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摘星樓

「小子，你在胡說什麼？莫不是真的這點果酒又把你弄醉了吧？」

青冥疑惑的問道。

此時蕭劍已經高興的手舞足蹈，當然他的身體並不能手舞足蹈，只能臆想自己從前站起來的樣子，但蕭劍的眼角已經噙滿淚花。

五年的光陰，五年的癱瘓換做一個尋常人都絕對受不了，更何況是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人，蕭劍無數次都在幻想自己重新站起來的那一刻，聚靈重修，殺上天曌山，手刃孫文台王重遠。

兩年多的數萬里逃亡，兩年多的東海飄蕩，只為了尋找冥冥中的一絲希望，如今終於領悟到了那句話的意思，也就是說，蓬萊已經近在咫尺，陸地神仙即將出現在眼前，蕭劍如何能不激動以至於痛哭流涕。

「到了，到了，咱們終於到了。」

蕭劍帶著哭腔大聲咆哮道。

「到哪兒了？」

青冥繼續追問。

「蓬萊，蓬萊要到了，前輩，拋錨，咱們今夜就在這裡不動，等大霧散去，明早應該就能看到蓬萊仙島了。」

青冥手中的酒杯一顫，停頓了片刻，將那早已經喝的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果酒一口喝下轉身去了甲板，沒多大一會兒就感覺船身已經被禁錮住。

「謝謝你，朋友，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一輩子都不會明白那句話的意思，心之所向，即是蓬萊。」

蕭劍大笑道。

「我好像什麼都沒說吧？幹嘛謝我，我都被你弄糊塗了。」

那人沉聲道。

「總之謝謝你就對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到達目的地了，前輩說的不錯，陸地神仙，蓬萊，絕對不能以肉眼去看，就像天劍山一般，遠遠看去只是一片朦朧，蓬萊，其實一直都在，只不過我們肉眼凡胎看不到而已，所以要用心去看。」

蕭劍說的那人越來越糊塗了，但好在並沒有打擾了蕭劍興頭的意思。

不管能不能在明天一早看到蓬萊，今夜先暫且睡個好覺吧。

那人破天荒的第一次在這艘船上過夜，青冥一夜未回船艙，蕭劍料想青冥此時一定在船頭傻坐著。

青冥嘴上說著已經在那一年一劍斬去過往的種種，可，情之一事，如何能就那樣輕描淡寫的斬去？如今說不定蓬萊就已經在眼前，待求得陸地神仙出手救蕭劍，兩人都知道，那個時候也就是五年來的相伴終將分別的時候，即便青冥嘴上從來不曾說出來，但堂堂一代大能，如何能就這樣陪伴在蕭劍左右？中州有難，青冥身為禪宗弟子，儘管已經離開禪宗多年，可大樹有個根，喜鵲有個窩，越是活的久學明白一個道理，人啊，不管這輩子年輕的時候如何意氣風發，如何揮灑豪氣，到老來都會想著回到自己的故鄉，哪怕回去的只是一具屍體，一壇骨灰。

蕭劍這一夜又失眠了，因為太激動，或者說太期待的原因，總盼著大霧快點散去，天色快點亮起來，到時候周圍的島嶼，總該是那蓬萊仙島無疑。

只可惜越是期待，越是過得漫長，好在一夜的煎熬終有過去的時候，東方泛起了白肚皮，一輪紅日從海平線冉冉升起，大霧漸漸散去，映照波光粼粼的海面感覺那麼不真實。

青冥得蕭劍所求，在天還未亮的時候就被抱到了甲板，神秘人也早早的起來。

「小子，你確定你真的已經找到了蓬萊？」

青冥這已經是第十四次問同樣的話。

「不著急，前輩，咱們看著就是了，我現在的心很靜，完全放下了執念，放下了過往的種種，此刻我感覺距離蓬萊最近。」

蕭劍輕聲說道。

終於在青冥第十五次問同樣的話之前，大霧完全散去，海天一線，盡頭出，在朝陽之下的地方，隱隱出現一個黑點，兩年多的東海之行讓青冥無比肯定那是一座島嶼。

「怎麼回事？我們不是從那個地方過來的嗎？昨天還沒有島嶼，怎麼今天突然就出來了。」

青冥不解的問道。

「前輩，不是你教我不要用肉眼去看的嗎？」

蕭劍緊鎖了五年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也露出了久未出現的最舒服的笑容。

「那麼，咱們現在出發吧，前輩，朋友，朝蓬萊而去，去看看那傳說中的陸地神仙是什麼樣子。」

蕭劍大笑一聲，青衫男子仗劍而出，有兩道流光離開船頭直向天際盡頭而去。

但見盡頭出，一道虹光從島嶼上方劃過，隱隱聽聞黃鶴啼鳴之聲，島嶼之上鬱鬱蔥蔥，周圍是懸崖絕壁，最下方則是不斷拍打懸崖的海浪。

待到近處時，才發現島嶼之上有塔一座，高九層，似有仙人一指質問蒼穹，黃鶴圍著高塔不停啼鳴。

「摘星樓。」

兩道流光停至島嶼周邊，才發現這塔身的佔地面積已經比得上一個天劍山廣場，青冥輕聲呢喃著這座高塔的名字，用的是中州最古老的文字，但好在青冥也認識一二。

如今光念出摘星樓這三個字就已經有種讓人仰望矚目之感。

青冥本來想去這島嶼上方具體查看一番，卻發現無論如何都不能高於摘星樓第一層塔身。

青冥略微一思索就已經瞭然。

「難不成建立這座塔的人真的曾經摘下過星辰？不然為何得以取名摘星樓？我青冥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這等仙人手筆，中州千年之前沒有，千年之後更沒有，枉我中州大能自稱名門仙山，若是他們見到了此情此景，又敢有半分自信吹捧自己？只是若真是蓬萊仙島，又為何不見天門？」

