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你好,創世神

第五百九十五章:你好,創世神

冷,徹骨的寒冷,虛無的一切,無處安身。

靜,令人牙酸的安靜,耳畔始終回蕩著那令人抓狂的耳鳴聲,無法停止。

時間在這裡毫無意義,這裡沒有方向,沒有光明,沒有聲音,沒有溫度,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彷彿這片空間中剝離了一切……

究竟來到這裡多少時間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無論是睜眼還是閉眼入眼都是一片黑暗,更何況他現在連自己是否還有實體都無從得知。

九幽之海,便是這樣的一處地方,在這裡,一切歸於虛無,包括那複雜的過去,包括那靜止的現在,包括那空洞的未來。這裡是一片虛無之地,沒有實體,沒有思緒,一切都不重要,一切都無法重要。

來到這裡究竟已過了多久,連林夕自己都不知道,他無法控制什麼,哪怕是一根手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否還存在,無法確定,那觸感也好,那神經反應也好,簡單的動作,他似乎動了手指,卻又感覺不到,只因為這裡是九幽之海,最為可怕的歸處。

究竟過了多久?一串問號出現在那遲鈍的大腦中,他不知道答案,感覺好像很短,只有一分一秒,但這一分一秒卻又長的彷彿無窮無盡,比幾個世紀都要長。

他試圖去尋找那知北秋口中所說的那個可以拯救一切的存在,儘管他並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或許是一個開關,或許是一個杯子,也有可能會是一條狗,總之不管那是什麼,只要能在這九幽之海找到,都有可能將這支離破碎的現在扭轉。

然後,他便忘了,忘了自己要做什麼,只因為這裡實在太過安靜,黑暗之中他無法確認自己是否真正存在,又怎能在這虛無中尋找那虛無的虛無。

曾經也試圖過離開,結果可想而知,既然無法確定身處何處,又怎能離開。他在這裡,卻又不在這裡,他知道自己在這裡,卻又無法肯定是否在這裡。

這裡是九幽之海,生人不存之地。

一個世紀,一個世紀,一分鐘,一分鐘。沒有參照物的這裡,一切都沒有意義,千米與微米,世紀與分鐘,無窮大與無窮小,光與暗,極端的所有存在在這裡卻又無限的貼近,只因為這裡是九幽之海,無法用一切解釋的所在。

他覺得自己是睜開眼的,似乎是這樣,入眼之處都是黑暗,稠密,無法抹去的黑暗,他張了張嘴,或者說感覺自己張了張嘴,因為他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有嘴,抑或是別的器官。那讓人覺得沮喪,所以他讓自己覺得自己有身體,無法觸碰,無法感覺的身體。

漂浮著,沉淪著,好似在上升,好似在平移,又或者他在不斷沉入這九幽之海。

沒有水的,九幽之海並不是一片真正的海,海這個字眼或許只是形容它的遼闊,它的深邃,它的無窮無盡。

林夕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存在於何處,他甚至無法肯定自己是否存在過,在這裡待久了過去的意識都變得模糊,那些曾經有過的記憶變得支離,交織在一起,分不清究竟孰前孰后,分不清是真是假,分不清究竟是曾發生過的,還是只是腦中的虛幻。

熊貓穿著皮夾克在菜場里買菜,找錢的人遞來的是一把竹子。

汽車在海底疾馳,開的久了便浮上水面,將車窗搖下,等到水全都排出后再次沉入水底。

兩隻烏龜在高速上因為追尾而大打出手,隨後趕來的高速巡警是一隻蝸牛,會飛的蝸牛。

一隻企鵝闖入發生槍戰的大樓,用勺子打翻了每一個作惡的壞人。

荒謬的世界有著荒謬的虛影,荒謬的現實衍生荒謬的幻想。

他存在著,卻又不存在,他還活著,卻又已死去。

這裡是九幽之海,世界上最為可怕的地方……

喂,你還活著嗎?

問話的是器魂,或者說連林夕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器魂,因為沒有聲音,他感覺到自己聽到了。更何況器魂現在根本與他是一體的,是否活著器魂應該很清楚,又或者說它也無法確認。

應該……還活著吧。

他試圖開口說話,但失敗了,於是試了試,讓自己以為自己開了口說話,他想看看對方是否能夠聽到,又或者說是否能夠感受到。

哦……你還真是頑強啊。

很不客氣的一句話,語氣上好似在嘲弄:「呀,你真像個小強,都死不了。」林夕卻也不惱,還覺得很是有趣,他覺得自己在笑,卻又無法確認自己是否在笑,他想了想,又或者說根本沒想,有一瞬間他甚至無法記起剛才有人跟自己說話,之後的那一瞬間他開始自言自語。

真是無聊的地方啊……

是啊,跟你創造過的那個世界一樣無聊。

哦?我創造過?

你難道忘記了嗎,那個你創造的世界,那個臆想的世界,那個順著你心思發展中的世界,那個你不願醒來的世界。

我……記不起來了,真的有這樣一回事,你可以多說說嗎?

