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11】

第 11 章 【11】

【第十一章】

看清來人,雲黛眼睛睜大,宛若見到救星般,脫口喊出,「大哥哥!」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世子謝伯縉。

旖旎霞光籠罩在他稜角分明的俊秀臉龐上,襯得輪廓愈發深邃。他身著玄色雙鹿聯珠紋長袍,腰系金銀錯蹀躞帶,腳蹬鹿皮靴,跨於高頭大馬之上,猶如神兵天降,威風凜凜。

莫說那小販,周圍一干百姓都被這少年郎的傲然風姿所震懾,心下生出敬畏。

謝伯縉方從城外軍營回城,正準備回府,不曾想路過街邊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一開始他還以為是他聽錯了,粗略瞥了一眼,沒想到竟然真是那小丫頭。

小姑娘本就生得瘦弱嬌小,被那小販抓著,像是落入獵人手裡的兔子,毫無抵抗之力。

謝伯縉翻身下馬,環顧四周,臉色很是冷峻,「這是怎麼回事?」

雲黛雖然對這位大哥哥有些畏懼,但這個時候,她還是本能靠近他,躲在他身後。

「我和三哥哥出來買糖葫蘆,三哥哥錢袋被偷了……他去找,叫我在這裡等……可到現在他還沒回來……我沒帶錢……他要拖我去衙門……」

小姑娘顯然嚇得不輕,淚水漣漣,一雙眼睛哭得通紅,抽抽搭搭道,「我說了明天帶錢來還他的……」

謝伯縉眉頭緊擰,擔心她會哭暈過去。

他從袖中取出一塊乾淨的帕子遞給雲黛,「別哭了,大哥在了。」

雲黛吸了吸鼻子,接過帕子,打著哭嗝,「多謝……多謝大哥哥。」

謝伯縉轉而看向那個面露懼色的小販,狹長的眸子眯起,「她欠你多少錢?」

小販手背上還疼著,見著這冷麵少年郎,戰戰兢兢答道,「回公子,三十、三十文……」

謝伯縉聽了,唇邊的弧度更低了些,卻沒多說,只扭頭問雲黛,「是三十文么?」

雲黛點點頭,「是。」

謝伯縉從腰間錢袋裡摸出半兩碎銀,拋給了小販,又沉聲道,「你冒犯我妹妹,與她賠罪。」

小販哪敢不從,何況還有銀錢拿,於是他趕緊走到雲黛面前,一改先前的粗魯野蠻,哈腰賠笑道,「姑娘莫怪,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誤會了姑娘,小的給姑娘賠罪。」

雲黛還記著這人拽著她的狠勁兒,嚇得往謝伯縉的身後躲,小臉綳得緊緊地,不去看那小販,只輕輕扯了下謝伯縉的袖子,小聲道,「大哥哥,我們走吧。」

謝伯縉側眸,見她可憐巴巴的怯懦模樣,點了下頭,「好。」

那小販生怕他追究一般,扛著稻草樁子趕緊跑了。

夕陽西斜,春寒料峭,謝伯縉瞥過雲黛單薄的春裳,想到她本就體弱,剛才又是受驚又是哭過,便將馬上搭著的銀灰色披風的取下,遞到雲黛跟前。

雲黛一愣,剛想說不用,一陣帶著寒意的風吹過,她打了個噴嚏。

「披著。」謝伯縉板著臉,嗓音清冷,「真著風寒了,難受的也是你自己。」

「……多謝。」雲黛接過那披風。

謝伯縉身量高大,他的披風也又長又寬,雲黛一披上,頓時拖了地,整個人像是裹了層被子似的,有些滑稽。

謝伯縉問她,「騎過馬嗎?」

雲黛老實答道,「沒。」

「那你待會兒坐好,別亂動。」他說著,將馬牽了過來,見雲黛裹著披風不好上馬,索性托著她的腰,直接將她舉了上去。

小姑娘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輕,像是托著一片雲。

雲黛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

太高了,比她想象中的還高,她匍匐在馬頸上,一動不敢動。

謝伯縉翻身上馬,坐在了她身後,「別動,怕的話握緊韁繩,很快就到府里了。」

雲黛一驚,問道,「那三哥哥呢?我們不找他嗎?」

謝伯縉語氣陡然嚴厲了幾分,「到了府中,我自會派人將他逮回來。」

這個「逮」字,聽得雲黛背脊一陣發涼,看來三哥哥回府後要倒霉了。

還不等多同情謝叔南幾分,她轉念想到自己也馬上回府,不由咽了下口水——自己又比三哥哥好到哪裡去?不也是逃學出來,被大哥哥逮了個正著嗎?

