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心安魂定
李家大院梅花開過後,迎春花一片黃燦燦。扶植的白花競相開放外,令人詫異的是院里犄角旮旯里竟然長出了株株芍藥。不久芍藥秀出了花骨朵,將近五月時錦上添花的開放了。粉色的、紫色的、白色的碩大花朵,迎著暖陽悄然開放。綠意盎然的大院里奼紫嫣紅此起彼伏。
看著滿院競相綻放的花兒,覃紅星感受到,舅舅們歸來后,與李家相關聯的故人會繼續到訪,尋找斷了長久的聯繫卻依然記掛的親人。
就在這明媚的春天裡,李家人收拾了家什,準備搬家去城裡開始新的生活了……
覃紅星帶著兒女在城裡安置好,然後找到了縣政府,提出把修葺一新的李家大院除後院東南角的房子外,全捐給當地做公園。她同時提出把之前祖輩們遷出后的臨時墓地的坑穴地面作為公益園林,由李家進行綠化。李家捐出李家大院這一舉動,受到從官到民的刮目相看;綠化墓穴的地面,作為當地的公益園林,相關部門認為皆無不可。
段玫和任凌峰得知覃紅星的決定后,吃了一驚,轉而覺得佩服這孩子的魄力。任凌峰聽說覃紅星要捐出老宅、綠化墓穴后,跑去找段玫商議:
「你知道了吧,你的外甥媳婦要捐出老宅,還要綠化銘卿他們臨時墳墓遷走後空出的坑穴地。」
「為什麼綠化墓穴?那還用綠化嗎?用不了一個春夏,就遍地綠草了……」段玫不以為然道。
「你知道她要栽種的是什麼植物,你就明白了!」
「她要栽什麼?」
「血紅杜鵑,常綠灌木,春天裡開放血紅色的花!」
「血紅杜鵑?開血紅色的花!紅心歲歲望故鄉……」
「如文天祥詞所言:……鏡里朱顏都變盡……故人應念,杜鵑枝上殘月。栽植杜鵑,你外甥媳婦為李家男人們做了一件極其恰當的事。李家男人們在春天裡倒在那片血泊中,靈魂經歷了漫長的時間漂泊。而今雖然他們回去了,但是這些都不應該被延續李家的人忘記,也不應該被我們忘記……」
「很好!李家後人這樣有心記著他們,這足以慰先人!」
「孩子們比我們更有想法,看來我們是真的老了!我們也應該趕緊動一動,為兄弟們,為他們當年為戰爭所做的貢獻,我們應該做點兒什麼——將他們評定為革命烈士。」
「……」
「同時也借著機會紀念一下部隊駐紮李家時李家女人們及那時部隊全體人員的為革命所做的貢獻,就把捐出來的李家大院部分庭院掛牌為革命博物館吧。」
「……」
「你怎麼一句話也不說了?」
「聽你說,看你做……」
「你怎麼著,走出紅塵,就回不來了嗎?什麼都不管不問了。」
「我要真走出去了,還會坐在這裡嗎?還會見你?我不說,是覺得現在跑過去給他們錦上添花,讓李家後人笑話啊!」段玫抖著一頭白髮,瞥了一眼老朋友說。
「為什麼笑話?」
「你倒好,說跑就跑了。不在國內,你怎麼會知道你走後那些年他們都過了些什麼日子,吃的是什麼飯,受的是什麼罪,而我卻無能為力……你知道嗎?有一年要過年了,我想應該去看看他們。可是我聽說,到處都吃不飽,不少地方餓死了人,還在吹噓不已,各種會一個接一個……他們這一家子,也被在被開會。我覺得沒臉見他們,就拿錢讓部隊食堂採買人員順便買了些吃的,讓手下人悄悄給他們送過去……我害怕見到他們一家子,害怕見到老太太那期待的眼神,害怕他們對我的仰視和期望。從前是瑞卿、銘卿兩兄弟,對我們慷慨解囊,傾心跟著我們干,熱心萬丈,生死不畏,後來他們走了……我們駐紮進入李家,說是保護他們一家老小,而實際上是他們一家老小為我們儘力做力所能及的事。我在老太太、各位嫂子面前信誓旦旦的說將來勝利了,土匪流寇再也不會有,她們就可以安心的過太平日子了,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她們和瑞卿、銘卿兄一樣深深的信任我們……結果呢,勝利了,太平了,反而飯吃不上,日子也過不安穩。那不是過不安穩,爭來斗去,連住處沒了,簡直就沒法過了。她們煎熬著,依舊堅持著,期盼著……我為自己曾經給他們的承諾感到羞愧。而現在他們又要好過了,我跑去說要給他們家爭取烈屬,給他們兌現種種好處,我會為自己臉皮之厚感到羞恥……」
