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篇 第五章 月簫風華
回去的路上,炎夏一字不落的講與南易聽,果不其然,南易神情依舊冷漠,一如往常,只是右拳微微顫抖,骨節泛白。
「帶到風波結束,我被抱回寢殿,他們才發現我的眼裡已沒有了生機,沒有了魂魄。後來皇帝三臨天道觀,親自請茶爺爺出山,擔任欽天監監正一職,也將欽天監遷入了京城最高的天道樓,以示天道為尊。而前監正的死也被當作了竊天機,遭天譴處置。我也因那句『得天命者必命天』成為了香餑餑,無奈被偷偷送去風華別院,事到如今,已有十二年,大家已經逐漸淡忘了炎夏這個人,傳言最多的倒是炎夏已經死了。」
說著說著,他眉頭一皺:「茶爺爺說,不知怎麼的,我在無魂無魄期間好像中了什麼邪,總是跑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怪不得你們總是要打斷我的腿。」
「那貴妃呢?」南易發問。
炎夏幾步蹦到了平遠侯府門前的石獅子上,被一位將要進門的紺青色少女兇狠地橫了一眼,悻悻地跳下來,繼續說道:「葉家滿門抄斬,但無論怎麼說,我的命也是昭貴妃救得,據調查,昭貴妃對於此事一概不知,立后一事也的確是欠葉家的。事後昭貴妃脫簪淨髮三年賠罪,又日日去天道觀祈福,還耐心照料我,二哥哥也很爭氣,一直在保護我,所以父母就赦免了昭貴妃,她才得以保全。」
「嗯。」南易回應。
不過炎夏猜想幸虧南易是五年前才來的萊陽,不然此事,在南易叔這,昭貴妃很可能在她接到我的那一刻就被了結了。
「嗯,對了,南易叔,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炎夏唇角微揚,一隻手摸向了腰間。
*
京城萊陽外五十里有一處樹林,走到盡頭,就會發現一座幽靜雅緻,大氣磅礴的庭院隱於其中,這座「楊柳堆煙,遮幕無重數」的院子就是傳說中的風華別院。
院牆內,一位身著赤霞,手持長槍,絕代風華的女子赫然立於青瓦之上。颯颯風來,吹響女子頭上的步搖,也吹起了她衣衫的一角,一隻金色鳳凰御風而出。
半響過後,破風聲攜片瓦的輕踏傳來,又一抹紅色自天而降。
兩人對視而立,手中的刀劍泛著寒光。與前者的端莊大氣相比,後者紅的鮮艷,似火如楓。
白牆碧瓦,赤衣紅霞,英氣疏狂,巾幗風華。
「夏池安!」
「隨意!」
聲音冷峻,氣勢外露,旗鼓相當,兩道無形的壓力籠罩在整個風華別院上。
兩人正是當朝皇后夏池安和逍遙閣主隨意,那把槍就是風華槍,那把劍便是月簫劍。
突然!
夏池安身影一轉,槍出!如龍飛騰,如鳳涅槃的風華槍猛地沖熾凌魔隨意的面頰刺去,什麼打人不打臉,直取首級才是將帥之風!
即將命中之時,隨意腰身一欠,縱身一躍,竟站在了風華槍的槍尖上,拔劍聲傳來,月簫劍出,隨意劍指夏池安,順著槍尖掠來。
夏池安風華甩動,一顰一笑皆是絕代,她腳尖輕點,凌空翻到隨意身後,那把風華槍也因剛才的慣性,在隨意腳下旋轉,槍身重新回到夏池安手中,她用力一揮,風華槍猛地向上,將隨意逼到空中。
「你為什麼要收我兒子為徒?」夏池安冷冽地質問,「你不是不知道這孩子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隨意自空中旋轉而落,衣衫飄然:「天縱奇才,不忍埋沒!」
「冠冕堂皇,明明就是你這老太婆沒有孩子,硬要搶我的!」說著,飛躍而上再出一槍。
「那又如何?我隨意想要的還沒有失過手,與其讓他拜入茶老頭門下,不如拜我。」隨意揮劍與其正面迎擊,月簫劍風華槍碰撞發出尖銳的聲響。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盼了多久。」
「哼!想把我兒子帶走,那就先贏了我再說。」話語間,風華槍猛地一震,發出槍鳴,隨後寒芒一閃,單槍直入,「風起!」頓時狂風攜卷著沙石瀰漫整座庭院,風中,金光乍現。
「我頂多借個十幾年,又不是不還你了,你我何須鬧到如此地步。」隨意眼神凜冽,月簫祭出,「洞簫!」月簫劍竟發出徐徐簫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態勢飛向風華。
「本宮信你?」
金銀光芒在兩抹紅霞的控制下相護碰撞,兩人身影迷離,只剩下衣服的獵獵聲與兵器的鏗鏘聲錚錚作響。
*
天色漸暗,月明星稀。
皇宮中,身披龍袍的皇帝正坐在皇后的中宮裡悠閑的品茶。
一盞茶后,果真看到一抹手持長槍的紅色身影翻牆而入。
見這一幕,皇上不禁失笑,寵溺的聲音傳入夏池安的耳朵里:「一個兩個再不走門,改日朕就下令將你宮裡這門拆了!」
皇后快步走到石桌邊,搶過皇上手中的茶杯,灌了下去,平穩了一下氣息:「臣妾翻翻牆倒是沒什麼,就怕皇上進不來,看不見臣妾,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呢。」
皇上心花怒放,笑的更燦爛了,伸出食指颳了刮夏池安的鼻子,將她拉到身邊坐下,端起茶壺為她添了一杯:「你去和赤凌魔君比試過了?」
皇后又一杯下肚,語氣憤憤:「什麼赤凌魔,那就是一個老巫婆,還是一個專門挑咱們兒子搶的老巫婆。」
「好好好,老巫婆。」皇上附和:「那你們最後誰贏了?」
「當然是······」皇後娘娘朱唇輕啟,笑意盈盈。
下午在風華別院,二虎相爭,高手過招,數招過後,隨意腳下急停,身體后翻,輕功運起,飛向旁邊的屋檐。夏池安緊隨其後,槍掄半周,攔向隨意,隨意劍碰刀尖,身體一彈,來到了夏池安身後。夏池安自知不妙,迅速提槍,轉身!
