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棋 第90章 入帳同酣夜難眠,情根初種引人酸

暗棋 第90章 入帳同酣夜難眠,情根初種引人酸

「大人,您是荼州人嗎?」

「不是,我是澤州人士,如今不過是個小小翰林學士,派去荼州治水。」

張小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大人,您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顧七噎住,尷尬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大人,您會留在荼州嗎?」

「不會,治完水,便要回國都去了。」

「小蘭可以跟您一起去嗎?」

顧七垂眼,柔柔看著張小蘭,抿嘴笑笑,並未回應。

夜空明亮,兩隻瘦小的身影,在火堆前偎著,微風吹來,竟有些涼。

顧七緊了緊身上薄衫,向身旁看去,不知何時,張小蘭睡著了。兩隻手圈著顧七的胳膊,靠在顧七肩頭上,呼吸淺淺,猶如乖巧的貓。

「本就染了風寒,還在外頭吹風?」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顧七先是一驚,爾後笑了起來「殿下。」

大手落到肩頭,顧七仰起頭來,與元哲四目相對。

元哲眸中映著火光,一抹薄唇微微勾起,微風浮動,鬆散的一撮碎發輕掃額頭。不知為何,看到這稜角分明的臉,竟不再覺得孤僻冷峻,反而多了些柔和親近。

纖長的手指勾著帶子,在胸前系了結。又將墨色披風往前拽了拽,聲音透著些許沙啞:「去帳子休息,莫要吹風了。」

瞥到旁邊扒著顧七的張小蘭,元哲劍眉微蹙,聲音冷了下來:「她尋你做什麼?」

顧七收回目光乾咳兩聲:「沒什麼。」

隨後轉頭看向姑娘們的帳子,輕聲道:「殿下,幫忙把小蘭姑娘,抱到臣的帳子里吧。」

元哲湊到顧七身側,彎著身子看了看張小蘭。這身量模樣,與謝若泠截然不同。想起初到洐州之時,裴啟桓盯著謝若泠目不轉睛,還以為他喜歡的是謝若泠那般颯爽直率的女子。到青州后,每每與謝若泠相處,也總是難掩笑意。怎短短時間,便換了口味?還是說,裴啟桓本就是個多情花心的種...

「怎麼,看上這丫頭了?」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啊?」

「裴啟桓,」心中酸澀涌到喉嚨,五臟六腑被攪得難受。元哲抿了抿唇,深邃的眸子透出些許不快:「你若真喜歡,大可回荼州之後收她做妾。若只是一時興起,本王斷不能容你!」

顧七這才明白過來!

「殿下,不是您想的這般!」從張小蘭懷中抽出手來,急忙辯解:「殿下與臣皆是男子,不方便將她帶回那女子帳中。臣想著,讓她去臣的帳子里,也好安睡些。斷沒有旁的想法!」

元哲眉間稍稍舒緩,踏實下來:「你呢?」

「臣不困,待後半夜車夫值夜,臣可以去車上眯會。」

忽然,元哲臉頰微微泛紅,輕道了聲:「你可以跟本王擠一擠。」

「啊?您說什麼?」

「無事。」深吸口氣,站起身來,繞到張小蘭這邊,才彎下腰準備橫抱,又頓停了下來,狐疑看著顧七:「何時你指使上本王了?為何你不抱?」

顧七抬起左手,縮著脖子笑了笑。

手上白色的紗布映入眼帘,元哲蹙著眉,不禁想起紅袖樓那日之景,那個渾身浸著汗,面色慘白雙眼泛紅的人。那碎瓷片扎進掌心,更似扎進了自己心裡,跟著掌中手紋淌出血來。

「罷了。」元哲抱起張小蘭,進了帳子往鋪好的墊子上一扔。

張小蘭滾出兩圈,半張小臉貼著墊子,咂了咂嘴。

顧七扯了扯身上披風,往火堆了多添了些樹枝子,方暖和些。

「幸好,這一路平平安安。」

元哲坐在迎風處,高大的身軀抵擋了寒意。顧七稍稍仰頭,火光照耀下,那冷峻的側臉多了暖意,炯炯有神的眼眸,高挺的鼻樑...