「那你的意思是現在坐視不理就光彩了?」任凌峰一瞪眼,鄙夷道。
「面對李家的人,還有和李家一樣信任我,支持我的人,我感到惶恐:對著亡者,我們雖然拚死實現了戰爭的勝利,卻沒實現理想的夙願;對著生存者,我們沒有實現讓他們安享太平的意願。我就像一個騙子一樣騙取了他們的信任,卻沒實現承諾,你說我還能在跑到人家面前指手畫腳嗎?你去做,需要我幫什麼你就說,但是對誰也不要說我做了什麼!」
「哼,我不說,任是誰也清楚,不是你,我回來這幾天,能知道什麼呀!」任凌峰撇撇嘴道。
「哼……」段玫看看任凌峰,把臉扭到了一邊。
「行了,別躲躲閃閃了,那都不是你的錯,那些風氣也不你掀起來的,而且那時你也無力掌控局勢;那時你沒做什麼,也是對的;你看看我,拚命找家裡人,想方設法聯繫他們,想幫幫他們,可是我卻害了他們,甚至讓他們無處安身……現在不一樣了,你說話有分量了,如果還扭捏著昨天的慚愧按兵不動,那才無顏面對他們呢!現如今,我們的頭髮都白了,時間都不多了,如果能做點什麼補補,就趕緊動一動吧。」
「嗯,這話也有道理!也應該趁此機會把給瑞卿銘卿兄爭取的烈士身份告白李家故人,告白今天享受了和平日子的人們。否則,他們曾經所做的努力,就隨著我們的離開,徹底的被荒草埋沒,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們一家也為當年的勝仗立過何等的汗馬功勞……」
「他們功不可沒,不需多說。只是我們要趕緊做,否則這些年輕的後人們怎麼知道啊!」
「後人……可惜了他們的後人!李維軍兄弟姐妹們匆匆奔忙,只計較目的,不知道享受過程才是生命旅程的意義。」
「目的是句號,無論達成與否。」
「為了個句號,拚命往前擠。為了快點兒達到目的,絞盡腦汁,結果最終得到只是長嘆一氣。」
「他們太年輕了,怎麼可能體會得到我們到了這把年紀才能悟明的道理!」
「我們以前又何嘗不是像他們那樣不管不顧的朝前沖……」段玫嘆息道。
任凌峰不再言語,想想李家的兒女們,內心感嘆:前輩的人生心得,都是深刻的心酸至極的體驗,說給孩子們,他們不過是當做故事聽,而不是做為經驗教訓吸取。也許每個人都是這樣,慘痛的教訓全心全意傳給後人,後人置之罔聞。他們將和自己一樣,站在地平線上,從頭開始經歷波折痛苦才能悟出應該走什麼路、怎麼走路的生命真諦,而不是吸取前人的經驗教訓,站在高起點,避免不必要的損失。
……
政府接管了李家大院,把裡面的建築和室內擺設編號規整,又擺掛了當年的戰鬥、傷員治病療傷、後勤服務活動的信息資料和有限的照片,對外開放……展覽陳設物品中包括當年段玫送給梅爵的那把槍。覃紅星從地下挖掘出翡翠李子時,決定讓這把槍也重見天日。只是當時她當時不知道該交還給表舅舅,還是該如何處置。而李家大院將要對外開放時,她就明白該怎麼辦了。一些從李家搶了老物件的人,也主動物歸原地。
此後李家大院內,又恢復了人來人往的景象,只是不再有往日的高高在上的威嚴、肅穆……
