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可憐的凌軒兒

「喂，別跑，臭東西站住！」一群穿著道衣的少年正拚命追著一個年齡差不多的男孩，朝著一片林子中而去。

男孩眼中充滿了驚慌和無助，他不能反抗，因為那樣的話他會被毒打得更慘，所以他只有一味的逃跑，總是逃跑，對於他而言這已經習以為常了。他的雙腳已經快沒有力氣了，感覺好像腳都已經磨出了血泡，腳趾間一陣陣隱痛，而嘴角的淤青似乎還沒有完全散去，身上到處都有沒有好透的淤青。可是那群少年依舊窮追不捨，根本沒有發過他的意思。

「咔嚓」傳來了樹枝斷裂的聲音，男孩腳底一滑整個人撲倒在了坑坑窪窪的地面上，嘴裡面鑽滿了泥土，一陣陣帶著野草的泥腥味傳來，那種感覺真不好受。

「哈哈，跑啊！你這個廢物！」

「這次看你往哪裡逃，臭東西！」

「追了你一個時辰，你這傢伙真能跑啊，可惜你始終是一隻令人討厭的弱者。」

那群少年嘴裡罵罵咧咧，拳頭如暴風驟雨一般灑落在男孩的全身。男孩只能蜷縮成一團，盡量讓自己不被揍得很慘，可是他越是這樣，就越招致少年們的拳腳。

儘管這樣，男孩從始至終都沒有吭一聲，更沒有叫一聲饒。他不想得到敵人的憐憫，他知道這樣只會讓兇手笑得更加痛快。他拚命地咬著衣袖，哪怕是痛到幾乎暈過去，他也只是猛地在喉嚨里沉吟一聲。

「都是因為你才讓玄機門成為其他仙門的笑柄，我要是你我早就去死了！你這個野種，死賤種，你就不應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你的存在就是給別人帶來麻煩！滾回你的娘胎里去吧，說不定你根本就沒有娘，就算有，你娘也是一個妖婦是雞女！你爹肯定是一個小偷或者是個惡徒，不然他們怎會不要你，歐我知道了你肯定不是你爹親生的，一定是……」一個年紀最大的少年罵道，眼裡帶著鄙夷。

其他少年都紛紛嘲笑起來。

「啊！你這個野種居然敢咬我，我宰了你這個傢伙！」突然，年紀最大的那個少年痛苦地大喊大叫起來，他拚命地甩動著腳，因為男孩正用盡全力咬著他的腿。他不知道不管他怎麼打男孩，欺負男孩，男孩都能忍受，也不會反抗，但是當有人辱罵男孩的爹娘時，男孩便會奮不顧身地予以反擊，不管對方是多麼厲害的對手，哪怕是死男孩絲毫也不會猶豫。雖然男孩並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但是在他的心中他相信他們一定是了不起的人物，不管他的父母當初為什麼丟下他，他也不怪他們，他只想知道他們究竟是誰，到底在哪裡？

「你們他媽的還站著幹嘛？快動手啊！」年紀最大的少年發了瘋似地擊打男孩的頭部和背部，而且每一拳都用盡了力氣，連拳頭都有些酸痛了。其他少年見男孩咬著少年的腳不放，蜂擁而上，再次毆打起來。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少年們直到打累了才停手。

男孩已經被打得不成樣子了，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緊閉著雙眼，衣服已經破爛不堪，渾身上下都是淤青，嘴角還帶著一絲鮮血。

一個少年用腳搖了搖男孩，男孩沒有反應。少年有些驚慌地說：「喂，他好像死了！」

「闖禍了！要是祖師爺知道的話就糟了！說不定會將我們逐出『玄機門』的。」另一個少年也害怕了起來。

「我們逃吧，要是被人看到了就完了，我可沒想弄出人命，當初說好了只是教訓教訓他的，現在怎麼辦？」一個少年哆哆嗦嗦的說著，已經嚇得哭了出來。

「啪」一個耳刮子直接扇了過來，重重地打在了哭起來的少年臉上。一個年紀看起來最大的少年罵道：「哭什麼？你們這群懦弱的傢伙。誰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我就把它宰了！」

聽到這句話，其他少年顯然是嚇了一跳，他們不敢相信那個少年居然說出這樣的話，紛紛後退了一步，都低著頭。

「可是……可是人命關天……大師兄要是這件事被師傅知道了……」一個少年欲言又止，他顯然更加害怕眼前這個年紀最大的少年。

被稱為大師兄的少年嘴角笑了一笑，道：「要是沒人知道不就行了？你們兩個動手，把他的屍體抬到後山處理掉！」

一個少年害怕的說：「後山？有傳聞後山鬧鬼，而且野獸又多，我不敢去。」

被稱為大師兄的少年道：「那麼大家就一起被祖師爺責罰吧，反正我是師傅最疼愛的徒弟，而且將來我就是玄機門的掌門，祖師爺也不會拿我怎麼樣，你們幾個就看著辦吧。」

那兩個少年想了一會，沒有辦法，最後只得點頭答應。

被稱為大師兄的少年看著眾人威脅道：「我先警告你們，誰要是把今天這件事說出去我絕對會讓他比地上的小子還難過，聽到沒有？」

眾人都齊聲回道：「是！」

「可是要是祖師爺問起凌師弟的時候怎麼辦？雖然他老人家不知道我們平時欺負他，其他師叔倒是對我們的事略有耳聞啊。」一個年紀稍小的少年有些擔心地問。

「就說他離家出走了！反正這個廢物也沒人在意他，而且他只會給玄機門丟臉，真不知道祖師爺為什麼還處處護著他，我要是掌門早就把他掃地出門了。」被稱為大師兄的少年朝著地上的男孩吐了一口唾沫，鄙夷地說道。

