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下元節齋天(2)
飄雪紛紛揚揚,消融在墳頭兒之上。
但很快,雪花一層層堆積而起,將黑黃的泥土覆蓋在一片雪白之下。
庾子七死得冤枉憋屈,梁君朝墳墓深鞠一躬,他一定會彌補自己的失誤,把欠的債還上。
轉身,梁君快步追趕上蘇寧,解下自己的披風為蘇寧披上。
從前,庾子七也總是會解下自己的披風為蘇寧披上,想起過往,蘇寧有些情難自控,但她還是收斂心內情緒,伸手拒絕了梁君的好意。
手臂搭著披風的梁君問蘇寧有何打算,他知道蘇寧一定要尋惡妖花魁鳳仙算賬,只是惡妖狠辣詭詐,希望她不要貿然行事,應從長計議。
眼中精光湛湛的蘇寧冷笑一聲:「殺了她,那太便宜她了。」
蘇寧森然的語氣令梁君打了一個冷戰,他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蘇寧,仿若被殺神附身。
強烈的不安感湧上心頭,梁君一把扯住蘇寧:「你打算怎麼做?」
猛地甩開梁君的手,蘇寧冷臉提醒梁君莫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
尷尬收回手的梁君向蘇寧表示了歉意,言自己心急唐突了,但他還是想要知道,蘇寧到底打算做什麼?
「隔牆有耳,吾所思所想,恐不方便告知梁君天師。」
語氣疏遠的蘇寧說完,朝梁君深施一禮,感謝他多日以來的照拂,頭也不回的離去。
梁君望著蘇寧的背影,又回頭看了一眼庾子七的墳頭兒,再次快步追上蘇寧,將披風硬塞到她手中。
「蘇天師是聰明人,但還請你深思熟慮,切不可玩火自焚。」
梁君說完向蘇寧拱手告辭,言日後有需要他幫忙的事情儘管開口,無論是私事兒還是公事兒,他皆當義不容辭。
環兒看著梁君遠去的背影,她湊到低著頭看手中披風的蘇寧近前,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瞥見蘇寧頭上扎的白花,到了嘴邊兒的話又咽了回去。
道家有三官,天官、地官、水官。
「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下元節,乃為水官解厄「暘谷帝君」之辰。
往年,朱婆婆都會用做素菜餡兒的糯米糰子「齋天」,祭祀三官。
今年,入秋之後,朱婆婆就開始變得糊塗起來。尤其在入冬之時,糊塗得更厲害,老寒腿也犯病了,下不了床。
於是,張羅齋天之事兒就落在了常笑雲的身上。
常笑雲哪裡懂得這些,下令一切從簡,命人在天師府大門口兒豎天桿,掛黃旗,在前院內擺上供桌,從玉芳齋直接買來「牽礱糰子」擺在供桌之上,焚香之後,帶著徒弟跪拜祭祀。
跪在芙蓉旁邊的易定勝用手肘撞了一下芙蓉,笑著讓芙蓉趕緊學做牽礱糰子,以後成了當家主母,好接手府上大小事宜,免了師父操勞。
芙蓉害羞低頭,用力推了易定勝一下,結果跪在地上的易定勝身子一歪,撞到旁邊的人。
被易定勝撞到的人,又撞向旁邊的人,一連串的人歪到在地,常笑雲也未能倖免。
被撞到后腰的常笑雲直接撲到供桌之上,供桌上的香爐飛起,燃著火的香火燒到常笑雲的衣服上,一下子燃燒起來。
天師府眾弟子嚇壞了,急忙上前撲火救人,頓時就把供桌給撞翻了。
一陣雞飛狗跳,山呼海嘯,常笑雲身上的火總算是撲滅了,鬆了一口氣兒的大家灰頭土臉的跌坐在地上。
「災厄啊!災厄啊!」
拄著拐杖的朱婆婆突然從廳堂內走出,手中拐杖對準芙蓉就敲了過去。
「趕走災厄,趕走災厄。」
眼見芙蓉被打,常笑雲急忙以身體護之,易定勝則是上前攙扶住險些摔倒朱婆婆。
「婆婆,她是師姐芙蓉,不是什麼災厄。你快清醒一些,不要再打她了。」
揮舞拐杖的朱婆婆根本不聽易定勝的勸阻,嘴裡不停的嚷著「趕走災厄」,身體一歪,向後仰倒在地,手中拐杖仍舊不停的敲打著地面,嚷嚷著要趕走災厄。
這可把眾人嚇壞了,全都圍攏過來,倒在易定勝懷中的朱婆婆瞪著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芙蓉。
芙蓉下意識的縮到別人背後,蹲在地上的常笑雲伸手為朱婆婆把脈,卻被面目扭曲猙獰的朱婆婆反手一把緊緊抓住手。
「小雲啊!一定要趕走那個災厄,否則天師府......不對,是東平郡必遭大難。」
朱婆婆說完這席話竟脖子一歪,圓睜雙眼,沒了氣息。
匆匆趕回府的梁君剛好看到這一幕,他看向縮在人群后的芙蓉,眼底閃過寒光。
一邊收拾齋天殘局的天師府,一邊在府內掛上白綾。
朱婆婆是常笑雲母親的貼身婢子,在常笑雲父母雙亡后,一直留在天師府照顧常笑雲,終生未嫁,常笑雲與其感情極為深厚。
今年開春兒的時候,常笑雲還曾帶著朱婆婆去踏青。
當時的朱婆婆還十分硬朗,未曾想,竟然就這樣去世了。
下元節,水宮根據考察,錄奏天廷,為人解厄。
在這樣的日子去世,很多人心中不免生出些想法。
尤其是,朱婆婆臨死前對待芙蓉的態度,令人想入非非,議論紛紛。
傷心過度的常笑雲忙著操辦朱婆婆的婚事兒,並未聽見那些閑言碎語,反倒是易定勝為芙蓉抱屈,憤憤不平。
朱婆婆從前最是疼愛芙蓉,去世之前大罵芙蓉為災厄,也只不過是人老犯糊塗。
易定勝覺得芙蓉師姐人純真善良,寬容大度,不願與那些嚼舌根的人多做計較,他卻不能看著她受欺負。
於是,兩名背地裡議論芙蓉為災厄的天師府弟子被易定勝給打了。
平常,這種事情皆由大弟子姜沫處理,但姜沫陪著小梅子和仙娥天師前往臨城,為新嫁娘小梅子置辦頭面首飾去了。
打架之事兒就由梁君處理,他命令易定勝給被打的二人道歉,言大家都是同門師兄弟,希望大事化小。
脾氣犟得似頭驢的易定勝認為自己沒有錯,不肯道歉兒。
挨了打的人也覺得自己十分冤枉,又不是他們最先言芙蓉乃是災厄,要算賬,也算不到他們頭上。
「你們三個,去朱婆婆靈前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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