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門不常開

只聽聞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跟三人所想象中的仙風道骨完全不同，有哪個仙人走路不是有多慢走多慢？

待得房門被推開，首先探起來的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腦袋，長長的山羊鬍，嘴角的鬍子長到脖子，一雙小眼睛。

隨後才是踏進了一條腿，然後整個身子才完全走了進來，待得老者進來過後，牧童躡手躡腳的瞅了房中一眼，被小老頭一瞪連忙身子縮了回去，隱隱還聽到腦袋磕在門框上的聲音，三人聽得想笑，但終歸沒有笑出聲來，強行憋著的感覺真不好受，不知道斗笠之下神秘人是什麼樣子，蕭劍已經憋的滿臉通紅。

青冥站起身來，抱了抱拳做了一個最標準的行禮動作。

「請問……」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們為什麼來，也知道這小子遭受了什麼樣的劫難。」

小老頭看了蕭劍一眼。

對於這一點，三人經過一下午的交流已經提前想到了不少，能算出三人今日會來，自然也算的出是為何而來，不然如何算得是陸地神仙？須知這片天地，不知有多少超出人所能想象之極限的事情。

還是那句話，大道三千，無奇不有。

「敢問老爺爺，小子還有沒有的救？」

蕭劍終於穩定下來之前被騎牛牧童弄得想笑的情緒，輕聲問道那句五年來風風雨雨從來不曾開過口的話。

「有救……不過」

「既是有救，不管如何困難我都要試一試，已經五年了，五年來等的就是老神仙一句話，只要能救他，只要老神仙答應救他，什麼條件都可以，刀山火海我都可以去闖上一闖，哪怕……要了我的命。」

青冥無比鄭重，仔細想來，兩人身上還未必拿的出來能讓這神仙人物看得上眼的東西，除了一柄妖劍，一柄聖劍，但這兩樣東西若非性命攸關時刻，否則絕不能輕易拿出來，即使……小老頭多半就是那傳說中的陸地神仙般的人物，神也是人，如何就確保神仙不會起了殺心？

「前輩……」

蕭劍想說什麼，卻被青冥打斷。

「小子你不要說話，你想說什麼我也知道，我青冥，活了這麼多年，已經太久了，當年看你小子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你小子，那一年，李諄城離開，看著你一夜白頭，那一年，白髮蕭劍再上天劍山，以入門不過一年多的本事硬憾王重遠，孫文台，我才發現，原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的心中已經被仇恨填滿，我知道，也正是因為仇恨才能讓你在這五年的時光挺了過來，我老了，不願看著你此生報仇無望，對於你，有些事情，非做不可，有些人，非殺不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青冥笑問蕭劍。

蕭劍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說出來，青冥的性子，說到做到。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小老頭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他有救，可是想救他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筋骨盡碎還好辦，只需重新換一副骨架便可，難就難在氣穴被毀，想要重新塑造氣穴絕非易事，所用天材地寶無一不是世間難尋，更是有強大妖物守護，動輒殞命，再者，就算尋到了，他已經五年沒有重新站起來過，想要完全康復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這一過程少則一年半載，多則十年八年，沒有人能夠說得清，你們明白了嗎？」

見兩人不說話，小老頭又道。

「今夜你們暫且好好休息，這些日子以來的舟車勞頓也很辛苦了，我命了弟子準備好了晚飯，都是些粗茶淡飯，還請不要嫌棄，待你們考慮好了再告訴我結果。」

「不用考慮了，需要什麼東西老神仙你直接說就是了，我連夜就出發去收集，管他什麼妖物守護，再厲害總該不會比我手中劍厲害。」

青冥忽得叫住了小老頭兒。

「哦？你確定？我所說的妖物可並非尋常妖物，這當中或許還有凶獸的存在，你修行千年不易，還是想想清楚。」

「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還請老神仙直接告訴我該如何做。」

青冥抱拳沉聲道。

小老頭沉默片刻。

「既然如此，那你跟我來吧。」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廂房，只剩下蕭劍與神秘人二人，沒過多久就送來一餐晚飯，如小老頭兒所說都是一些山間粗茶淡飯，不過對於幾年來吃遍了海中海鮮的二人來說也足以抵得上一桌山珍海味，只是兩人好像並無任何胃口。

「前輩……」

蕭劍欲言又止，有些話，說或者不說出來都並不重要了，心裡知道就行。

「他對你很好，他希望你活下去，並且好好的活下去。」

神秘人至始至終都從未動過筷子。

「這份恩情，什麼比天高，比海深，都不足以比較。」

「我知道，可是我不願他為我隻身去犯險，從前蕭劍覺得只要有爺爺在的地方就是家，可真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前輩的地方，也變成了蕭劍的家。」

