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惟念故人
白澤知道,對於修仙弟子而言,最怕的莫過於心魔了,一旦心入了魔,那所有意志都將土崩瓦解,但蕭子陽可能不知道,心頭血能暫時緩解慾念,想必他覺得這樣抵著舒服些,就這樣做了吧。
長歌撲了過去,又急又驚,扶著蕭子陽手抖的說不出話來,她有千言萬語要問這個人,但看到他此時此刻的痛苦,對魔尊的怨氣有增無減。
「我去殺了她!」
她說完便要往小樓里沖,蕭子陽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給拽了回來。
她被扯的一個踉蹌,不是蕭子陽力氣太大,而是她著實有些站不穩,手腳冰涼,相較於她的,蕭子陽的手心倒是火辣辣的發燙。
「誰讓你來的。」
那人有些微怒,卻還在躬著身子喘息,長歌急忙抱住了他,「那又是誰讓你來!你不要告訴我,是蒼漪她把你抓來的!」
蕭子陽自知難以辯解,再加上他確實難受,便也忍了怒氣道「回去再說。」
此時白澤卻與眾魔將他們團團圍住,男子銀瞳盯著顧長歌,看她又是責怪又是擔心的樣子,心裡突然明白了,這才是真情畢露的關懷,一句話,勝過她曾對他說的所有話。
那些在離島的日子,練劍,釀酒,爭執,多少往昔事,從此天涯別,天上人間,都成了回不去的碧落黃泉。
「讓開!」蕭子陽一劍指向眾魔,衣發無風自動,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之感,就連他身邊的顧長歌都覺得這個人出塵雋逸,變的愈發凌厲了。
白澤自然不肯讓開,兩個男人對峙,突然平地起風。
長歌本以為這是殺氣,但很快她知道自己錯了,剛剛還晴空萬里的天,突然就飛沙走石黑雲翻滾,這是不祥之兆,並不是正常的自然現象。
要麼是天上四值功曹玩忽職守,要麼就是有人在操縱這樣的天氣。
「讓他們走!」
魔尊蒼漪的聲音從小樓內傳出來,伴隨著敕剌剌的一聲響雷,讓人毛骨悚然。
天地寂滅,濃雲如浪,大白天就是一片漆黑,狂風大作,長歌扭頭向小樓的方向看去,她倒是不怕,這樣的場面她兩千年前見多了。
只是魔尊現在顯然是發怒了,但嘴裡卻說著放他們走,這是有多大的不甘。
白澤看他們一眼,揮手讓眾魔讓開一條道路。
又是一道天雷落下,青白色的閃電如蛇狂舞,長歌不自覺的往蕭子陽懷中一靠,後者則緊緊的攬了她的肩膀,低聲道「別怕。」
長歌點頭「我不怕,我就是擔心她會傷及無辜。」
蕭子陽搖頭「現在不會了。」
他說的篤定,言罷就帶長歌飛身躍上牆頭,消失在東苑。
白澤長睫一顫,眼睛睜得再大也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了,而她自始至終也沒看自己一眼。
今天的事情有些奇怪,不管蕭子陽是否身中欲魔之毒,單說他能破開魔尊的結界就有些匪夷所思,想了想,他飛快轉身上樓。
樓內已是一片瘡痍,有結界阻擋,他並不知情,然而現在親眼看到了就不難猜到這裡方才經歷了怎樣一場鏖戰。
魔尊蒼漪躺在地板上,大紅的衣裙好似一朵盛開在黃泉路上的曼珠沙華,帶著絕望的頹敗,徑自燃燒。
白澤站在門口,看著地上的女人,在他身後是風起雲湧的天地,在他面前,不過是一個脆弱的女人。
「他好像認出我來了……」魔尊抬手掩住臉面,一行清淚順著眼角流下耳廓「他好像想起來了,我,我居然強迫他……他一定討厭死我了……」
此時此刻她不是那個呼風喚雨的魔尊蒼漪了,而是一個因為情人的厭惡哭到肝腸寸斷的女子,伴隨著她落下的清淚,樓外大雨滂沱倒澆人間。
「主上。」白澤上前,這才發現,她身下的那一片紅色不僅僅是衣衫,還有血跡,一大灘的血跡,從她身下蔓延開來。
白澤看著那灘血,知道這對魔尊來說不算什麼,她是不死之身,這具身體不過就是一個容器。
「白澤……你知不知道,琅鋣本沒有那般討厭我的!他現在想起我是誰了,我卻在對他做這種事情,他一定恨死我了!一定恨死我了啊!」
銀髮男子蹲下身去看她「主上方才說什麼?琅鋣?」
琅鋣乃封印魔尊的神之子,聽魔尊口無遮攔的說出來,他就不難猜到,難道蕭子陽是琅鋣的轉世?
「他恨我,他恨我,他恨我!」
魔尊痛苦的抱著頭,蜷縮著身子,一身的血將地板都染紅,她喘息難耐,幾乎都要窒息,白澤知道,此時的她是想要吸食人的精魄了,否則她又會變成才從陰陽界出來的光景。
然而他卻沒有動,蒼漪不是啞巴,想要精魄大可以開口說,她現在沒有開口,反而痛苦難抑的哭喊,則代表她是在自我折磨,想用肉體上的痛苦責備自己。
大雨如注,一牆之隔的顧府之內,顧夫人沿著復廊進了長歌所住的小院,在長歌門口敲了半天的門。
「長歌,歌兒?你在裡面嗎?長歌!」
「娘,什麼事?」
顧夫人聽到她的聲音就鬆了一口氣,又叮囑道「下這麼大的雨,我還當你出去了呢,半天沒看到你,所以過來看看。」
「我一直在家裡。」
顧夫人站在門口又敲了敲門「怎麼不開門啊?」
「我……」
聽女兒猶豫,顧夫人便有些緊張了「怎麼了?不舒服?」
長歌忙道「沒有,我方才淋了雨,在換衣服呢。」
「哦,」顧夫人提了提裙擺,雖然站在廊下,但這滂沱的大雨還是將水濺到了她的身上「那娘先走了,你一會換好衣服了去廚房端蓮子粥,我溫在灶間了,也給你師父送一盞去。」
「好的,娘。」
這邊顧夫人走了,長歌才終於鬆了一口氣,要是讓他看到自己和師父獨處一室,還這麼衣衫不整的,不知會作何感想。
長歌拿起剪刀,將一塊長布剪短,看著蕭子陽那隻被她包紮成粽子的手,有些擔心起來。
他帶來的葯都儘可能多的給了枸杞,現今手傷了,長歌也只能以普通金瘡葯敷在傷口上。
「你為什麼會在魔尊那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