當然可以,反正這麼無聊,反正這麼無趣,反正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

意識的交流停頓了,似乎器魂在思索,也有可能只是單純的中斷聯繫,或者是彼此無法再溝通,或者說它忘記了繼續說,這裡是九幽之海,誰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存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興許是一年,又興許是一個月,那虛無的黑暗中傳來一聲無聲的嘆息,林夕愣了愣,旋即終於回想起,那是器魂在跟自己交流。

你終於來了。

嗯?我從未離開過啊。器魂有些不解。

哦,那可能是我……林夕想了想,卻不知道如何解釋,那種無法說出的感覺,不過那不知道存在於何處的器魂很能理解他的感受。

哦,我懂那種感覺,對了,好像記得要跟你說那件事吧。

哪件事?林夕已然記不起。

那件事啊,你創造的世界。

有嗎?

對面愣了愣,之後傳來的信息充滿猶豫。

有吧,應該有吧,或者說……也許只是我的幻覺而已,哈哈,不管了,反正我想說說,這裡實在太無聊了。

那你就說吧。

那個世界的起初也像這樣,什麼都沒有,一片虛無,沒有光線,我漂浮在那無法確認的世界,渡過漫長漫長的時間,之後終於有一天,出現了一處光源,我試圖向那裡靠近,看到的是一次大爆炸,之後誕生了第一顆星星,這樣的爆炸越來越多,黑暗中的星辰也漸漸多了,最後終於宇宙形成了。

感受到器魂傳達來的信息,林夕彷彿身處於那片黑暗之中,在寂靜的環境中看到一顆顆由爆炸產生的星星。

那是宇宙,太陽系,最後我來到了地球,太陽系的第三顆行星,海洋包裹的地方,我出現在那裡,隨著時間的推移,日升月落,大海之中開始出現生物,然後是繁衍進化,有一部分踏上了陸地,不斷的進化中,終於出現了人類。那群光著腚渾身長毛的傢伙還什麼都不懂,繁衍,死去,進化,在殘酷的環境中逐漸壯大,建立了村落,擁有了語言,擁有了貨幣的概念。

林夕的面前似乎也出現著這樣一幅畫面,他可以看到那些小人在嚴酷寒冬中瑟瑟發抖的模樣,可以看到他們用簡陋的工具獵殺猛獁的英姿。

時間推移,世代交替,文明出現,人們不斷的發展,各個朝代不斷更迭,當回過神時已是那一年,你出生的日子。我在產房門口與你的父親一起等待,你父親很焦急,不斷的踱著步,我跟他說不要擔心,他卻聽不到,當那聲啼哭傳來之時,他興奮的流下淚水,差點要跪在地上感謝上蒼。

那八十年代醫院走廊中,戴著眼鏡的年輕人消瘦的身軀不斷踱步,不時看向那產房,直到第一聲啼哭傳來,他才終於鬆了口氣。他,應該是自己的父親,儘管那樣模糊,儘管那樣陌生,但林夕能夠肯定。

你出生了,一點點長大,在父母的寵愛中成長著,你妹妹幾年後也出生了,兩個孩子共同長大,享受著父母的愛,說實在的,真是讓人羨慕。

是啊,讓人羨慕。林夕覺得自己在笑,只因為他無法確定是否在笑。

小學初中高中大學,你的世界中推演出的是你理想中的生活,品學兼優,在學校里很受女孩歡迎,談過兩次戀愛,最終與你心愛之人組建家庭,幸福的過完一生,你同樣有一兒一女,最終在八十九歲時壽終正寢。

是嗎,聽起來好像很好的樣子,那之後呢,那個世界怎麼發展?

怎麼發展?器魂彷彿是在笑,微笑,又或是大笑,林夕只能猜測。

你創造出來的世界當你死去,自然只有一個結果,嘭……爆炸了,一切都沒了,又恢復到虛無的黑暗中。

哦,是嗎……那還真是糟糕啊。林夕感到有些黯然。

呵呵,就是這樣,然後又重複上一次的過程,只是這一次你的人生路線又有了不同……

器魂說了很多,林夕認真的聽著,偶爾插上幾句,似乎之後的數次循環的世界中,都已他的死去而告終,隨後世界便會重置,回到一切都沒有的虛無狀態。

聽得多了,林夕開始覺得無趣,他打斷了器魂的滔滔不絕,說了一句話:要是還能往前發展就好了……

器魂愣了愣,也隨之嘆了一口氣:是啊……要是還能往前發展就好了。

兩人不再說話,又恢復了那種沉默,林夕好像看到了那樣一個世界,繁華,忙碌,隨著自己的死去而煙消雲散,那是他的世界,他創造出來的世界。

黑暗還是黑暗,寂靜還是寂靜,沒有溫度,沒有未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多久,林夕不再有意識,陷入了永眠……