蕭劍輕聲呢喃。

「既是如此，你就更應該為此好好活下去，你的命，已經不只是你一個人的命，你明白嗎？」

「明白，蕭劍自然明白。」

正在這時，本來被關上的廂房門突然探出了一個頭來，還是那兩個熟悉的髮髻，小小牧笛牧童，一個青冥口中的修天道的存在。

「進來吧，你守在門外做什麼，這裡是你家唉。」

蕭劍笑了笑。

聽聞這話，那牧童才極為不好意思的走了進來，隨意坐到了蕭劍對面。

牧童撓了撓頭。

「本來我不打算進來的，我自打上山以後就沒怎麼接觸過陌生人，可師父說讓我陪陪你們，真搞不懂，山上那麼多師弟為什麼偏偏要我來陪客人，我這人嘴笨，除了以前的大師……呃，沒什麼沒什麼，反正我這人不會說話啦，你們吃自己的就好，不用理會我，當我不存在就是了。」

牧童自言自語的擺擺手，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

「呃，你說山上的人都是你的師弟，那你多大了？」

蕭劍好奇的問道。

「這……也不全是我師弟，還有個二師兄，不過二師兄性子很古怪，不提他，四師弟也不錯，就是平時太酷了點，你問我多大，我也想不起來了。」

牧童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我只記得四歲的時候被師父帶上山，從那以後就沒下過山，不知山下過了多少光景，只記著山上的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反正就是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牧童尷尬的笑了笑。

語出驚人，蕭劍神秘人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難不成世間真的有返老還童之說？還是因為這小牧童修的是天道所以才如此稚嫩？

「你們上清觀當中有多少弟子呢？」

蕭劍再問。

「我也不知道，一二百總該有的吧，師父每隔幾年都會收弟子上山，我是第三個，所以被稱為三師兄。」

三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小小牧童愣是被蕭劍這個小人精套了個遍，除了小牧童每次提到他大師兄的時候都閉口不言，這倒讓蕭劍對這上清觀的大師兄越發好奇起來，難不成也是一個留著山羊鬍的老頭子？

一夜的時光在牧童的嘮叨中很快就過去，後半夜牧童趴在桌上沉沉的睡去，神秘人也躺到了床榻之上，沒去管在那裡動彈不得的蕭劍，蕭劍也懶得在意那麼多，反正幾年來都習慣了，只是卻不知青冥那頭怎麼樣了。

青冥被小老頭帶離了廂房去到了一處別苑。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曲徑是曲徑，小院也的確是幽靜的小院，禪房卻不是禪房，更像是一處神台，因為上面樹立了大大小小十幾個牌位，牌位下面都是剛剛新燃起來不久的香燭。

「老神仙，莫不就是那傳說中的陸地神仙？」

青冥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什麼陸地神仙？最後還不是坐到了這上面。」

小老頭指了指上方的十幾個神主牌。

「不是傳說陸地神仙由那位人族大能輪迴而來嗎？如此一來老神仙也不過只是輪迴了而已，如何會自己供奉自己？」

青冥不解的問道。

「你也說了那只是傳說，輪迴之說的確有，不過能輪迴三四次已經是極限，又有誰能真箇生生世世輪迴？那樣豈不是打破了天道平衡？換一步說，這輩子你能修出輪迴，難道你保證你下輩子就能修出輪迴？」

小老頭捋了捋白須。

「那聽聞蓬萊仙島有天門，這總該是真的，老神仙定然就是那坐鎮天門的陸地神仙，如今已得見蓬萊，得見陸地神仙，唯獨不見天門。」

青冥輕聲說道。

「天門不常開，天道不常有，老夫自知這一世已經是最後的極限，所以才會給自己留下一個位置。」

小老頭指了指台上的一個神主牌，上面沒有名字。

「平生收徒一二百，不過都是尋常資質，但仍有四個弟子為平生最自豪，這當中又以大弟子最為接近天道，我以為他會接替我的位置來替人族鎮守這天門。」

小老頭大袖一揮，青冥不知不覺已經與小老頭身處於另外一番空間。

摘星樓第九層。

青冥身軀一鎮。

「天門不常開，偏偏今日就是天門看的時候，你來蓬萊即是緣，如此，讓你看一看天門又何妨？」

小老頭話音剛落，摘星樓震顫不已，第九層塔頂在震顫中緩緩打開，為青冥呈現出了另外一番陸地上根本看不得的情況。

九天之上虛空撕裂，旁邊是明亮的星星，裂縫處卻是凌冽的罡風，天門一開，便有十數道青冥從未感受過，即使在守護者身上都感受不到的驚天氣息似要從裂縫而出。

「這……便是聖嗎？」

青冥輕聲呢喃。

但聞氣息剛要冒出之後，有一木劍自上清觀衝天而起，直至裂縫處。

天人噤聲。

數息過後，木劍落下，天門關閉，摘星樓緩緩閉合。

「這就是人族前赴後繼想要踏出的最後一步，凡人稱為聖，在我看來，聖與魔並無任何分別，如今終於在我即將坐化的時候你將他送了回來，天門有人鎮守，方才保天下太平。」

小老頭沉聲道。

「他？你說的是蕭劍？難不成……」

青冥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沒錯，我那大弟子名呂東庭，也就是這孩子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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