就在雲黛憂心之際,身後之人加緊馬腹,長吁了一聲。

下一刻,□□的馬就像離弦之箭,「咻」得一下飛了出去。

雲黛感受著迎面吹來的呼呼冷風和身下的顛簸,嚇得閉上了眼睛,勒緊了韁繩,也顧不上思考什麼回府後的懲罰了。

大街上的路人一見熱鬧沒了,也都四散開來,收攤的收攤,歸家的歸家,只嘴裡還津津樂道,誇讚著那少年郎的樣貌與氣度。

***

馬停在後門,這次人少,而且這道門離歸德院最近。

雲黛被謝伯縉從馬上抱了下來,站穩了腳步,看著那門猶猶豫豫的,沒臉進去。

上前牽馬的家僕們見到世子帶著雲姑娘一起回來了,心中好奇,卻也不敢多瞧,牽著馬退下。

謝伯縉垂眸看著她,「進去吧。」

他的目光太過清明,看得雲黛心頭一陣發虛,拖著披風,踉踉蹌蹌的往門裡走。

謝伯縉在後面跟了兩步,終究瞧不過眼,彎腰將披風替她拎起些。

雲黛一門心思在想待會兒見到喬氏該如何解釋,壓根沒注意到謝伯縉的動作,只腳步沉重的沿著抄手游廊走著。

一路上,倆人都沒說話。

路過的奴僕們見著,皆詫異側目,讓到一旁。

暮色沉沉,各個院落的燈也都亮了起來。走到歸德院正房門口,望著門邊掛著的精美燈籠,雲黛腳步停住。

身後響起謝伯縉清越的嗓音,「怎麼不走了?」

微涼的夜風吹過,再配著他這句話,雲黛莫名感覺自己就像奔赴刑場的犯人,而身後之人就是押送她的獄卒,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細細弱弱的嗓音里,帶著幾分羞愧,「我……我不敢見夫人。」

這要換做是二郎和三郎,謝伯縉肯定是要拿出兄長的身份教訓一番的。可她到底不是兒郎,且膽小又愛哭。

看著小姑娘耷拉的腦袋,謝伯縉低聲道,「你好好認錯,母親不會苛責你。」

頓了頓,他又道,「她若罰你,我幫你求情。」

雲黛微怔,扭過頭看向謝伯縉。

暮色里,少年還是一副疏離冷淡的面孔,彷彿方才那稍近人情的話,並非出自他的口中。

作了一番心裡鬥爭,雲黛還是邁出步子,往院里去了。

***

明間里,喬氏心急如焚的來回踱步。

半個時辰前琥珀著急忙慌的跑回來,說是三郎帶著雲黛跑了,整個文慶伯府都沒尋到人,也不知是跑到何處去玩了。若是三郎一個人跑出去,喬氏倒不怎麼擔心,可這次還帶了雲黛。

一想到自家那個不靠譜的老三,喬氏坐立不安,只盼著府中奴僕趕緊將人尋回來。

「夫人,回來了,回來了!」小丫鬟匆匆從門外跑進來。

喬氏忙道,「回來了?」

小丫鬟喘著氣,重重點頭,「是,世子爺和雲姑娘回來了!就在門口呢!」

喬氏先是一喜,旋即又愣了下,「怎麼是阿縉和雲黛?三郎呢?」

小丫鬟搖頭,「奴婢也不知,但門口的確只有世子爺和雲姑娘倆人。」

喬氏蹙了下眉頭,抬步便要出門,正好雲黛和謝伯縉倆人迎面走了進來。

一見到雲黛頭髮凌亂,一雙眼睛紅腫帶淚的模樣,喬氏柳眉皺起,彎腰按著雲黛的肩膀,「好孩子,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雲黛心頭本就因著逃課的事羞愧不安,現在見喬氏非但沒責怪她,反而這般溫柔關懷,心頭更是浸滿了愧疚,沉甸甸的,話還沒說出來,淚珠兒先掉下來。