青冥輕聲呢喃。

「但不管怎麼樣，既然來了，就算不是真蓬萊，就憑這神仙道場，青冥也應當拜訪一二才是。」

「前輩，咱們是直接上山還是？」

蕭劍輕聲問道。

「不可，既然是叩拜山門，總該有禮貌一些，咱們下去，步行上山。」

青冥說完已經停在了山下唯一的一個上山階梯之上，往下是咆哮的東海，往上似與天高處便是那座摘星樓。

這島嶼遠處看起來不大，實則絕對比得上當初的流螢島，但最高處唯有摘星樓一處。

青冥重新將蕭劍背負到了身上，三人沿著階梯慢慢向上攀爬，好在並無想象中的階梯被施加禁制，因此雖然慢，卻距離摘星樓越來越近。

亭台不知是誰設計開鑿，還弄出了可供人休息的平台，足足攀爬了兩個小時有餘才爬完了所有階梯，面前是一大片竹海，生長的都是中州難以見到的紫竹，海風吹拂海島，竹海一片搖曳，頗有幾分人間仙境之感。

略微有些傾斜的小路不遠處有一條小溪，小溪有個水潭，水潭旁邊坐著一個髮絲黑白相間的老者，在此等畫面中出現的垂釣者按正常思維來看不說仙風道骨至少也應該鶴髮童顏才是，偏偏這老者於以上兩點格格不入，穿著一雙破舊的草鞋，一隻手拿釣魚竿，另一隻手還在髒兮兮的腳丫子中間搓泥，長著一雙小眼睛，唯一值得稱道的是一把魚竿倒是做的像模像樣的。

只不過在一句話過後三人連最後一點值得稱道的地方都來了個大轉彎。

青冥快步走上前去。

「老先生，請問這裡……」

青冥一句話還沒問完便見到那老者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等到將魚竿提起來的時候三人眼珠子掉了一地，那魚線上分明就只有一根魚線，魚鉤都沒有。

偏偏那老者還大發脾氣。

「你們這些人好沒禮貌，把我的魚兒都嚇跑了。」

蕭劍想說什麼被身後的神秘人使了一個眼色，青冥會意，只得抱歉一聲打擾，三人一溜煙的跑出老遠。

「這老爺爺莫不是痴子傻子吧？沒有魚鉤的魚線也能釣魚？還怨我們打擾他，難不成那魚兒會自己蠢到自己用線把自己捆起來給他送上去？」

蕭劍不滿的抱怨。

「好了好了，臭小子，又沒什麼事情，咱們再往前面走走，說不定還能碰上人，到時候再問問這是什麼地方，到底是不是蓬萊仙島，到時候敗山門也總不至於不知道說什麼不是？」

青冥安慰。

蕭劍這才作罷。

若是他們願意再回頭看看定然能看到那穿草鞋的老者在他們走後果真釣上了一條魚，而且還是一條大魚。

三人離開垂釣老者約摸又走了兩里山路，再未碰見任何人，卻聽到前方隱約傳來一陣歌聲。

有一牧童騎青牛而來，牧笛聲聲陣陣，笛聲宛轉悠揚，回蕩在竹海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小朋友，能不能請問一下這裡是不是蓬萊仙島？」

青冥早已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跑上去攔住了青牛。

那牧童身著破舊的青衣，兩個髮髻像是一個書童，生的也是嬰兒肥，讓人見了便忍不住上去摸一兩把。

牧童放下了牧笛好奇的看著眼前奇怪的三個人，大概他想不明白為什麼蕭劍那麼大一個人還要被人背著。

「什麼蓬萊仙島？這是我的家鄉，你們是從外地來的嗎？」

牧童眨了眨可愛的眼睛問道。

「沒錯，小朋友，我們從很遠的地方過來。」

青冥笑笑。

「很遠的地方？有多遠？有從山上到山下這麼遠嗎？」

「呃……」

青冥摸了摸處鼻頭，他還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天真幼稚孩童的問題。

「比從山上到山下要遠一點吧，對了，小朋友，你說這是你家鄉，你家鄉叫什麼名字啊？」

青冥心想蓬萊仙島本就是傳聞中的存在，小牧童不知道也很正常，也許連當地人都不知道蓬萊這個名字。

「我家鄉叫蓬壺島，不是什麼蓬萊，你們肯定來錯地方了。」

牧童睜大眼睛天真無邪的說道。

三人心裡有些失望，只差了一個字卻是天壤之別。

「那小朋友，叔叔再問你，你們這島上的那座摘星樓裡面有人嗎？」

青冥再問。

「有人啊，裡面有很多人，都是很好的哥哥姐姐們。」

牧童說完，青牛悠哉悠哉的朝著下山的路繼續走去。

「小子，恐怕這次情況不太好，你要做好失望的準備。」

青冥沉聲說道。

蓬萊有仙島，島上有陸地神仙，既然是神仙，總該不會是連一個小牧童都能隨便接觸的存在。

「放心吧前輩，咱們又不是沒失敗過，就當做旅遊一圈也行啊。」

蕭劍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仍然掩蓋不了心中的落寞。

難道，自己真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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