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請靈之路

平城，洪莽大地上的三百餘城市之一，地處大地中原，因地勢平坦得名。

大定298年，夏八月初。

這天，夏雨猛至，路上未帶傘具的行人紛紛跳腳，往附近的屋檐處避雨。

平城陽鄉鎮所內，大廳里坐著百十個鄉民，廳內主位處，一身著鄉尉官服的中年人再向廳內諸人宣講著什麼。

雨未停，話已完，兩柱香的功夫后，廳內的人各自散去，冒雨歸家。

鎮所一角三層塔樓上，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站在高處看著雨中的村鎮。

「七叔，人都散了。」適才大廳里的鄉尉緩步上來塔樓。

「華子啊，都安排好了？」看雨的老人回過神來，看向來人。

「都妥當了，七叔放心吧。只是……」華子欲言又止。

「我那三哥沒來是吧。」老人沒問，卻是直接說出了華子後面的話，「今年鄉里有55個孩子適齡，我那三哥怕是不想讓凌兒去請靈吧？」

「我一會兒去拜訪三伯，希望他能理解，我是看著凌兒長大的，從小便頗有我那忠弟般的聰慧敏銳，若是錯過了這次開壇請靈……，就太遺憾了。」

開壇請靈就是讓負責召喚獸族獸靈附身的星巫，用與獸族約定的法術祭壇請來獸靈附在人族身上。

一開始請靈並無規定一定要十歲的孩童，但經過上千年的合作戰鬥，人、獸兩族發現，這個年齡段的孩童成功率最高，於是大地上所有的城池便約定俗成，在孩童十歲時進行開壇請靈。

華子喊的三伯，是原陽鄉鄉老范宇，膝下有三子兩女，其中大兒子和兒媳均是在不到三十歲便達到了控靈師三階化虛初段，在整個平城也是佼佼者。

五年前平城城主從控靈師中招募人手，選三階以上控靈師五十人，共同前往平城附近平河的上游一處空間異常點探險，並承諾所得寶物均分之。

可如今距他們探險進空間異常點五年了，所有進去的人都杳無音訊，范宇傷心兒子兒媳不知所蹤，無心操置鄉中事務，便退去官位。現如今大孫子已到十歲，怕是老人不樂意孫子再當控靈師了。

范華從鎮所出來后，便往三伯家走去。范家在范宇這輩共有七男三女，因家族中控靈師較多，故在鄉中是一等一的大族，居住在鎮中的北部大宅區，家族各家也住的較為集中。

一進門，被僕人引入正堂中，只見三伯家二子和三子還有各自家中的孩子都在堂上。

「侄兒見過三伯！」范華上前拜見。

「你七叔讓你來的？我確實不想讓凌兒去。」沒等范華張嘴把話說出，急脾氣的范宇便先說了出來。

范華一時語塞，「嘿，我還沒說話，就堵住了。」

「華哥稍安，我爹只是心疼凌兒，並不是不想讓他去……」范宇二兒子范欣看自己老爹一句話把同族哥哥給堵的說不出話來，趕緊接話緩和下氣氛。

「哎，侄兒明白三伯意思，忠弟和弟妹五年前出外未回，且同行的控靈師無一有音信。三伯心裡不舒服，我懂。」范華想起著族中兄弟，也著實心裡難過。

「但三伯肯定也不願意忠弟獨子錯過這次機會吧，凌兒從小便機靈聰慧，錯過了，便是一輩子啊。」范華看著站在范宇一邊的范凌說道。

「凌兒之上族裡的十多個兄長姐姐，目前只有三個通過了請靈，但只有馳哥家的青子是獅靈，尚屬上品，其餘兩個一個牛靈、一個鴿靈，均撐不起咱范家門面。還請三伯多多為族裡擔待。」范華再拜。