片刻之後。

男孩被兩個少年悄悄地抬到了後山的斷崖邊。兩個少年看了看斷崖下，又相互傳了個眼色，點了點頭，躡手躡腳地抬著男孩朝著崖邊走去。

一眼望去，這斷崖煙霧瀰漫，深不見底，谷底傳來陣陣呼呼的風聲，還不時伴隨著一聲鷹啼，即恐怖又凄涼。崖邊是一些亂石，上面長滿了青苔，不時有滾石落到崖底，但是卻聽不到落地的聲音。

「凌師弟，你不要怪我們，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如果不服從大師兄的命令，我們也會和你一樣慘，可是我不想像你這樣。怪只怪你太要強了，要是你求饒的話說不定你也不會是今天的這個結果。」抬著男孩腳的少年說道，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將男孩的腳放在了長滿雜草的石頭上。

另一個少年也將男孩放下。他跪在男孩的身邊，磕了三個頭，有些害怕得說道：「凌師弟，我知道你死得冤，但是你做了鬼千萬別回來找我，要找你就去找大師兄，每逢初一十五我會給你燒紙錢的，你就安心的去吧。」

說完，兩個少年又趴在斷崖邊朝著深不見底的谷底望了望，然後一起用力猛地將男孩的屍體推了下去。這時，天空中突然響起一聲驚雷，一道紫色的閃電猶如一條游龍在天地之間來回遊走，驚起了林中的飛鳥，樹林在狂風下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就好像是鬼哭狼嚎一般。

兩個少年害怕得叫了起來，朝著來的路瘋狂地跑去，一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很快天空中就下起了暴雨，雨水一浪大過一浪，雨下了很久，直到傍晚時分才停止，而遠處的山峰後面竟然出現了一輪夕陽，紅艷艷的，射向了斷崖之上。崖邊的峭壁上一棵遒勁的蒼松橫空出世，但是這棵蒼松為了能夠在峭壁上生長，變得不像天下的蒼松一般筆直，而是有些彎彎曲曲的，枝葉也沒有一般的松樹那樣茂盛。

在蒼松的一根枝丫上，竟然掛著那個被推下山崖的小男孩。他的衣服掛在了枝頭上，還好，樹枝看起來很結實，不過他的衣服就沒那麼結實了，衣服已經裂開了一道口子，而且那道口子還在不停地擴大，不時發出布料撕裂的聲音，可以輕易想象得到最後的結果。

男孩就這樣懸挂在斷崖之上，身下是萬丈深淵，而唯一保護著自己的衣服隨時可能斷裂。如果男孩已經死了，那麼這一切對他來說都不重要，就好比死豬不怕開水燙一樣。可是男孩並沒有死，只是被打得混過去了。最後一絲夕陽的餘暉射在了男孩的臉上，他朦朦朧朧中只覺得有些晃眼，他伸出手去揉了揉眼睛，頭還有些痛，想要站起來，可是發現自己雙腳怎麼使力都是空空的感覺，而且感覺背上有什麼東西一直在扯著自己。

男孩睜開眼睛，他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魂飛魄散，拚命地喊了一聲，只聽到迴音在山谷中回蕩，四周是一片流雲，而自己正懸挂在一顆峭壁上的松樹上，腳底是萬丈深淵，就連飛鳥也不敢在這斷崖上飛行。他的身體猛地一掙扎，掛在松枝上的衣服立刻發出了「咔嚓」一聲，聽到這個聲音，男孩立刻明白了過來。他不敢再亂動，嘴裡面卻開始不停地喘著粗氣，心跳也加快了，現在這種命懸一線的處境讓他很害怕，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可是死神卻在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男孩拚命地在心中暗示自己不會有事，可是他的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最要命的是這種身體細微的變化加快了布料撕裂的速度。到底衣服會在什麼時候斷裂誰也不知道，他根本不敢去想，因為那是一件讓人絕望的事情。前一刻好不容易才從那群少年恐怖的拳腳下死裡逃生，這一刻卻發現自己是九死一生，命運的捉弄讓男孩感到無助。他在心中默默地思念著未曾蒙面，又模糊不清的父母的樣子，然後喊道：「爹！娘！孩兒好想念你們啊，你們為什麼不要孩兒？」

一座宏偉的宮殿矗立在首陽山的山巔，宮殿巍峨雄壯，鱗次櫛比，而在山峰的四周仙氣繚繞，紫色祥雲圍繞在宮殿的上空，霞光異彩閃現在山峰的後頭。這就是玄機門的所在地，宮殿叫做首陽宮，宮裡是一群修真的道人。