喬氏見她哭了,更是焦心,以為雲黛真是被人欺負了,忙摟入懷中好生安慰。又抬眼看向謝伯縉,用眼神詢問著。

謝伯縉淡淡道,「兒子回城時,在順平街遇上她。買了糖葫蘆沒錢付,被小販扣住,要拉去衙門。」

這輕描淡寫兩句話,落入雲黛耳中,只覺得是二度公開處刑。這樣丟人的事,被大哥哥撞見了,又被夫人知曉了……眼淚霎時掉得更凶了,怪自己為什麼要跟三哥哥逃課,不逃課不就沒這些事。

喬氏面露驚詫,又問,「那三郎呢?」

謝伯縉冷哼,「那小子竟把雲黛一人丟在大街上,這也是他能幹出來的事。待我稟明父親,定要打他板子不可。」

「臭小子真是混賬!」喬氏面帶慍色,柔軟的手掌輕拍著雲黛的背,「好孩子莫哭了,都是三郎的錯,等他回來,我替你出氣。」

雲黛聞言,努力止住哭泣,從喬氏懷中出來,一雙水眸淚汪汪的,抽抽噎噎道,「不怪三哥哥,怪那偷東西的小賊。」

喬氏嘆氣,「瞧你哭得跟花臉貓似的,來,進裡面坐著,我拿帕子給你擦擦臉。」

一側丫鬟聽著,趕緊下去打熱水。

謝伯縉瞥了眼小姑娘哭花的臉,對喬氏道,「母親,我先去尋三郎。」

喬氏朝謝伯縉點點頭,自行拉著雲黛到裡間臨窗榻邊坐下。

丫鬟端來冒著熱氣的溫水,喬氏拿絲綿帕子浸濕絞乾,動作輕柔的給雲黛擦臉,語氣溫和,「在街上肯定嚇著了吧?別怕了,現在回來了,沒事了。」

雲黛慚愧得不敢去看喬氏的眼,低著頭,兩隻素白的小手緊緊握著。

喬氏給她擦完臉,又叫丫鬟從廚房端一碗金絲蜜棗粳米粥來,「待會兒吃口熱乎的暖暖身子,壓壓驚。」

雲黛覺得夫人對她太好了,好到她不配。她想開口跟夫人認錯道歉,才抬起頭,淚水又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喬氏驚道,「啊呀,怎麼又哭了,快別哭了。」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亂糟糟的聲響。

玄琴打簾進來,悻悻道,「夫人,世子爺把三爺帶回來了。」

喬氏一邊說著「這麼快」,一邊站起身。

外間傳來謝伯縉嚴厲的呵斥聲,「你還跑,有膽將妹妹撂在街邊,沒膽子見人嗎?」

半晌,才聽到謝叔南蔫兒吧唧的回了一聲,「我又不是故意的。」

喬氏清了清嗓子,揚聲對外道,「阿縉,將三郎給我帶裡頭來。」

很快,謝伯縉就趕著謝叔南進來了。

蔫頭耷腦的謝叔南一進來,見著榻邊沉著臉的喬氏,以及哭成紅眼兔子狀的雲黛,氣勢頓時更蔫了。

也不等喬氏開口,他上前一步,二話不說,「噗通」一下便跪下來。

「母親,你罰我吧,都是兒子的錯。是兒子蠱惑妹妹逃課,也是兒子丟了錢袋,把妹妹一個人留在街上,害得妹妹別人欺負……一人做事一人當,您有什麼都沖著兒子來,別怪雲妹妹。」

喬氏素日溫和的面孔板著,冷聲道,「這會兒你倒是懂得擔當了?你把雲黛單獨留在街上時,怎麼不多想想!肅州治安雖然尚可,但保不齊有些黑心爛腸的惡人,要是他們將你妹妹拐走了,你便是把這地磚跪爛,也彌補不了你的過錯!」

謝叔南之前還沒想到這一茬,現下聽喬氏一說,不由后怕,俊秀的面容滿是羞愧,「母親教訓的是,是兒子思慮不周,兒子認罰。」

他又看向雲黛,「妹妹,這回是哥哥對不住你。」

雲黛本就自責,見謝叔南跪著,也坐不住了,忙起身走到他身旁一起跪下。

「雲黛,你這是作甚?快起來。」喬氏急道,示意玄琴將人扶起。

謝伯縉也抬眼看去,瞥見那纖細筆挺的脊背,眼波微動。

雲黛避開玄琴的手,跪著不肯起,秀雅的眉眼間滿是愧疚之色,「夫人,我也有錯。是我太笨了,讀書跟不上進度,三哥哥想哄我高興,這才提出帶我去看傀儡戲。不能都怪三哥哥,您若是要罰,連我一起罰吧。」

喬氏犯了愁。

三郎肯定是要罰的,不罰不長記性;可雲黛這邊也跪著,看樣子是要和三郎同甘共苦了,這下該怎麼罰?