「是啊，爹爹，大哥大嫂均是上品獸靈，凌兒說不定也是上品，若是不去，豈不可惜？」范欣接著說，他也不願自己侄兒天賦被埋沒。

請靈與血脈有很大的關係，但不是絕對，一個家族一旦擁有了很多的獸靈附體，那麼子孫自然就擁有很大的幾率獲得上品的獸靈。

范凌的父母一個是猛獁象靈，一個是深潭蛟靈，尤其是范凌母親的蛟靈，與上古神戰時的蛟神同脈，若是血脈再強大些，范凌請到絕品獸靈都有可能。

「哎，你們說的我明白，我就是……。凌兒啊，若是你母親家裡知道你要去……」范宇拉著大孫子的手說道：「爺爺並不反對你能有強大的獸靈依靠，爺爺就是怕你會……」眼見已說不下去，范宇無奈的拍了拍大孫子的頭，邁著稍顯沉重的步子向後屋走去。

「凌兒，去吧，跟著你華伯。華子，照顧好他。」在范宇身影消失在正堂之時，無奈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謝三伯！」

「孫兒明白！」范凌也學著大人向爺爺拜道。

六天時間很多過去了，午飯時間剛到，陽鄉鎮北頭的土城邊便聚集了許許多多的大人帶著孩子。

午時剛過，只見從鎮所走出一行人來，前面走著的便是陽鄉帶隊的范華，另有鄉鎮衛隊十人護衛此次行程。

「小凌，跟著哥哥我，進了城，哥哥帶你去我姨母家吃好吃的糕點。」范華後面跟著的家族此次參加請靈的三個子女，分別是范凌、范群、范筱筱。

「群哥哥，我也要去吃糕點。」沒等范凌回話，小姑娘筱筱便拉著范群的衣袖說了起來。

「嗯，少不了妹妹的。」范群在小兄妹間得到了仰慕，學大人樣挺胸昂頭的走在前面。

而范凌雖小也明白，自從自己的父母不知生死後，家人間對自己多有照顧，時間長了，連同輩的兄弟姐妹也對自己形成了習慣性的關照。糕點好吃不好吃不知道，但彷彿中，范凌覺得第一次出門到這麼遠（半天腳程而已）是個很開心的事情。

走在路上，范凌想起上午爺爺讓自己到家中塔樓晾台上給自己說的話。

「凌兒，你還記得你七歲那年，有一天家中人找不到人，四處翻遍才發現你一個人躲在著晾台上澡盆里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淚。」范宇拉著孫子的手說。

「孫兒讓家人擔心了。」范凌低下頭，以為爺爺要責怪自己。

「不，不，爺爺是說，你還記得你當時為什麼來這嗎？」范宇笑了笑。

「嗯，我在想爹娘，我想站高點，想看他們……」范凌心中難過，想起幾年來無數日夜思念的父母，眼圈紅了起來。

「乖孩子，別哭。哎，當時你醒了后，一句我想爹娘了，讓爺爺奶奶也好難受。」范宇也擦拭著眼淚說道。

「所以啊，爺爺不是不想你去請靈，爺爺是不想你長大了，也跑出去，讓爺爺奶奶找不到你了啊。」可惜，眼淚是越擦越多。「去吧，孩子，爺爺年紀大了，卻只是控靈二階，以後啊，爺爺希望你強大一點，就是要去找你的爹娘，也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鎮口北頭。

「各位鄉親，按鄉老的要求，大家給孩子準備幾件簡單的衣物便可，吃住都已有安排，長則三五天，短則兩天，我們便回來了！」范華站在送孩子的家長面前再一次安撫著眾人。

「范鄉尉，娃兒們還小，路上還請多多照顧！」一些家長念及孩子這般小便要走上半天的路，還是不由自主的心疼起來。

「回吧，回吧。我自會小心的。」范華應承著靠近自己的家長、鄉老，一邊讓范青等人將55個孩童組成兩隊，準備出行。

如果二階以上控靈師召喚出速度系獸靈，從陽鄉到平城僅需一個多時辰，因為二階能加持獸靈所附帶的體能提升和技能提升，而這些僅僅十歲的孩子們，就只能靠自己的雙腳一步步走到平城，連馬車都不能用，這便是之前鄉老說的人生第一次的歷練。

