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若能氣運重聚 自會再見
戰爭於半日之後在從天劍山傳達下來的祭旗儀式中一觸即發。
來自中州百族的各個最高領導者遙對蒼穹，以酒杯祭天，笙旗漫天。
「在很久以前，那個時候的蕭劍還叫蕭劍，樊城還叫樊城，中州還叫中州，那時候的我一心想著將來等長大了就將鐵匠鋪子做大，好好報答爺爺的養育之恩，畢竟，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恩情來的更大？再後來，爺爺送我上了天劍山，那時候我的夢想便是將來有出息了讓爺爺可以抬起頭來做人，沒想到第一次回去就是天人永隔，蕭劍一夜白頭，那時候我一心想著報仇，覺著世間只有仇恨，再無半點溫情，所以錯過了許多事情，橫渡東海，尋得前世，成就陸地神仙，那時候想的也只是報仇，天下安危與我又有半點關係？沒想到，一朝頓悟便是千年輪迴。」
「一千年，世事變遷，滄海桑田，在貧道那個時代，上演了一番世間謫仙如雨落的畫面，那一戰，持續許多年，那時候貧道仗劍逍遙，根本不理會這些事情，一直到後來看到我人族隱世不出的聖賢們一個個出山源源不斷的前往趕赴戰場，甚至許多大能還未能衝進戰場便被逼的自爆而亡，天下蒼生更是如過江之鯽一般趕去赴死，貧道才開始反省，為什麼這些大能們如此愚蠢，他們原本可以隱藏起來置身事外，後來，有一個老前輩這樣告訴我，他說，孩子，中州再怎麼內鬥，再怎麼搶地盤，那也是咱們中州自家人的事情，自家人關起門來窩裡斗怎麼都行，反正吃虧撿便宜都是自家的人，可這次不同，這次是外敵侵略，要掠奪我中州財富，霸佔我中州地盤，將我人族趕盡殺絕？若不趁早擰成一股繩，莫非要等到被人逼上絕路分而殲之？到時候什麼大神通者，大能者，在如此龐大的軍隊面前也不過只是笑話而已，那一戰，最開始趕赴戰場的人寥寥無幾，到後來人們漸漸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然後慢慢增援，到後來半獸人大軍猶如蝗蟲過境一般湧進了中州之時，中州百族奮起反抗，全民皆兵，只要能動的哪怕是抄起柴刀都要趕去戰場，跑不動了，就走，走不動了，就爬……」
「妻子送丈夫上戰場，老人送兒子上戰場，孩子送爹爹上戰場，只有戰，才能保住中州，在如此規模空前的浩劫之中，中州聯盟終於打退了外敵，百族升騰。」
「啪。」
年輕道人面前的酒杯忽被捏碎。
他朗聲道。
「我中州百族先人尚且如此置生死置之度外，我等如何不能扛起這面戰旗？我等如何能讓先人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寧？我等如何能讓中州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當中？」
「天下同袍們，天下道友們，天下百族的兄弟們，也許有一天，我中州會再度分離，百族內戰，但不會是在今天，也許有一天我等會背信棄義，撕毀盟約，但不會是在今天，也許有一天我等子孫會讓中州被外敵侵佔……但，絕不會是在今天。」
「殺……」
伴隨雲州天劍山上的一聲長嘯，九天之上風雲翻滾，迅速匯聚至天劍山上方，中州大地無數江河溪澗流水衝天而起直向天劍山而來。
風雲結合流水匯聚成世間唯一出現過的一柄劍。
黑髮道人凌空站立。
「前輩，多年以前，你傳蕭劍這一式神通，助蕭劍成就劍道三境，蕭劍豈能讓天下後輩忘記你？」
「此一劍，乃前輩青冥所創，名為劍二十八。」
伴隨他一聲大喝，那柄當世只此一柄的利劍忽然爆裂開來，分解成無數密密麻麻的小劍，兩個呼吸之後已經遍布中州。
中州上方有劍，劍無數。
大戰爆發。
……
屍橫遍野，血光通天，強大的凶獸，妖獸，神獸，荒獸。
醜陋的半獸人，吟唱著邪惡咒語的巫師，天上強大的噴火龍，中州的劍修，武修……
有一年輕的身上已經被鮮血浸泡的修士掙扎著從屍體當中爬出來，身旁是堆積如山的屍體。