為了照顧烈士遺屬,且感謝李家後人捐贈故居,政府給予了獎勵和安排:獎勵小別墅一棟;李家後人李維國、李維群、李維超、李維平可在城內單位中選擇適合自己的工作;李維娟繼續讀書,可自行擇校,學費酌情減免;覃紅星享受每月領取補生活助金……空墓穴的綠化木——血紅杜鵑全部由林業部門捐贈檢驗合格植株。
與血紅杜鵑一起到來的還有自覺而來的植樹工人……李維國與工人一起完成植樹,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輕鬆甚至愉快的完成重體力活。
樹植完了,李維國站在栽種好的杜鵑林中,看到原本一個個瘮人的坑穴,舒展著翠綠色植株,有不少植株帶著花苞。他想象著,不久花苞就會隨著春天的溫宜綻放,那時血紅色就在翠綠中鮮明奪目……正在這時,他轉身看見母親與弟弟妹妹們都來了,同來的還有段爺爺、任爺爺等人。
他們站在這一片土地上,望著一株株樹木,沉默良久,任凌峰開口道:
「作為李家之外的人,原本我沒資格開口。不過李家實在經歷了太多的沉重,我希望你們以後能輕鬆生活,不要背負太多。所以建議你們:宋家的人就不要去記掛或者找尋了……」
「是的,孩子們,放下吧!」段玫長嘆一氣道。
「……」覃紅星淚涔涔的點點頭。
李維國和弟弟妹妹們看看母親,看看段爺爺等人,默默的站在他們身後。
搬去了城裡的李家人,讀書的讀書,工作的工作,各自有了人生的著落,開啟了不同於從前的旅程。李維國堅持自己的主見,依然在李家莊務農;李維群到建築部門做了名技術顧問;五女兒李維平提出想去醫院工作。
覃紅星清閑在家,兒女都以為老媽不會閑的住,或許會去報社重操舊業,但是她只是在家給琢磨給兒女做好吃的,抽空去看看孫女。面對兒女的猜測,她嘆氣道:
「人,到了一定年齡,就會看淡一些事。何況我經歷的夠多了,現在你們都有了自己的奔頭,我也無牽挂,從容了……」
「太好了,老媽終於從容了!」李維群平道。
「不過有一件事我要去做,無論有沒有結果。」
「什麼事?」幾個孩子又都睜大眼睛問。
「我想去找我的父親,你們的姥爺。」
「啊……」幾個孩子同時驚嘆。
「一個個的,什麼表情啊?我說的是替我母親找到他。當年他離開了我們,究竟去了哪裡,為什麼沒回來,人是不是還活著,我母親一定想知道,我也想知道……現在,看到你們舅爺爺們回來了,我想如果他還活著,也一定會回來找我們;再者你們老李家的事已經操順心了,我要多操心我們覃家的事了。」
「哦哦……」
「現在想想,每個人的命運在出生時就決定了,比如說,你父親,儘管那麼多人寵他,是他如掌中明珠,可是他註定要挑大樑,而他一個人又挑不動,就被壓變了形;我從小母親離開,父親不知所向,所以不得不比你父親還要堅強……所以才會特別在意你父親。」
「媽,那我們可以和你一起找姥爺……」李維群皺著眉頭道。
「還有舅爺爺、任爺爺他們一起幫我們找,也許很快就找到了!」李維平道。
「長輩們就算了,他們已經為我們做了很多了,就不麻煩他們了。我們自己慢慢找。我想只要我們還沒找到他,他應該就還活著……他也在找我……」
孩子們聽母親這樣說都沒再說話。
「我們的日子終於輕鬆了,烈士遺屬讓我們家再也不用看人臉色了!」
「我們家如果早點兒被評為烈士遺屬就好了……」李維娟撅著嘴道。
「每一個家庭,每一個人,人生歷程都沒有如果,只有往前走,就好好珍惜眼下吧,我們享有的大多是你們從未見過面的爺爺、奶奶當年熱血奮鬥給你們換來的……我希望我已經替你們奶奶完成了她畢生追尋探索目標,可能不是全部,即使是一部分,也足矣。」
早飯後,一家人尚未離開桌子,聽見有人敲門。李維群對著母親眨眨眼,道:
「是不是大哥回來了?」
聽他這麼說,所有人一愣。
覃紅星坐在距離門口最近的椅子上,利落的起身開門。從母親的動作上,孩子們看得出她也希望開門看到的是大哥。他們全都望著門口,門開了,看到的是一位婦人笑盈盈的表情。
「是姐……哦,請進!」覃紅星愣愣神道。
孩子們不知道來者是誰,但是當母親稱對方姐時。幾個孩子對著彼此不住的翻白眼。覃紅星看到孩子的舉止明白他們們的不滿,打發他們趕快各忙各的去了。幾個孩子對著來客叫了聲姨媽就走了。
令覃紅星想不到的是搬到城裡后家中的第一個訪客竟然是堂姐。堂姐進屋,嘖嘖稱讚他們居住寬敞明亮。她提出要四處參觀參觀。覃紅星招待來客,見她不坐,就只好帶著她到屋內屋外前後上下轉轉看看。
堂姐在他們的新家裡轉了一圈,才坐下。覃紅星遞過茶水給她。閑談多時后,她提出請堂姐留在家吃午飯。堂姐竟然也沒有推脫客氣。覃紅星決定包一頓以前伯母喜歡做的三鮮餃子招待她。當年伯父作為司令,家中雖然不愁衣食,但是吃一頓三鮮餃子,還是奢侈的。所以伯母常常偏心,盛給她的最多,有時甚至會單獨給她做,為此堂哥堂姐常常不滿。現在,她想吃就可以隨便做了,但是伯父伯母都不在了。她給堂姐包一頓,以感激當年他們的愛護之情。
堂姐顯然也品味到了覃紅星給她包三鮮餃子的意義,當她嘗完第一個后道:
「嗯嗯,味道真是鮮啊!吃這三鮮餃子,我想到了母親。」
覃紅星聽了眼睛濕潤,淚卻沒有滑下來。這是她嫁離覃家后第一次和堂姐坐在一起吃放。她趕緊招呼堂姐:
「姐,覺得還合口味兒,多吃點兒!」
晚飯前,孩子們回來,問起早上來的姨媽什麼時候走的。覃紅星說吃過午飯後。孩子們聽了撇撇嘴。
儘管生活條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李家的人還是保持著倔強傲骨的本色。李維平堅持要自己通過考試到學校學習,然後再按照規定分配去醫院。
母親知道丫頭們實際上也和兒子們一樣倔,就淡淡的提醒老五:
「老五啊,你要自己考試,可是你要清楚,咱們可是沒在學校上完學啊!」
「媽,我和三哥雖然沒怎麼在學校學,可是我們在家學了,你不是有空就教我們嘛!我就不信,你會比那些小學、初中水平的老師教的差!」
「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不是自己考的,我不去上!免得有人在背後是長道短。我們去上學,自己憑能力考,說明我,一個沒進過學校學習的人,不論是文化還是能力,都勝過他們。」
覃紅星見女兒堅持自己的主張,也不再說什麼。
果然如李維平所言,自己教得一點兒也不差,她學得更不差,她如願考進了省大學學習醫學心理學。見女兒如願,覃紅星自己都深受鼓舞,她想讓二兒子、三兒子也去考試試試,彌補當年他們沒能考大學的遺憾,忽而又覺自己的想法可笑。自己的事都已輕淡了,對於朝日想著怎麼安排好孩子們的人生的思慮,也應該放下了,讓他們自己自由去選擇,去折騰。
李維平先到學校學習了三年,回來到城裡醫院做心理咨工作。那是她的理想,只是以前家裡貧窮困窘,只好默默在心中想象穿著白大褂幫助別人的樣子。不過母親很不以為然,她覺得醫院的工作太髒了,終究她也沒表達干涉女兒的反對意見。
李維平到醫院上班后,第一件事就是果斷到林家解除了和林策婚約。她原無此意。她的決定起因於林家知道她到醫院上班后,林母就急不可耐的催婚。這讓她堅決的決定解除婚約。母親知道她的決定后問她:
「林策這人,總的來說,人品還靠得住,為什麼不再考慮考慮?」
