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滿月宴后回金陵
洗三禮結束之後,不到月余便又到了滿月酒。
滿月酒需要宴請賓客,自然與洗三不同。
原本溫小六還擔心謝金科向來不管這些宴請之事,會不會有什麼問題,沒曾想謝府的人在滿月宴的前一日到了京城。
只是回來的,只有謝大少和謝二少夫妻三人。
溫小六因在月子里,不好出門迎接。等到謝二少奶奶過來看她的時候,這才知道,原來老太爺身子不大行了,怕是沒有多少日子了,這才留在家中,沒有來京。
原本謝大少作為長孫,也該留下才是。
只不過謝大太太擔心溫小六生子之事,便只讓謝大少奶奶留下侍奉,遣了謝大少和謝二少夫妻來京城先照應一段時日。
起碼等孩子過了滿月再回金陵。
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於趕在了滿月宴之前到京。
謝二少奶奶坐在羅漢床上,拉著溫小六的手,說起接到信時家裡人的擔心,大太太差點暈了過去。
等情緒緩過來后,便滿心自責,覺得她這個做婆婆的沒有照看好溫小六。
又說起她答應了柳姨娘的託付,沒有把人看好。
若溫小六真有個三長兩短,等她百年後都沒臉去見柳姨娘了。
溫小六聽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緊緊的握著二嫂的手,眼眶含淚。
「好了,你如今在月子里可不能如此傷神。這些事都過去了,你也別多想。現如今最要緊的,就是好好坐月子,養好身體。」
「娘說了,你這頭一胎生的有些艱難,便讓你多坐些時日月子,最好是能坐滿兩個月。」
「其他事也不要去勞心費神了,都交給金兒和我們就行了。」謝二少奶奶摸了摸溫小六的頭頂,憐愛地道。
「我知道了,謝謝二嫂。」
二人又說了好一會話,謝二少奶奶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剛進屋,謝二少也回屋了。
「小六怎麼樣?」謝二少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問道。
謝二少奶奶將自己身上的披風遞給身後的丫鬟,走到丈夫旁邊坐下,微微笑道:「我瞧著精神還算好,孩子也養的不錯,白白胖胖的。雖然生的時候受了不少罪,好在她先前有東陵先生開的方子一直精心養著,不然怕是也不會如此快恢復過來。」
「那就好。」謝二少聞言重重的舒了一口氣。
來的時候,母親千交代萬交代,恨不得長了翅膀能自己飛過來看一看她這小兒媳。
如今聽到她身子還算好的話,心底的石頭總算落下了。
「對了,明日的滿月酒,怕是會來不少金兒的同僚妻室,再有就是小六自己結交的太太、小姐們,那些宴席安排雖然管家那邊都做好了,但一會你還是去看看吧,別出了什麼紕漏才好。」謝二少又道。
「你放心,我知道。」
二人在房中不過歇息一會,又各自去忙了。
謝大少此時正在書房內聽著管家回稟明日滿月宴的事宜。
因溫小六和謝金科的身份與謝家其他人不太一樣,所以這宴會便不能像之前那般來辦。
要講究官家規矩。
謝大少也擔心會出差錯,仔仔細細的問了清楚,之後又與謝二少和謝金科商討一番,直到深夜,這才算全都辦好了。
翌日。
謝府一早便開始忙碌起來。
下人們腳步匆匆,來回走動,不停的準備著宴客事宜。
辰時左右,便有賓客上門。
溫小六這邊也穿戴好衣裳,坐在月子房內。孩子身上同樣穿的喜氣洋洋。
只不過此時還在閉著眼睛睡覺。
入了九月的天氣已經有些冷了,為了不讓溫小六吹著風,謝二少奶奶特地讓人隔了一間屋子出來,用來讓賓客換衣、撣灰,不帶灰塵或是身上的冷氣進屋。
舒暮雪和趙紫幾人一早便過來了,此時正圍著睡得呼呼的小嬰兒看。
「他怎麼這麼能睡啊?我們說話都吵不醒他。」趙紫扒著搖床的架子,滿眼好奇地道。
「我聽說小孩子就是這樣的,要多睡覺,不能吵醒他,不然以後會長不高的。」舒暮雪煞有介事地道。
溫小六生了孩子,她婆婆知道后,跟她說了不少關於生養孩子之事。
明裡暗裡也有些催促他們生孩子的意思。
不過都被她給岔開了。
這生孩子又不是母雞下蛋,給了吃的就能下的。
雖然她自己也有些著急,但這事兒急也急不來啊。
二人湊著腦袋在旁邊嘰嘰喳喳的說話,不一會就看見原本睡的好好的孩子,突然皺起了小眉頭,嘴一癟,眼看著就要哭。
舒暮雪忙去喊奶娘過來。
等奶娘過來的時候,孩子果真醒了過來,卻也不過是癟著嘴,並沒有真的哭起來。
「他好像都不哭的誒?」趙紫神奇道。
她剛才還以為這孩子會像其他她見過的嬰兒一樣,不高興了就哇哇大哭呢。
沒想到只皺了皺眉,癟著嘴,卻並不哭。
這樣的孩子她喜歡!