沙沙沙,風吹動著花瓣,葉片間傳出陣陣聲響,意識逐漸恢復,泥土的芬芳。林夕握了握拳,手中抓著的是草莖,他迷惘的眼神向上抬了抬,看到的是白色的小花。

那花兒叫什麼名字,他並不清楚,很小,兩片葉子,細細的花枝,然後便是一朵小花,寥寥幾片花瓣,沒有太多裝飾,只是一朵乾乾淨淨簡簡單單的小白花。

這是哪裡……

他試圖坐起身,身子彷彿是數個世紀中未曾使用過的機器,生鏽的無法動彈,骨頭的碰撞發出嘎嘎的聲響,難聽而嘶啞,而後他似乎多了點生氣,成功的坐起。

隨後他看到了一片花海,白色的花海,清風拂過,那不起眼的小白花輕輕晃蕩著。

夜,平靜的夜,一輪圓月高懸於天空之上,比印象中的月亮大了好多好多,讓人不得不注意到那美妙的圓月,圓月之下,這塊不知有多大的草原上到處都是白色的小花,輕輕晃動,花香馥郁,如同天堂。

「器魂?」林夕嘀咕了一句,沒有回應。「什麼呀?又是自己在胡思亂想?」他撫著額頭,用力的搖了搖頭,想要讓大腦清楚一些,而後他站起身,獃獃的站在那裡,竟不知去往何處。

或許只是自己的幻覺吧,在九幽之海待了太久太久,他已經無法分辨什麼是虛幻,什麼又是真實。

這樣也挺好,總比一直漂流的好……他這般想著,抬起發酸的腿腳,向前走去。

白色的小花隨著他的邁步會向左右分開,讓出一條道路,頑皮的好似精靈,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處,只覺得這樣走著挺舒服,在這皎潔的月光下的花海中漫步,挺浪漫的感覺。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前面終於有了些許不同,那是兩個光源,並不算刺眼,算不得明亮,但卻實實在在存在著的兩個光源,懸於地面之上,高度相同,左右互相分開的兩處光源。

那是什麼?

林夕不解的搖搖頭,隨後繼續向前走著,越是向前,光點越是清晰,然後林夕看到了一個椅背,或者說看起來像是椅背的東西,那東西太大太大,遠遠看去就有七八米。

隨著林夕的靠近,那座椅也變得越來越多,現在林夕也可以肯定,那是一把椅子,只因為他已經走到了椅子的側面,正試圖向前走著,而那兩處光源則是椅背兩邊懸著的燈。

白色的小花在夜風中輕舞,迷醉的花香在鼻尖蕩漾,沉醉著,迷幻著,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誰又能知。

有人坐在椅子上……天哪,好大的人……

林夕已走到了椅子的側面,看到了椅子把手上擱著的手,那是一個人,一個巨人,能夠坐在這樣巨大椅子上的,無疑是個超大超大的巨人。他繼續走著,走著,直到來到正面,看清了這一切。

憂傷從心頭泛起,他努了努嘴,儘可能的不讓淚水流下。曾以為將會找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卻不想到頭來還是一場空。那椅子上確實坐著一個人,嚴格的說應該叫過去曾是一個人。

那是一具骷髏,一具巨大的骷髏,巨人死去后留下的骷髏,他帶著精美的皇冠,身著無比華麗的衣服,上面的紋樣充滿著宗教色彩,他歪著頭,骷髏的眼眶深邃可怕,一動不動。

有那麼一瞬間,林夕很泄氣,想要就這樣躺下,躺在這片花海中永遠望著那圓月,就這樣渡過無窮無盡的時間,直到自己的軀體也同樣腐朽,成為一具骷髏。

但那頹然的想法只是一閃即逝,下一刻他張了張嘴,繼續向那椅子走去,不知怎的,他就是想過去看看,哪怕是去看看那巨大的骷髏也好。

他來到了那骷髏面前,並沒有腐爛難聞的氣味,也許這巨人已經死了太久太久,一切怪味都已被吹散,他抬頭,巨人高達百米,留下的骸骨是古銅色的,隱隱泛著金屬的光澤。

不知怎的,林夕想要爬上去看看,於是他就這麼做了,現在的他,一切只循著本能行事,不在乎得失利害。他開始沿著那骨骼向上爬去。

這過程並沒有想象中的困難,那古銅色的骨骼很好攀爬,更何況還有那華美的沒有腐朽的服飾可供他攀附,總而言之,林夕並沒有感覺到疲累。

就這樣爬啊爬啊,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次從衣服的縫隙中鑽出透氣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爬到了那巨人的手邊,竟已經來到了那椅子把手之上……

那椅子把手有好幾個體育場那麼大,那巨大的骨骼就這樣平穩的放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又為什麼會死在這裡?

林夕終於開始思考,或者是他爬累了,又或者是他覺得這麼高已經夠了,他坐在地上,雙臂在後方支著身子,懶懶的抬頭,看著那還在高處的巨人頭顱,目光看向了那深邃的眼窩,隨後一種觸電感傳遍全身,他驚愕的張大了嘴,只因為在那個瞬間,他發現了一個靈魂,久遠的靈魂,還活在這具巨大的骸骨之中。

「你是誰?」

我……

在林夕詫異的目光中,那個靈魂思索了片刻,隨後給出了一個答案,一個讓林夕覺得無法相信的答案。

我嘛……用你們的話來說,我便是創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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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上頭驅邪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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