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
牧雲歸幸運地趕上了最後一班船。登船時,江少辭發現牧雲歸併沒有用靈石付賬,而是用一塊玄鐵牌在入口處輕輕一刷,船門就自動打開了。
牧雲歸回頭提醒他:「我刷了兩人份的,你直接上船就好了。」
江少辭跟在牧雲歸身後,船艙和江少辭記憶中差不多,但是空間寬闊很多,木質座椅全部換成了金屬,鉉窗用一種江少辭沒見過的材質密封,雖然不能打開,但卻可以透光。
江少辭飛快地掃了一眼,問:「沒有船夫?」
他又在問奇怪的問題了,牧雲歸嘆氣:「現在人多寶貴啊,請一個人在船上,恐怕比整艘船都貴。」
那船要如何開呢?江少辭沒有想完,發現牧雲歸在座位旁邊的按鈕上點了一下,隨即,一個短手短腳的傀儡人慢吞吞挪到牧雲歸和江少辭身前,嘴一上一下張著:「今日啟元四千二十年三月初八,天氣晴,西風,內海風浪三級,適合出海;外海局部大風,想活勿去。」
江少辭挑起眉,不由按住傀儡人的腦袋看:「怎麼說話的?」
以前修真界也有傀儡,但唯有天資極差的人才會當偃師,而且那些傀儡笨重死板,連最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好。但面前這隻卻精巧輕便,甚至還會說話。
會說話的傀儡?
傀儡人腦袋被按住,兩條短腿飛快在地上撲騰:「攻擊船長,扣積分。警告一次,警告兩次,警告……」
牧雲歸嚇了一跳,慌忙把江少辭的手掰下來,一邊對傀儡人道歉:「抱歉,他表達喜歡的方式就這樣,請不要記入檔案。」
傀儡人晃了晃自己的大腦袋,眼珠里紅光閃爍:「船長大度地不予追究。但為了表達你們的歉意,請掃碼。」
傀儡人說著舉起自己的手,手掌里光芒閃爍,最後變成一張圓形的八卦圖。牧雲歸暗暗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道:「我要點餐,一起付吧。」
「船長很樂意為您服務。優質的食物往往選自最簡單的食材,在美麗的天絕島上,生長著一種奇異的紅米,它香糯可口,甜而不膩,做成的紅米糕飽受年輕的冒險者喜愛……」
「好了好了。」牧雲歸無語,她已經知道船上只剩下最基礎的紅米糕了。牧雲歸轉頭,問:「紅米糕,你要嗎?」
食物?這個詞離江少辭可太遙遠了,江少辭驚詫地問:「你沒辟穀?」
牧雲歸幽幽看著他,要不是他眼中的疑惑太真實,牧雲歸都懷疑江少辭在嘲諷她。牧雲歸說:「打通二星脈才能辟穀。」
江少辭這才想起來,辟穀確實有這麼個條件。但是曾經修仙界三星、四星遍地走,大宗門裡只要不蠢,十歲的孩子都能打通二星脈。江少辭見慣了風裡來雨里去的修仙者,幾乎以為辟穀是修士與生俱來的能力。
江少辭搖頭,拒絕了來路不明的食物。何況,這個傀儡人看起來就蠢蠢的,他不確定傀儡人拿出來的食物能吃。
牧雲歸也不勉強,點餐,下單,刷令牌,一氣呵成,順便支付了江少辭「襲擊」傀儡人而產生的罰款。傀儡人的眼睛嗖地變成綠色的眯縫狀,小嘴吧嗒吧嗒說道:「感謝支持天絕島船運事業,共建和諧美麗天絕島,人人有責。祝您用餐愉快。」
傀儡人肚子里咣當掉下來什麼東西,隨即銅板升起,露出裡面小巧精緻的紙包。牧雲歸眼看著江少辭偏頭,似乎對傀儡人肚子里的構造非常好奇。她害怕了,要是江少辭再襲擊傀儡人一次,她可支付不起罰金了。
牧雲歸眼疾手快按住江少辭的手,另一隻手飛快拎出紅米糕,按了結束鍵。傀儡人肚子閉合,眼睛里的光熄滅,咕嚕嚕滾到牆角自閉去了。
江少辭看著對方的背影,煞有介事地點頭:「放它在船上,確實比請一個活人便宜多了。」
「噓。」牧雲歸一邊拆開紙包,一邊悄悄提醒江少辭,「它能識別關鍵字的,在船上不要說它的壞話。」
江少辭發現雖然這個世界年輕人全部垮掉,法術大幅後退,智商普遍降低,但是在一些奇技淫巧上卻發展到極致。比如這個傀儡人,遠比江少辭那個時代的傀儡靈巧多了,而看起來,這只是一隻客運船上最普通不過的低價替代品。
江少辭終於找到這個世界僅有的一丁點長處了。
牧雲歸手中的紅米糕包裝簡單,體積小,熱量高,是很明顯的戰時飲食。牧雲歸很快就吃完了,終於感覺體內恢復了力氣。江少辭見她吃完了,問:「剛才的掃碼是什麼意思?」
牧雲歸拿出身上的玄鐵令牌,說:「這是身份令牌,島上每個人從出生就有。上面記錄著身份、姓名、年齡還有積分。積分可以做任務兌換,算是天絕島上最重要的東西了。」
江少辭很快理解,積分不就是曾經的靈石、金銀么,只不過換了一種媒介。不過,江少辭問:「靈石、金銀至少有實物,積分卻只存在於令牌中。萬一身份令牌丟了怎麼辦?」
牧雲歸怔了一下,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令牌丟了……再補辦一個就好了啊。」
兩人面面相覷,彼此都無法理解對方在想什麼。