現在是大定年間，邪魅只在西部邊關附近有零星出現，內地的安全性大大提高，所以這樣的歷練，並不會有太多的風險。

陽鄉到平城之間並非荒無人煙，每隔半個時辰多的時候，便有一些村落，55個孩童和11個大人，一行人慢慢的向平城前進中。

「隊尉，前面是林家堡，再有一個時辰，便可到達平城，是不是讓娃兒們休息下？」衛隊隊正李泉看了看隊伍中慢慢行走的孩子，向范華拱手問道。

隊伍每半個時辰休息一次，可對於這些僅僅十歲的孩子來講，走到現在，已經是個個灰頭土臉了。

「林家堡休息，范青出列，先行前往林家堡告知。」范華下令。

「是！」

林家堡與平城很近，也是平城下轄的最大的一個鄉鎮，鎮上蓋有塢堡，與平城遙相呼應，歷年平城以南的鄉鎮前往平城請靈都要經過林家堡。

片刻后，陽鄉一隊人便來到了塢堡前，范青已打好前哨，所以塢堡側門已開，林家堡副堡主林智與范華也是老相識，也已前來迎接。

「林堡主！」

「范賢弟！」

相互招呼后，林智便讓身後的大嬸大娘們來把孩童們領進堡中暫歇。

「賢弟此次還是休息片刻便走？」林智客氣的問。

「正是，之前已經派人前往城中巫院報備，今晚要提前入住，便於明天養足了精神好迎接請靈。」范華比林智低了一個控靈大階，話語中充滿了客氣。

「好吧，那我就只能等賢弟請靈成功后回來再與賢弟慶祝了。」林智也不多勸，哈哈笑著將眾人迎入。

「謝兄長了！」對方連叫賢弟，范華也不好太過官方，連忙表示感謝。

大人們客堂安坐后，孩童們在一旁飯堂吃著糕點，個別體弱的吃著已經要睡著了。

「賢弟，今年陽鄉適齡孩童多了許多啊！」林智剛才粗略觀察了下。

「回兄長，55人，比往年多出許多。不知道林家堡今年前往平城多少孩童？」范華在林智的客氣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

「34人，今年不多，呵呵，上午他們便已前往平城了，我兄長親自帶去了。」林智頓了一下，又道：「正好賢弟到此，愚兄有一事要勞煩下賢弟了。」

「兄長請講！」

「你嫂子娘家黃家寨，賢弟你是知道的，他們的隊伍昨天便已到達平城，但今天又來了兩個孩童，說是家在邊遠鄉寨，沒趕上大隊。所以想麻煩賢弟幫忙帶去城裡交於黃家寨的黃寨主。」林智笑著說。

「小事，自當效勞，兄長不必客氣。」范華心想，黃家寨是平城最遠西南邊上的一個鄉鎮，已靠近另一城邦俠城。平時最快也得走上近兩天才能到城中，但請靈事大，竟有提前未能通知到一起出發的，卻是少見。

休息一刻，略微恢復下精神，范華便從林家堡告辭而出，而那兩位順路的小客人也跟在隊伍中了。

黃家寨加入的小客人，是一對孿生兄妹，名叫徐開山、徐露露，獵戶家庭，因聚城鎮太遠太偏，便沒能趕上大隊。許是獵戶生活過於辛苦，兄妹二人均是黑黑壯壯的，跟著范凌等人身後，范凌便不住的回首打量著他們。

有了陌生小朋友的加入，隊伍里臨近他們的尤其對打獵感興趣的都開始攀談起來，一時間竟忘了疲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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