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記憶蒼穹

其實怪物的本質，就是人的負面情緒。

這些負面情緒，就像是怪物小人，站在每個人的肩膀上，在耳邊不停的低語，慫恿普通人冒出十分危險的想法。

就這麼簡單。

簡淵不知道這些東西為什麼能具象化，而且自己全部都能看的。但簡淵也發現，這些怪物不是無懈可擊。

雖然從某種情況上說，這些怪物就是無敵的。但如果這些怪物無法對你進行蠱惑，那怪物本身是沒有能力的。

唯一的規則，就是怪物只能用蠱惑的方式逼瘋正常人，然後吃掉。

所以如果能對負面情緒完全免疫的話，那麼這些怪物根本無法降低人的精神狀態，那就無法傷害人了。

而簡淵，好像已經做到了。

畢竟他身邊跟著幾百個怪物，已經差不多一個月了。

此時，全市的怪物都將要湧來，簡淵卻絲毫不慌。

回過頭，簡淵看向自己邀請來的三位女嘉賓。首先，就是要把這三位身上的怪物消滅掉。

宋繁星肩膀上的怪物是貪，妄圖回歸到一段過期的感情里。造成的結果就是行為和心情有時候會陷入莫名化的失控。

李安純肩膀上的怪物是嗔，嗔執少時不幸的經歷患得患失。造成的結果就是對感興趣的一切有病嬌級別的佔有慾望。

林暖兮肩膀上的怪物是痴，痴心於萍水相逢的無效關係中。造成的結果就是念念不忘，莫失莫忘，憂思成疾空盡歡。

三個怪物撲到簡淵身上，想大快朵頤。但是下一刻就灰飛煙滅。

隨後，三個人都陷入了昏迷。

簡淵似乎想起了什麼，看著夜空中向自己襲來的無邊無際黑影，張開了懷抱。

無數的怪物瘋狂的撲過來，簡淵卻完全不防禦。這些怪物撲到簡淵的身上，開始瘋狂的撕咬，開始發瘋一樣的攻擊。

但一切都是徒勞，沒有任何的負面情緒，可以干擾到簡淵。

這恐怖的場面整整持續了一個小時，最終所有的怪物消失，都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傷害到他。

「一切結束了嗎？」

簡淵睜開眼，所有的怪物消失了。

隨後，整個城市恢復了平靜。

腦海中的記憶恢復了。

簡淵揉揉額頭，忽然明白了起源的手段。

其實說到底，還是想逼瘋簡淵的手段而已。瘋魔成神，似乎就是為了這麼目標，所以起源才這麼做。

就像是把簡淵的前半生又合成了一個小副本，讓簡淵重新闖一次。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就算失去了記憶，可完整的靈魂和健康的內心，依然讓簡淵無往不利。

簡淵的前半生，本身也是簡淵和內心瘋魔的抗爭、自我救贖的路。簡淵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投機取巧，用更簡單的方式解決自己的問題，只不過最後他並不是真正健康的，只能說是維持了一個病態的生存狀態，苟延殘喘。

但在生死之間的大恐懼下，簡淵還是沒有選擇這條苟延殘喘的路。簡淵最後還是成功戰勝了心中的瘋魔，救贖了自己。

簡淵一直堅持的路，一直不肯妥協的路，不肯隨波逐流的路。在內心黑暗的岔路口前的抉擇，還有耳邊負面情緒撩撥的誤導，這一切都沒有讓他動搖。

起源的最終目的，其實就是想把簡淵逼到絕境，走上無法回頭的瘋魔之路！

所以起源營造了這麼一個恐怖的世界。也許這一切是催眠的夢境，也許起源的強大，就是因為已經在瘋魔中得到了難以理解的力量。

這一點，其實在噩夢的精神病院里，孟醫生已經給過簡淵暗示了。精神病院的治療方式，不就是把正常人折磨成精神病嗎？

只不過有些東西，潛意識無法直接說出口。畢竟潛意識有自己的規則，不可能有那麼高的自由度。這是許可權高付出的代價。

現在簡淵已經明白這一切了。

「起源，這就是你的手段了嗎？」

簡淵回想起這一切，卻沒有多少毛骨悚然，只覺得荒唐可笑。這給自己造成前半生困擾的罪魁禍首，其實真正的面對起來，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纏，甚至簡淵覺得很輕鬆。