「媽,面對我們家陷入困局的時候,她母親,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變著法的想退婚;可是我們走出困境了,他母親就又急著結婚。林策在一些方面是不錯,沒有在我們家舉步維艱時選擇再見,可是他也沒有在他家人面前明確表示他堅定的決心……而在我們需要他時,他也只是在我們面前表示他會站在我們這邊,恰恰最需要他在要求我們分開的人面前態度堅決時,他還不是躲著。我沒有看到他的真正的堅決一面。我對他沒有信心!既然沒有足夠的信心,就不要選擇。我可不希望重複祖母、母親的路……」
「你這孩子……唉,堅決這一點,他是表現得不夠明朗!」聽到最後一句,覃紅星忍不住苦笑著責怪女兒,不過她內心還是肯定了女兒的分析。
「我們家,按表舅爺爺、任爺爺所說,奶奶的婚姻是因為誤會……老媽的婚姻是因為同情,可是你們都為之付出下半輩子,過的都是多麼沉重不堪日子……不對,不是過,是熬!漫長的煎熬。奶奶熬走了,老媽算是熬出了頭吧!」
「是啊,熬,艱辛的苦熬,為自己選擇的結果……」覃紅星長嘆一氣說。
「我不走你們的路,不湊合,不將就。之前我們家困難時,我就想這麼說。那時怕讓家裡人心裡負擔,煩上添煩,沒敢說出來。但是從現在起,我自己可以養活自己了,甚至可以養活你們,不用再在乎別人的臉色!」
「你各方面都長大了,我們家裡終於有一位真正獨立的人了!」覃紅星微笑著點頭道。
「林家以前願意結我們家這門親,無非是因為大哥。大哥出了事,他們就挑三揀四找毛病。現在我們又好過了,他們又來了。這樣的人家,牆頭草,過日子怎麼能可靠啊?我不將就他們家半點兒差池。」
覃紅星笑笑,心中希望每個兒女都能走出苦難,回歸理智和健康。
自從李維軍悄然出國后,曹家和李家的關係也悄然了。除了孫女,覃紅星也難得見到曹家人,她內心淡然,希望兒媳婦也能淡然,不過她知道,曹家人都是高傲的,一向高傲。當她一個人靜坐時,也揣摩是不是做點什麼,解除對立,可是又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沒多少意義。
為了避免見到曹家的人的尷尬,這天覃紅星又到曹家附近的小學趁課間悄悄看望孫女。孫女看見她歡呼雀躍。她給孫女吃了一個橘子,然後放她回教室去。但是她沒想到孫女卻突然一臉鄭重的問:
「奶奶,爸爸哪裡去了?」
「他出國了……」
「哦!」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等他不忙就回來了!」
「舅舅今天早上罵他,說他永遠不要回來了!」
「舅舅在說玩笑話,你爸爸會回來,無論走多遠,走多久,都會回來!」
覃紅星正和孫女說著話兒,曹廣文突然出現在眼前。她站起身,沖兒媳婦淡淡一笑。曹廣文面無表情,領著孩子轉身就要走。她沖著兒媳婦背影道:
「孩子爸爸出遠門了!你以後有什麼需要家裡幫忙的,就告訴我們吧!」
曹廣文禮貌性的停頓了一下,回過頭,從包里翻出小紅布袋遞過給婆婆。覃紅星沒有接,心卻一緊,然後道:
「孩子,你的率性自然洒脫,卻往往是一時的!我這話是在說自己,說李家!你要還翡翠李子,應該還給孩子的父親,是他給你的,是不是?」
曹廣文垂下眼皮,看看手中的紅布袋,又裝回皮包里,轉身領著孩子快速走了。
看著幼小的孫女晃動的背影,覃紅星輕輕嘆了口氣。她既希望兒子能早點回來,又不想他們夫妻二人在反省都沒有達到能夠平心靜氣過日子的深度時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