「上天真是不公。」顧七呆望著那張精雕細琢的半張臉,感嘆道:「想來女媧造人的時候,費了不少心思在殿下身上。」

元哲半挑劍眉,微微側過臉來。

顧七又細細端詳了許久,搖了搖頭:「嘖嘖嘖...」

元哲被她這副模樣逗笑,微微探身湊了過去:「裴啟桓,看上本王這皮囊了?」

近在咫尺的臉,深情款款的眸,加上低沉的音嗓,敲得顧七頭暈,心怦怦跳了起來!她掩住口鼻轉過身去咳了幾聲:「殿下恕罪,是臣僭越了。」

許是風野了些,吹得樹林沙沙作響,嚇得馬兒騷動,脖頸上的鈴鐺驚醒了酣睡的車夫。車夫驚坐,緩了緩神,抓了抓下巴胡茬,叫醒旁邊兩個人後,自己入前面林子里方便。

三人晃晃奔來,見元哲和顧七坐在火堆前說說笑笑。

「大人們受累了。」

顧七回過頭,右手拽著肩上披風,笑道:「趕路辛苦,若實在太累,便再去休息會。」

「不了不了,」那車夫微微彎腰,恭敬道:「睡了一覺,精神多了,大人們快去休息吧!」

顧七望了望自己的帳子,點了點頭。

「你去哪?」

元哲見顧七奔馬車而去,忙拽住手腕。

顧七指了指前面馬車:「去...休息。」

「後半夜風大,」元哲一把將顧七拽了回來,不由分說拖著她入了自己的帳子:「若生了病,會耽誤行程。算你祖上有德,本王暫且讓你在這宿一晚。」

二人曾在宮中小院同處,倒不至過分扭捏。眼下雖不分卧榻,可自己身份是個男子,元哲就算一時生了旁的心思,想來也不會輕舉妄動。顧七稍稍寬心,在元哲身側和衣而卧。

不消片刻,旁邊便傳來細細鼾聲,元哲微微側頭,看到一張窄小蒼白的臉。單看這白嫩的臉蛋和濃密的睫毛,即便稍顯病態,也比那話本上的白面書生好看的多。

元哲看迷了眼,乾脆整個身子側過來,單手托腮,細細看著。

眼下這人輕哼一聲,抬手擋住眼。

元哲這才發現,燭火太亮,刺得她不得安睡。忙吹了燈,帳子黑了下來,只有絲絲縷縷的月光透進來,勉強能看清。輕捏住顧七的手,看到掌上纏著的紗布,嘆了口氣。

天蒙蒙亮,顧七打了個哈欠,欲伸展腰肢,忽發現自己躺在元哲懷裡,頭枕著他的胳膊!自跟著韓子征練功,旁的雖馬馬虎虎,可輕功是數一數二的。即便在野外打盹,有個風吹草動也能驚醒!為何這次,竟絲毫沒有察覺?難道是太久沒有用武,反應遲鈍?顧七看了看自己的手,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醒了就起來,本王的胳膊被你枕麻了。」

頭頂傳來元哲的聲音,顧七忙起身:「殿下恕罪,昨夜許是太過困頓,才...才冒犯了殿下!」

元哲鬆了松胳膊,看著顧七驚慌失措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無妨。」

不一會兒,聽到外面嘰嘰喳喳的聲音,想來大家都醒了。元哲見顧七整理衣衫,不由得跟著站起身來,眨了眨困頓的眼,腦袋昏沉。昨夜腦中不停閃現著二人獨處之景,心有悸動不得安睡,更沒想到自己衝動之下,竟將她攬入懷中,猶如抱著小火爐,燒得渾身難受。

晏楚榮站在顧七帳子前,見出來的是張小蘭,稍顯驚訝。左右張望,不見顧七,未免心裡焦急。再看到顧七和元哲一同從帳子里出來,臉頓時酸了。

車夫從車中將乾糧拿下來,分發給眾人。

「快些吃,吃完還要換藥。」

顧七見晏楚榮黑臉,心裡一陣打鼓,不知哪裡惹到了他。只好將干噎的糕餅往嘴裡塞,艱難地往下咽著。

「慢點吃,」元哲將水囊遞給顧七,看著晏楚榮道:「待晏大夫吃好了,先給本王換。」

晏楚榮收回目光,垂下頭狠狠咬了糕餅一口。

不遠處,幾個姑娘頻頻往顧七這邊望,嘰嘰喳喳商量了什麼,將張小蘭輕輕一推。

張小蘭起身走了兩步,回頭望著幾個姐姐。姑娘們朝她擺手,示意快些過去。她咬了咬唇,摳著手邁著碎步走到顧七身邊,懦懦道:「大人,小蘭幫您換藥吧。」

三人抬頭看向張小蘭,盯得她越發緊張,不自覺後退一步。

餘光瞥到不遠處姑娘們好奇的目光,顧七有些無奈,卻不忍傷了這個小姑娘,只好笑道:「好,你吃好了?」

「嗯。」張小蘭點了點頭,臉微微泛紅。

「那有勞了。」顧七右手捏著糕餅,將左手伸了出去。

晏楚榮從小藥箱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和乾淨紗布,遞給張小蘭,自己則起身到元哲身邊。

張小蘭蹲在顧七跟前,小心解開紗布,見到掌中細長的傷疤,不禁倒吸口冷氣。她仰頭望向端坐的顧七,白白凈凈的書生模樣,沉靜如水的雙眸,與粗莽野漢的兇狠目光完全不同。偏這樣一個好人,受這麼重的傷。張小蘭眼中氤氳些許水汽,心疼起來。

小心塗上藥膏,又用紗布細細纏上,輕輕繫緊。張小蘭雙手縮到腰間,怯懦道:「大人,好了。」

顧七抬手看了看,包紮得細緻,結也打得精巧:「多謝小蘭姑娘了。」

「小蘭先...先回去了。」張小蘭臉上浮起紅暈,拎著衣裙小跑回去。

「這孩子心思單純,收到房裡做個妾,也是不錯的。」元哲探著赤裸的上半身湊了過來,笑道:「只不過,本王勸你,未娶妻之前,還是不要納妾。落得個荒淫的名聲,還有哪家女肯嫁給你?」

顧七咳了兩聲,笑得尷尬:「殿下,臣真沒有那個意思。想著回去收她做義妹,待到了荼州,為她尋門好親事。」

「若你無意,還是離張小蘭遠些。」元哲下巴朝姑娘堆一努:「莫讓人誤會了。」

晏楚榮見二人如此親近,心裡燃起無名火,繫結時稍稍用力,疼得元哲咬牙。

待一番收拾,眾人依次坐上馬車,又響起吱呀呀的聲律。晏楚榮坐在車中,偏過頭生悶氣。只要有外人在,晏楚榮話總是不多,顧七隻當他性子孤傲慣了,並未在意。

正如元哲所說,一路平平安安。姑娘們思鄉情切,恨不得少休息多趕路,抵達洐州的日子,比預計的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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