果然,隨意手握月簫劍已經向她刺來,夏池安手腕一動,長槍一斜,落在了隨意頸上,而隨意手中劍也在同一時刻,停在了夏池安眼前。
皇後娘娘彎眉一展,略帶無奈:「當然是平手嘍~」
皇上早就料到會是如此結果,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瞥見皇后舉起的拳頭,才勉強肅然:「世人都知『不贈皇天后土,只護萬里江山』一人一槍,風華絕代的夏池安,和『赤凌一戰封神魔,月簫祭出天下摧』的赤凌魔。可又有誰知道,堂堂巾幗英雄,母儀天下的皇後天真爛漫,像個小孩,而令人聞風喪膽的赤凌魔隨意竟也是一名女子。兩個人還一直這樣誰也看不慣誰,還打不過。」
「什麼叫打不過?本女俠是看在她孤寡的份上讓著她,要是認真打,她定然與我對不上三槍就要乖乖認輸。」皇后長袖一揮,力爭道。
「是是是,誰也沒有我家安兒厲害,什麼赤凌魔,聖天君,我家安兒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皇上抬手輕輕將皇后眉梢垂下的青絲別於耳後。
「那結果呢?夏兒他去嗎?」
皇后也收起了那副小女人的面孔,眉心微低,略帶愁容:「我是不讓他去的,獨自一人闖蕩江湖怎會有在章驊先生門下,在我們身邊安全,我們那個時候經歷了多少生死你又不是不清楚,況且夏兒能活到現在這麼大多不容易,我怎麼可能讓他出去犯險,總而言之,我捨不得!」
話雖如此,夏池安和隨意是多年「敵人」了,因此比別人更清楚,隨意雖名為隨意,但做事向來是謹慎的,從來不收徒,卻為了炎夏執意如此,也是發現了炎夏的天賦嗎?她還知道,她的男人,孩子的父親是想讓孩子去歷練一番的:「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就是,捨不得。」想到這,夏池安的眼中淚水盈盈卻始終沒有落下一滴。
皇上點了點頭,輕輕地將夏池安擁在了懷裡:「南易剛給你傳書,說夏兒在路上遇到了隨意,對江湖很是嚮往,得知隨意要收他為徒高興的上躥下跳,很榮幸可以拜逍遙閣閣主為師。」
「我知道的,少年都是嚮往江湖的,他是如此,咱們年輕時也是如此,只有羽翼豐滿的雄鷹才能高傲的飛翔,隨意也說,他只有經歷磨難才能戰勝磨難。」
「所以你的意思是?」皇上望著皇后,他想讓夏池安來做最後的決定,而自己也會無條件的支持,哪怕是夏池安不同意,得罪了逍遙閣,皇上也已經做好了為她撐腰的準備。
夏池安思考良久,站起身來,看著天空高掛的明月,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少年就應該讓他們獨自仗劍,逍遙天涯,名揚天下!」此話擲地有聲,不過剛悲壯兩分鐘,她就縮回了炎之初懷中,「可憐我這個老母親,剛承歡膝下兩天,還沒昭告天下我夏池安的兒子沒死,就讓隨意那個老太婆得了手,如果夏兒有了什麼萬一,我定要他們整個逍遙閣陪葬!」
「好,就聽夫人的,大不了以後夫人想兒子了,朕就派人將夏兒偷回來!」
「嗯!」夏池安聽后連連點頭,夫妻倆就這樣想著以後怎麼從隨意手中將兒子偷回來。。。
「對了,去闖蕩江湖總不能用炎夏這個名吧?」皇後娘娘眼中精光一輪,畢竟江湖險惡,稍不注意就一命嗚呼了。
「那邊叫言下好了,言下之意多美好呀!」
「憑什麼,言下之意就炎夏和隨意唄?我不同意,還不如顏夏呢,夏天本來就是五顏六色的。」皇後娘娘小臉一黑,「為什麼不叫夏炎?跟我姓不更美好?」
皇上一聽,一臉無奈:「夫人,要避字的好嗎?」
「什麼狗屁規矩!」
皇上想了想,說的對呀,改日找個機會就把這個破規矩取消了!
兩人討論了好一會,宮人們都要睡著了,才最終定下。反正大傢伙都以為炎夏已經死了,表字天樂是夏將軍孩子舅舅夏懷安後來定下的,除了親人外根本沒人知道,索性懶得改了。於是炎夏大英雄闖蕩江湖的新名字就叫顏夏,字天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