畢竟簡淵已經在無數次的噩夢中逃生，這些小場面已經無法讓他膽戰心驚了。

這時候，時間靜止，起源也現身了。

依然是背對著簡淵，這時候起源的語氣卻一如既往的平淡。

「其實你能活下來，是我預想到的，一點都不意外。畢竟你前半生已經遭受了太多，而且是太多太多。現在只不過是暫時屏蔽掉你一點點的記憶而已，但是這些負面情緒，對你來說其實早已經免疫了。我知道，這些對你來說，沒有用。」

簡淵也覺得這件事好簡單，現在聽到起源這麼說，笑道：「看來你還有後手啊。繼續吧，有多少招我都接著。我也想知道，你現在還有什麼能力。」

起源卻笑了：「你剛剛破滅掉了那麼多的怪物，那每一個怪物都是一個人的負面情緒。雖然這些負面情緒對你來說已經免疫了，但是伴隨著負面情緒帶來的片段記憶，你能免疫嗎？」

簡淵皺眉。

「所以，接下來才是正餐。」起源淡淡的說道：「得到了這麼多不屬於你的記憶片段，你的大腦能承受嗎？你的記憶宮殿要崩塌了。而在崩塌之後的殘垣斷壁上，無數的記憶碎片混淆在一起，那時候你就無法分出自己的記憶，還是他人的記憶。而喪失了自己記憶的你，還是你嗎？」

簡淵明白起源的最終目的，從始至終都沒有變，就是想把自己逼瘋。

但是防不勝防，簡淵是真的沒想到，起源最後的計劃，居然是打算用龐大的記憶碎片，把自己的記憶宮殿擠爆！

每個人的記憶，都可以比喻為一條路，不斷的向未來延伸。可是在路的起點，那裡有一座記憶宮殿，是人類內心所有的故事。

一個人之所以被稱之為人，其實和從小到大的這些經歷是密不可分的，社會性的屬性才能讓人發育成人，否則只會變成野人。

可記憶宮殿是有大小限制的，就這麼多的空間內存。所以很多重要的東西，近期發生的東西被銘記。而很多無關緊要，或者已經過期的消息直接被遺忘。清理內存，保持大腦思維健康活躍。

一般來說，正常人是不可能去接收別人的記憶，更不會把別人的記憶當做是自己的。這樣的話，人就會對自己的存在產生懷疑。

比如，如果一個普通人忽然想起來，自己多年前曾經殺過人，那這個普通人餘生都會陷入恐慌和害怕，這輩子都不會再幸福了。

再比如，忽然發現自己是收養的孩子，一直以為的父母不是親的，是養父母。那這個時候，原本的感情觀念就會直接崩塌，陷入無盡的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之中。這就是現實。

哲學里有一個特修斯悖論。

如果特修斯的船上的木頭被逐漸替換，直到所有的木頭都不是原來的木頭，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

是一種有關身份更替的悖論。假定某物體的構成要素被置換后，但它依舊是原來的物體嗎？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a自己的主觀理智思維不變，但是從小到大的記憶，卻全被替換成b的人生經歷，那a自己還是本人嗎？還是說a已經變成了b了？可問題是，a就是a啊！但轉過來一想，a其實是b啊！

就像現在的簡淵，在得到了一個城市的記憶碎片之後，把記憶宮殿全都撐破。那簡淵自己的記憶和一個城市的記憶碎片混淆，那簡淵還是完整的自己嗎？他還是簡淵嗎？

甚至重組后的簡淵出現后，現在這個原本的簡淵和他還有關係嗎？是不是從某種意義上，已經在哲學意義上徹底消失了？

這就是記憶的特修斯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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