他慘笑。
「師兄師弟們都走了呢，怎麼著也都該輪到我了……」
有一老道帶著剛剛入山門不過三年的少年弟子加入戰場，木劍寸寸折斷，到死之前還緊緊的護著自己的弟子。
老道臨死前慘白呢喃。
徒弟啊，師父這輩子沒什麼大的本事，你說你想看看那傳說中的噴火龍，師父只能以這種笨辦法來待你看呢。
那中州聞名的青衣門青衣七子，到死之前都死在一起，用他們的話說。
咱們青衣七子死了也要一起組劍陣下去殺敵。
那年少時素來都與蕭劍不對頭的趙文軍，被天劍山兩劍之一的趙文傑強行押解上戰場。
「文軍，哥知道你的秘密，也知道你無數次想殺了小師弟，不過，如今你與他已經再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趙文傑已經自私了一輩子，總該在臨死之前大方一次，好讓世人也知道知道，天劍山有劍，有兄弟劍……」
……
百花谷女弟子盡數上戰場，萬千弟子之中雁南飛獨樹一幟，他將冷冰心護在身後。
「大妹子，我還記得那些年你對我的好，不嫌棄我是個草莽漢子，更是告訴別人百花谷是我說了算，雁南飛這輩子沒什麼值得吹噓的，除了我認識了那小子，便是有了你，如今雁南飛豈能讓你死在我前面？活著的時候，你給我帶路，死的時候，總該雁南飛做一回男人，讓我也給你帶帶路……」
……
那曾經號稱天下第一大宗的禪宗，素來以維護天下正道為己任，素來不沾血型的禪宗弟子，上了戰場卻比誰都殺的更凶，以那禪宗老祖和青智帶頭，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青智說。
這世間人只知大哥你的風流，卻只當青智是個不愛多說話的悶頭驢，但誰又知道大哥你當年不成第一誓不下山的時候，老弟我有多羨慕你啊，如今你都走了還留下一劍告訴天下人你青冥有劍，我青智豈願再不如你一次？
……
謫仙如雨落，如今真的成了現實。
「總不能就看著大家在前面如此廝殺咱們就在後方看著吧？」
白髮道人看向旁邊的黑髮道人。
「既然已經註定要兵解，何不放手殺一回？」
黑髮道人深會其意，兩人融為一體。
一手木劍，一手神兵。
「你們就在這天劍山坐鎮，天大地大，且看貧道今日再仗劍殺一回。」
三位從東海而來不能沾染因果的天門鎮守者，白髮道人的師弟，還有幾位紅顏知己，看著那踏出一步的背影，只一步，便有百丈遠。
一步，卻恍若隔世。
她們覺得，只有這一刻，彷彿他才是他，那個肩膀上再不用扛著天下的他。
也只有這一刻，她們才重新發現，原來這麼多年來她們一直都看著他的背影，從未陪他一起走過……
「大師兄要走了，三尺氣概，風流千古。」
牧童輕聲呢喃。
「天下唯有大師兄一人夠的上風流二字。」
草鞋老頭兒喃喃自語。
「大師兄當年單舟出海斬蛟時也是這個背影，你們說……大師兄散盡氣運以後會不會得以重聚氣運而生？到時候我們又該如何去尋找他？他還會不會記得我們這些人，會不會記得我們這些故事？」
……
……
後世記載，中州永曆年有兩次浩劫，第二次浩劫白髮道人騎蛟龍入戰場，以陸地劍仙之境殺盡天下邪魔外道，真元枯竭，敗於妖王一劍。
白髮道人兵解，妖王重傷坐化。
千年前呂東庭下山入中州救了一小孩，小孩後來不知所蹤……
……
九天之上烏雲散開，中州得以重見溫暖。
天劍山之巔，有一白髮道人持劍負手而立，身後是一如既往熟悉的面孔，只是不見了許多。
白髮道人拋劍上天。
「貧道氣運終盡，臨走之前散盡地仙劍仙修為，分三分氣運於天下，不論後世如何變化，如何滄海桑田，有貧道氣運在一日，天下便再生不出妖魔。」
他閉上了眼睛，長劍終入頭頂。
有三道氣息自其頭頂出現，消失於天地，再無跡可尋。
身後的許多人聽著那白髮道人的最後一句話，終究是泣不成聲。
「若得以氣運重聚，自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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