在首陽宮內的誦經殿上，大師兄趙石玉正在漫不經心地背誦經文，他就是那個年紀最大的少年，之前的兩個少年來到了他的身後，輕聲耳語道：「大師兄，我們已經將凌師弟的屍體丟下了斷崖，我想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趙石玉心中暗喜，裝著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繼續背誦經文，說道：「你們兩個做的很好，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師傅們知道，你們去吧。」

兩個少年應聲而去。

這時，一個青衣尊者走到了大殿之上，這個人大概三十來歲，相貌堂堂，手中一柄蓮花仙潔劍，神采奕奕，他就是玄機門中最小的長老，玄陽真人的第八個徒弟玄機門第七十二代弟子公孫明月。

堂上的弟子都是玄機門第七十三代最小的字輩。眾人見到公孫明月便將右手伸出二指，左手托著右手，高於頭頂，齊聲喊道：「虛壁師叔貴安！」紛紛起身作禮。公孫月明隨即以相同的姿勢回禮，不過高度是放在腰間。這是按照輩分來的，隨著輩分越高，行禮的手勢也會越高，最低則是在腰間。

虛壁是公孫明月的道號，他是專門負責教授年輕一代弟子法術基礎的師傅，而隨著弟子們的法術精進，將會換不同的師傅。人各有所長，其間當然也有進步很快和進步緩慢甚至原地踏步的弟子，被眾師兄弟欺負的凌軒兒就是屬於怎麼學都原地踏步的那一類，而且是玄機門自創派以來唯一一個如此不濟的弟子。因此在各個修真門派之間都成為了恥笑玄機門實力不行的把柄。這也是為什麼凌軒兒屢屢受辱挨欺的原因之一吧。

說到此凌軒兒確實是個另類。仙、神聖、妖魔、鬼怪就連普通之人凡有九竅者體內都蘊藏著一定的靈氣，通過修鍊則能得到法力，雖然仙術魔法修真之技各不相同，但是殊途同歸，但求個去偽存真的本質。可是凌軒兒雖然天生九竅，但是體內聚無靈氣，不管如何修鍊法力依舊為空。

所謂法力乃三界之中人鬼神怪等通過修鍊而具備的控制五行，擁有自然之力的能力如排山倒海點石成金，騰雲駕霧，千變萬化，開元創世。不管是上古神怪，亦或是三清四御五方揭諦上洞天仙中洞地仙下洞鬼神和與之對應的三魔四妖五獸之類的本領皆可謂之法力。

法力常分五性：風、火、雷、土、冰。而其中奧義則通過太元化兩儀生三才變四象分五行開六合現七曜產八卦九宮之理來解釋。

法力分五性，九十九段。而五性之間又相生相剋，是謂風克雷，雷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風之要理；九十九段既是修行元神之過程也，一九乃是初修之靈，尚有法力可使用一些微弱之術，不能撼天不可動地，只是修身養性，超度亡魂，亦或降服雜鬼小妖；二九乃是漸具靈氣，修得一些基本仙術鬼法；三九則是聚合元神；四九乃是元神化性，即分為五性之一，宇宙之中除了元始天尊能通三性之神外別無二人；五九結丹，乃是形成元神的靈體，法力皆由此內丹所生，是為元丹；六九乃是出竅，此時修鍊者可分出元神再造一體，此時法力已是大成，可稱為一般的仙妖；七九為五百年之一劫數，謂之天雷劫；八九再五百年之天火劫；九九再五百年之天風劫；若能躲過者是為真聖或大仙，大聖，大精，大魔。但若能得到天地造化之物亦可不消等五百年之久亦能逢劫渡劫。一般修真者只得法力八十一段。而世間本無絕對，或有仙體異構者，乃能突破限制，元始天尊就有破天荒的九十九段，而成佛后的齊天大聖亦有八十二段。

公孫明月問道：「所有弟子可都到齊了？所謂萬丈高樓平地起，今日所學之要理乃是重中之重，對你們以後的修鍊頗為重要，可馬虎不得。」

「弟子們明白！」堂上響起了整齊的回應之聲，充滿陽剛朝氣。

公孫明月聞聲，滿意的點了點頭，視線微微一掃，發現在東北處一角落裡空著一個席位，眉頭一皺。

後山，凌軒兒此時正懸挂在後山鬼哭崖上的一棵松樹上。鬼哭崖顧名思義就是鬼見了也要哭，可見斷崖之危。

夕陽西沉，天色愈發的晚。

凌軒兒在那棵松樹上掛了好幾個時辰沒有掉下去已是萬幸，可是他始終是個凡胎肉體，尚不成學得半點法術，到如今也只落得個回天乏術的境地。眼看松枝上的衣服已經變得只有一溜溜了，「咔嚓」一聲，布斷衣飛，凌軒兒眼中含淚在半空中大呼一聲：「爹娘，孩兒不孝，來世再報生育之恩！」

忽然間，凌軒兒在迷霧間見到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一道藍光，若有若無，又好似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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