就在她左右為難時,門外響起一道洪亮穩重的嗓音,「這麼熱鬧,夫人您今日找戲班子來唱戲了?」

帘子一掀,只見晉國公和謝仲宣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喬氏見著來人,又驚又喜,「二郎,你今日怎麼回來了?」

謝仲宣給喬氏和謝伯縉行了禮,微笑道,「明日學究們要開詩會,我不想去,便回家來了。」

他掃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倆人,「這是怎麼了?才剛到門口,就聽到裡頭一片認錯聲。」

喬氏懶得自己說,點了謝叔南的名,「三郎,你自己說。」

謝叔南就原原本本將今日的事說了一遍,他臉皮厚,沒什麼感覺。雲黛在一旁,一張小臉又紅又白,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晉國公端坐在榻邊,端起瓷白茶杯淺啜了一口茶,等謝叔南說完,慢悠悠看向雲黛,「雲黛,你起來,這事不怪你。」

雲黛不起,低著頭,手揪著裙擺,「國公爺,我有錯。」

晉國公與喬氏對視一眼,有些無奈,又有幾分欣慰。

夫妻倆一番眉眼交流,最後晉國公清了清嗓子,結案陳詞,「裝病逃課,你們倆是該吃些教訓。三郎罪過最大,打三十下手板。至於雲黛……跟著三郎一起逃課,你也有不對,但念在你是初次,又是被三郎慫恿的,就打三下手板,小懲大誡。你們倆可服氣?」

謝叔南道,「兒子認罰。」

雲黛也點頭,「雲黛認罰。」

晉國公頷首,放下杯盞,示意丫鬟取藤條來,又對一旁的謝伯縉和謝仲宣道,「阿縉你來罰三郎,二郎你來罰雲黛。你們倆親自動手,也能從此事吸取到教訓,以後無論是練兵打仗還是讀書做學問,都不能憊懶鬆懈。」

謝伯縉應下,謝仲宣卻面露遲疑,「父親,您怎麼叫我打妹妹?對小姑娘我可下不了手。要不大哥,咱倆換一下唄,我來打三郎……你在軍營訓練一日也辛苦了,哪裡還勞累你抽三十下?」

跪在地上的謝叔南,「……」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謝伯縉看了眼謝叔南,再看一旁壓根不敢抬頭的雲黛,思忖片刻,應了謝仲宣,「換。」

謝仲宣滿意了,丫鬟一把藤條拿出來,他便接過,走到謝叔南跟前嘆道,「三郎啊,別怪二哥,實在是你做的事太不像話了。喏,把手拿出來。」

謝叔南揚起脖子,一副「十一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氣勢,把手伸了出去,「打吧。」

謝仲宣舉起藤條抽了下來。

聽到藤條抽下來的凜冽風聲,雲黛心裡跟著瑟縮,尤其當謝伯縉走到她跟前,她更是抖得厲害。

謝伯縉壓低眉眼,「伸出手來。」

這冰冷冷的語氣,讓從沒挨過打的雲黛止不住恐懼起來。

大哥個子高,又是軍營里的練家子,他今天抱她上馬都輕輕鬆鬆不帶喘氣的,可見他的胳膊多有力。這一藤條下來,她的手會不會流血?

可是三哥哥都已經挨打了,自己現在再退縮,也太不夠義氣。

深吸了一口氣,雲黛怯怯得將手舉了起來。

白白嫩嫩的手掌心,宛若細膩的瓷,沒有半點瑕疵。

謝伯縉斂下眼色,拿過藤條,揮手下去——

「啪!啪!啪!」

雲黛還沒反應過來,三下手板就打完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後知後覺感到疼,低頭一看,白生生的手心紅了一片。

「哎喲,阿縉,你還真下得了手!都打紅了!」喬氏心疼的將雲黛拉入懷中,抓著她的手柔柔吹了兩下,「你這大哥哥就是個冷心冷肺的,半點都不知道心疼人,叫他打還真打?這不懂變通的一根筋,日後也不知道哪家姑娘願意嫁給他!」