牧雲歸深刻認識到人不可貌相,江少辭長相極好,劍眉星目,俊朗英氣,渾身上下如出鞘的長劍般凜冽鋒利。他踢毒齒鱷時霸氣又果斷,看起來就很厲害,但是現在,牧雲歸慢慢覺得,可能人有一得,就必有一失。
他的腦子好像不太好。冰塊似乎不止讓他喪失了一部分記憶,還凍壞了他的腦子。
抱著這種想法,接下來一路牧雲歸對江少辭都十分寬容。她心想一個失憶的傻子流落在孤島上太危險了,天絕島從未有外人,故而也沒有客棧等地。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還是把江少辭帶回自己家吧。
希望他過幾天溫暖的日子,腦子可以漸漸復原。
牧雲歸出門的時候是清晨,等回來已到深夜。門口還保持著牧雲歸離開時的模樣,母親已故,家中只剩牧雲歸自己,她落海后也沒有人出來找她。
幸好沒人找她,要不然恐怕沒她那麼好的運氣掉入暗流。牧雲歸熟練地打開禁制,都沒有休息就去給江少辭準備房間:「天色晚了,不方便收拾房間,你暫時在我母親的房間住一夜。放心,這三年我天天打掃,不會有灰塵的。」
江少辭跟在後面,默不作聲地打量這個屋子。
牧雲歸一進屋就趕快去找藥箱,江少辭被毒齒鱷咬穿好幾個血窟窿,不儘快處理,極可能會被魔氣侵蝕。島上資源緊缺,絕大部分物資都集中在四大家族手裡,牧雲歸不得不獨立獵魔獸,故而家裡常備藥物。牧雲歸很快拿出藥箱,江少辭也非常配合,任由牧雲歸握起他的手。
以前南宮玄也經常受傷,牧雲歸幫別人處理傷口再熟練不過。她在江少辭的脈搏上感受了一下,微怔,再次凝神感受。
這次不會出錯了,他的脈搏暗傷累累,可是,卻沒有魔氣。
牧雲歸大吃一驚,這樣的狀況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在溶洞的時候她還注意到江少辭傷口上有魔氣,為什麼現在卻消失不見了?
「奇怪。」牧雲歸緊緊皺著眉,「魔氣呢?」
江少辭眼睫微垂,看不清眸子里的神色。他一副少言寡語的高冷范兒,道:「既然魔氣沒了,那就沒事了。你回去吧。」
牧雲歸嘆氣,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她收起藥箱,這才注意到他們兩人滿臉血跡,一身狼狽。她匆忙領江少辭到沐浴室,給他展示道:「這是浴桶,這裡可以調開關和溫度。因為島上人經常受傷,所以八卦盤中有葯浴模式,裡面按魔獸類型調配了藥物,如果是出海老手,可以直接自己配藥。不過你最好不要動。」
江少辭看著她,眼睛微眯,上挑的眼尾頓時變得危險十足:「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牧雲歸搖頭,她自然不會在江少辭面前說,免得挫傷他的自尊心。牧雲歸覺得沒什麼要交代的了,她正打算出門,突然想到一件事:「差點忘了,你沒有換洗衣物。」
牧雲歸連忙跑出去尋找乾淨衣服。江少辭慢慢跟在她後面,隔著門檻,看她在自己屋裡翻箱倒櫃。
江少辭審視了半晌,挑眉道:「你一個獨居女孩,心就這麼大?」
把完全不了解的陌生男子帶回家裡,現在找東西也不設防。她這種性格在以前的修仙界都活不下來,如今資源緊缺,她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牧雲歸自己住了這麼多年,並不是完全沒有防備心。她敢把對方帶回來,第一是怕他在島上出事,第二是這個少年救了她兩次,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沒有修為。
牧雲歸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但是現在江少辭體內沒有任何靈氣。牧雲歸有能力自保,故而也不會太防備江少辭。何況看他這一路上的表現,牧雲歸覺得這個少年雖然腦子不太好,但修養還是不錯的。
牧雲歸聲音輕巧,就那樣自然而然地說道:「別人是別人,但我相信你。」
江少辭怔了一瞬,隨即嗤之以鼻。牧雲歸從衣櫃最裡層找出一套嶄新的衣服,說:「這本來是我準備給南宮玄的生辰禮物,還沒有送出去。我看你們倆年紀差不多,暫且試試吧。」
擱在往常,別人的衣服江少辭絕不會碰,即便名義上歸其他男人也不行。然而今時不同往日,江少辭只能忍了。他接過衣服,發現是一件黑色長衣,收身束袖,款式乾淨利落,但細節處可見精緻用心。江少辭翻了翻,勉強接受了牧雲歸的品位。
如果是那種花里胡哨的衣服,他絕對不穿。不過,江少辭看向牧雲歸,問:「那個叫南宮玄的,和你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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