忙湊到奶娘身前去逗醒過來的孩子。
趙紫和舒暮雪在這裡逗弄好一會,溫小六就讓人過來將孩子抱過去,說是有客人上門,也給大家看一看才是。
到了晚上,謝二少夫妻正在清點別人送的禮。
這些將來都是要回禮的,所以不能有失誤。
登記結束之後,謝二少奶奶便往溫小六這邊來了。
這個時候,孩子已經睡下,只溫小六還坐在羅漢床上,手裡端著一碗湯,眉眼間似乎沒什麼食慾的喝著。
「小六,這是娘和二叔他們讓我們帶過來的東西,你看看。」謝二少奶奶讓人將東西搬進來。
溫小六看著屋裡滿滿的五個大箱子,不由放下手中的碗,遞給白露,有些無奈道:「二嫂,怎麼送了這麼多東西過來?」
「那些小衣物,我這裡也做了不少,盡夠孩子穿了,如今又送來兩箱,怕是都要穿不過來了。」
那些衣服瞧著都是些幾個月到一歲左右年紀的孩子穿的。
整整兩箱,沒有上百件,怕是也差不離了。
這麼多的衣裳,難不成還一日換一件的穿嗎?
衣裳的料子也都不是粗麻棉布一類,而是上等的細棉,價格不菲,若是穿過一日便扔,未免也太浪費了些。
「穿不過來到時送人便是,你可別捨不得。這些都是家裡人的一番心意。大家不能來參加孩子的滿月酒,本就心中愧疚不已,若是這點禮物都不送,那豈不是讓他們心裡更加過意不去?」謝二少奶奶道。
她沒說的是,這五箱禮物,還是她好說歹說,攔下不少,這才只減到這麼多的。
若是不攔下,怕是得將近二十箱的東西送過來了。
「對了,這別的衣服孩子若是穿不過來便也算了,但有一件,你卻是一定不能不給孩子穿的。」謝二少奶奶說著從丫鬟手中接過一個包袱。
打開之後,溫小六看著那用了許多小方塊的布料拼接而成的小衣裳,有些目瞪口呆。
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麼。
小時候在松泉村的時候她就見過。
只是沒想到,謝家居然會送一件這樣的衣服過來。
「二嫂.....」溫小六微愣地喊了一聲。
「這是娘執意要做的百家衣。特地找親友們要了整整一百片,又親自縫合起來的,所以這件衣服,你可不能拒絕。」謝二少奶奶擔心溫小六不喜歡這衣裳的樣子,叮囑道。
溫小六伸手接過衣裳,雙手摩挲著入手柔軟,並不像是簇新面料的衣裳,眼底突然就滾燙一片。
忙垂下眼帘,不敢去看謝二少奶奶。
「這料子,用的都是新的,不過衣裳做成之後,娘便用滾燙的水搓洗了好幾遍,直到摸著軟和不扎手了,這才交給我們的。」
又擔心溫小六不懂為何要這樣做,細細的解釋了原因。
還與她說了不少帶孩子要注意的事,這才轉身離去。
離去之前,還給了溫小六一個荷包。
荷包裡面裝的是讓人快馬加鞭去靈隱寺請高僧開光的平安福。
為此還捐了幾萬兩的銀子給寺里的佛祖鍍金身。
滿月宴過去約莫半個月左右,金陵那邊有飛鴿傳書過來,讓謝大少和謝二少抓緊回金陵,老太爺已經撐不了幾日了。
謝府上下便開始準備回金陵。
謝金科給皇上遞了摺子,要回去守制。
溫小六雖沒有坐完兩個月的月子,但也比尋常人多坐了半個月,身體便是出門,也沒什麼大礙了。
只孩子還太小,擔心長途跋涉會不安全。
便請了一位擅長兒科的老太醫一同起身。
因是走水路南下,一路順風順水,孩子在船上也多呼呼大睡,並沒出現什麼不適,所以到金陵的時候,也不過過去十日左右。
謝家三少在城外迎接一行人。
到了之後也沒有過多寒暄,便往謝府趕去。
下了馬車,便見謝府門前已是白布飄揚,屋內似還有哭聲傳來。
「進去吧。」謝大少眼眶微紅,低沉著嗓音說了一句。