「夫人,我沒事。」雲黛看了下掌心,疼是有些疼的,卻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疼。

再去看謝伯縉,他已經放下藤條,修長的手指捧著白瓷杯盞,動作優雅地品著香茶。

而謝仲宣那邊還一下一下揮著藤條打著謝叔南,赫赫作響。

等三十下打完,那隻手掌紅腫得很是嚇人,隱約還看出血跡。

雲黛看得心裡直抽抽,擔憂道,「夫人,趕緊給三哥哥找些好傷葯吧,三哥哥的手還得握筆彎弓,可不能傷著。」

喬氏自然也是心疼不已,對身旁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立刻下去拿葯了。

罰也罰過了,這事兒就翻了篇。

一家子坐在一塊兒用了頓晚膳,席上謝仲宣說著他這些日在郡學的趣事,飯桌上也不算太冷清。

晚膳用罷,雲黛他們先行告退,各回各的院子。

喬氏伺候晉國公更衣時,忍不住嘆道,「三郎這孩子,若真不是讀書的料,倒不如早早跟你去軍中磨鍊。我怕再留在府中,真養成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別愁,三郎這孩子我看著呢。」晉國公握住妻子的手,笑著寬慰道,「男孩子這個年紀最是難馴,你越管他,他越是跟你唱反調。況且今日的事,細細論起來也不是什麼壞事。」

喬氏抽出手錘了晉國公胸口一下,嗔道,「還不是壞事?若不是阿縉恰好路過,雲黛都不知道要被那小販拉去哪!」

晉國公道,「是,這次的確是三郎毛躁疏忽。但你細想,今日兩個孩子一道跪在咱們跟前,雲黛給三郎求情,三郎主動擔責,倆人爭先認著錯,不是比先前親近了許多?吃一塹長一智,有了這回教訓,三郎的浮躁性子也會收一收,做事之前也會多多思量後果。」

喬氏想想也有這麼個道理,面色稍霽。

晉國公見自家夫人不再蹙著眉頭,暗暗鬆口氣,摟著她一道入帳歇息。

*

清夏軒里,奶娘一邊抹淚,一邊替雲黛塗著葯。

「姑娘您在家從未被挨過打,這才入國公府多久,手打成這樣,膝蓋也跪青了……那世子爺也真狠吶,怎麼就揮得下手!」

「奶娘,我沒事的。今日也是我做錯了事,錯了就該罰,三哥哥比我罰得更厲害呢。」雲黛故作輕鬆道。

奶娘擦了下淚,心頭悶想,三爺那是自找的,哪有這樣的公子哥,帶著姑娘家去鑽狗洞逃課的!

葯塗好了,雲黛坐在榻上等著藥膏干。忽而琥珀走了進來,說是鄭嬤嬤來了。

雲黛一驚,下意識把松垮的絲綢褲管放下,又想找個東西把手給遮住。

不過還沒等她尋到,鄭嬤嬤就走進來了。

雲黛與她問了聲好,鄭嬤嬤客氣的應了一句,目光徑直看向雲黛的手。

雲黛趕緊把手往後背藏。

鄭嬤嬤抬了抬眼皮,走到榻邊道,「打都打了,姑娘還藏什麼呢。伸出來給老奴看看,有沒有傷到筋骨。」

雲黛訕訕的,在鄭嬤嬤渾濁又犀利的注視下,還是乖乖地伸出小爪子,「嬤嬤,就打了三下而已,一點不嚴重。」

鄭嬤嬤沒出聲,只握住雲黛那只有些紅腫的手,四處捏了捏,「疼不疼?」

雲黛搖頭,黑眸里一片誠懇,「就是瞧著嚇人,疼是不太疼的。大哥哥打的時候特別快,一下子就打完了。」

「世子爺打的?」鄭嬤嬤忽的問。

雲黛點頭,「嗯。」

鄭嬤嬤道,「那應當無大礙。」

雲黛覺出她這話中有深意,揚起小臉,一雙好奇的眸子望向她。

「從前我在宮裡當差,奴才們挨板子也是常有的事。但宮裡當差的侍衛們手上皆有巧功夫,同樣是打三十大板,他們可以三十板子將人打殘打死,也可三十板子讓人只傷到皮肉,養個幾天就能下地蹦躂。」

鄭嬤嬤挨著榻邊坐下,蒼老的手指細細捏著雲黛圓潤的手指,慢慢道,「世子爺是習武之人,擅用巧勁兒,今日打姑娘這三板子,想來也是手下留情,有意往輕了打的。」

雲黛恍然,低頭自己泛紅的手掌。

她想,大哥哥雖然話不多,但人還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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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軟美人和她的三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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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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