是因為恨，我從小和恨相處，我不會因為恨而衝動。」

——「是因為愛。」

當年，她離開了，因為她不在，所以東方櫻死了。

她找不到仇人的時候，她開始內疚自責，開始覺得是自己的責任，如果自己一直在，東方櫻就不會死。

褚揚那群人的行為，讓她意識到惡人永不停止自己的行為，而餘明的事情，又讓她意識到，除非有人一直看著他們，他們才會有所忌憚，偏偏這種時候，正常人依舊什麼都看不到，因為太殘忍了，所以正常人不願意去看。

彷彿只要不去看，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孩子被那樣對待。

一切本來還能維持下去，直到梅路路發現自己癌症晚期，即將離開這個世界。

年輕女警察突然順出來了整個殺人動機——

梅路路因為好朋友的自殺留下了心理障礙，她知道了自己要死了，那種要離開了的恐懼感，她無法接受自己離開了，無法接受這個世界其他的孩子要落入惡魔口中，而普通人依舊不知道那些孩子身上要發生什麼。

站在梅路路的人生上看，她從小都有種責任感，她小時候保護宋嬌嬌不被男孩子欺負，後來是幫助李嘉明擺脫其他人的孤立，她幫陳奶奶在縣城裡入土為安，唯一一次離開，東方櫻永遠睡在冰冷的河水裡。

而現在，她又要離開了，還是永遠地離開。

於是她殺了餘明。

一個法官，殺了一個名聲特別好的男人，足夠引起社會關注。

所以她說，她不是因為恨。

而是愛。

她從一開始的時候不講案件，而是不停地講著自己的過去，講著其他人的人生。

她希望被看見，希望小時候的自己被看見，希望那些孩子被看見，唯有被看見了才能被保護。

年輕的女警察瞬間明白了一切。

而不巧的時候，這個時候，梅路路和她丈夫殉情，於是執行了這一切的人，就變成擁有了梅路路記憶的聞芳。

「他們不可能是殉情，我兒子絕對不可能自殺。」中年女人強調道。

「肯定是梅路路和聞芳為了我兒子的錢，聯合起來殺了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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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只是猜測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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