眾人便沉默的進了府門。
老太爺是今日一早走的。
走的時候雖然臉上帶著笑,但眼底卻有淡淡的失落。
為什麼會失落,大家心知肚明。
老太爺平日里雖然彌勒佛一般,笑呵呵的,從不與人發脾氣。
對著幾個孫兒好似都差不多,實則對謝金科卻是最不一樣的。
不僅是因為他是家中最小的孫輩。
更是因為這是他們謝家,這麼多年來唯一出過的狀元,且年紀輕輕便已是五品的官員。
他自覺到了底下,便是見到列祖列宗,也能挺起胸膛,不帶半分愧色。
只是這個如此優秀的孫兒,在他彌留之際,他卻不能看上一眼。
且孫兒的孩子,他的重孫,他也見不到了。
雖然有些遺憾,但這一生,他自問過的還算無愧於心。
能活到如今這般年紀,更是難得的高壽。
所以儘管眼底有些許失落,面上的笑容卻也是真誠的。
正堂內,作為長子的大老爺和次子二老爺披著一身白麻孝衣,站在旁邊拜謝過來祭拜的客人。
見到進來的謝大少三人時,一時喉頭有些哽咽。
大老爺望了望身後被奶娘抱在懷裡的一個小小的襁褓,忙上前,就想將孩子抱進懷裡。
轉而又想起自己現如今正戴孝,未免嚇著孩子,不能抱著。
心中有些失落。
吩咐人去叫大太太起來,又讓溫小六拜過之後便先回房,不必在這裡守著。
這是心疼她的意思。
溫小六作為孫媳,怎麼好真的會去歇著。
只換了身衣裳,胳膊上又系了紅布,正要出門時,大太太就過來了。
見到溫小六,也不說話,只拉著她上下打量好一會。
看她面色還算紅潤,只帶著些許趕路的疲憊,先前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放下。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拉著溫小六的手,紅著眼眶喃喃道。
溫小六見大太太這樣,也忍不住跟著紅了眼眶,緊緊的握著大太太的手,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孩子呢,都安排好了嗎?」謝大太太問。
「嗯,奶娘在照看著。一路上也沒什麼不適應,回來就睡著了。」
「那就好,說明這孩子是個身體好,有福氣的。」
謝大太太滿身都想去看看自己這最小的孫子,卻也只好強忍著,等過幾日將老爺子送走了再說。
二人說完之後,便一同往正廳旁邊的廂房去。
過來的女眷大多在廂房內坐著喝茶說話。
許是因為是喜喪,悲痛的情緒沒有那麼濃重,所以屋子裡雖然比起往日宴會時要安靜些,但也沒有很沉悶。
謝大太太領著溫小六進去之後,大家都上前來跟她打招呼。
她身上有品級,這屋子裡誥封最高的不過四品,所以不管是長輩還是晚輩,見著她都是要施禮的。
只不過溫小六向來不是個端著架子的人,別人過來朝她施禮,她也忙回禮過去。
好一會之後,這才坐下說話。
正廳內,謝家大少和謝二少看著躺在棺木中的祖父,眼眶通紅起來。
定定的說不出一句話。
雖然上京前就有了心理準備,但親眼見到往日和藹親切的祖父躺在那裡了無生息的模樣,心底的難受怎麼都無法掩蓋。
謝金科站在一旁,看著祖父閉目的模樣,像是睡著了一般,心底有一股又酸又脹的情緒蔓延開來。
一點一點從心臟處蔓延至四肢百骸。
遲來的淚意這才湧上眼眶,有些難以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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