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次循環(四)
十分鐘后,隨意吃了些東西的李詩情和肖鶴雲到達了警方制定的地點,不安地等候著警方的到訪。
然而幾乎是他們一露面,就被立刻被幾個身穿普通服飾的魁梧男子一擁而上控制住了。
「李詩情、肖鶴雲?」
為首的人打量著他們的長相,對其餘幾人點了點頭。
李詩情從來沒被人這樣對待過,當其中一個人將她的胳膊反剪在背後時,她無法抑制住內心的害怕,失聲尖叫了起來。
「你們是什麼人?你們在幹什麼!」
肖鶴雲那邊也沒好到哪裡去,大約因為他是男性,更有威脅,這些魁梧男人里大部分的行動都是針對他的。
他被壓制到完全無法動彈,只能任由三四個人包圍著踉踉蹌蹌的往前走,表情委屈地活似一隻要被拿去賣掉的羔羊。
兩個人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在他們原先的構想里,他們會在這裡等到前來傳喚的警方人員,然後再跟隨警方人員一起離開這裡,配合調查。
誰也沒有想到會在門口被直接「綁架」走。
兩人被控制著上了不遠處的一輛寬敞的警車。
當看到警車的那一瞬,他們才反應過來,這些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壯漢,八成是便衣執勤的警方辦案人員,心才稍微定了定。
「警方難道這麼快就找到爆/炸/物了?」
李詩情蒼白著臉,在心裡推測著,「否則沒必要用這麼嚴厲的手段對待我們。」
他們從後方被押送上車,車邊站著的兩個警官立刻跟著也一起上了車。
為首的警官四十來歲的樣子,國字臉,目光深沉,嘴唇緊閉,額間有一道深深的抬頭皺,一望便是那種不苟言笑的性格,氣勢更是不怒自威。
而後跟上來的年輕警官卻是李詩情認識的,正是之前曾經問訊過他的江警官。
李詩情看到江警官就立刻收回了目光,緊張地低下頭。
「怎麼,你認識我?」
剛上車的江警官卻沒有放過她避開他的那一眼,眼神凌厲地盯著李詩情。
「啊?」
李詩情慌了下,連忙搖頭。
「不是,之前我被陌生人帶走很害怕,但是看到來的是警察,知道不是什麼奇怪的人帶走了我,就沒那麼害怕了。」
「這反應速度可真快,演技也自然,不愧是能想出奇怪辦法下車的人。」
小哥在心裡暗自佩服。
而且還悄悄拍了警察個馬屁,真是人才。
「但是普通人看到是警察強制押走了自己,應該會更害怕吧?」
江警官用一副並不怎麼在意的神情說著,可眼睛卻沒有離開李詩情,「一般人難道不會先問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嗎?」
「我,我……」
李詩情慌得手心直冒汗,哪怕臨場機變能力再怎麼好,面對這種根本不在「預設內」的疑問,她完全組織不出合適的句子。
肖鶴雲吸取教訓,連頭不抬了,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好在兩位警官都沒在這種事情上糾結,為首的那位警官自稱姓「杜」,是一名刑警,簡單的自我介紹后,他開始核對身份。
「李詩情,女,20歲,W大在讀大學生,對吧?」
「是的。」
李詩情點頭。
「肖鶴雲,男,24歲,漢默網路科技有限公司W市分公司的員工,才調來W市一個月,對吧?」
肖鶴雲也點頭。
「警方在今日下午數次對你們進行電話傳喚,希望你們能配合警方調查一起車禍,但你們的手機均無法接通。後來我們根據通知親屬、工作單位等辦法,送達了希望你們能夠配合聯繫警方的訊息,也發送了簡訊,可你們一直沒有主動聯繫我們。」
杜警官照本宣科地走著傳喚流程,「根據你們的行為,我們認為你二人有逃避傳喚的傾向,經領導批准,現對你們依法實施強制傳喚,這是我們的傳喚文件。」
他取出一張傳喚證,展示給兩人看完,確認雙方都看清楚了,便又收了起來。
「謝謝你們的配合。」
兩位警官走完傳喚流程后,卻並沒有再跟李詩情、肖鶴雲再說什麼,而是徑直下了車,去了後面一輛警車。
「您覺得有問題嗎?」
江警官繫上安全帶。
「絕對有問題,問題大了。」
相比較江警官的「咄咄逼人」,杜警官要沉穩持重的多。
掛檔,跟上前方的警車,他嗤笑一聲。
「一起交通事故尋求調查卻是由刑警部門開具的傳喚令,他們好像一點都不吃驚嘛。」
正常人聽說是交通事故卻被控制住,不說反抗或質疑警方的「蠻橫」,至少要喊個冤什麼的,但這兩個年輕人都沒有,似乎一看到警車就「認命」了。
何況交通事故應該是由交警管的,他還刻意將刑警隊開具的傳喚令直接展示給他們看了,卻沒有一個人有疑問。
即使兩人看起來有些驚慌,但在這個年紀,以他們履歷上的人生經歷,心理素質也未免太好了。
***
另一輛車上,被警察心中感慨「心理素質太好了」的兩個年輕人,心裡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從那兩個警官下了車后,就再沒有任何一個人和他們說過話。
車裡身著便衣看守著他們的幾個警方人員,幾乎可以和「剛毅、堅守、沉著」等一切你能想到有關警察的特質劃上等號。
他們不動如山的坐在那裡,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所坐的位置也不露聲色地堵住了他們所有能離開車子的路線。
他們周身的氣質,與兩個年輕人以前在街頭巷尾見過的尋常警察完全不同,甚至與剛剛來問訊的江警官和杜警官都不同,那是一種經歷過豐富的應對經驗而洗鍊出的從容。
小哥曾擠出個笑容想跟他們攀談,被對方淡淡地一句「不要說話,有話到警局裡說」給打斷了,他們完全沒有給對方任何一點「設法得到情報」的機會。
這對他們的信心打擊太大了,車裡的空氣猶如實物一般凝滯,這讓兩個年輕人連呼吸都感到沉重。
半途中,小哥覺得臉上和鏡框接觸的地方有點癢,便想搔搔臉上的癢處,然而他剛一抬手,幾道警惕的目光就齊齊凝望了過來。
那些充滿戒備的目光像是一把把鋼錐,寒光刺人心脾。
在這樣的目光下,肖鶴雲動作僵硬地放下了右手,哪怕對方沒有說過一句威脅的話,之後他也再沒敢動彈過。
如果說這種「沉默」和「緊迫盯人」也是一種讓人感受到壓力和敬畏的辦法,那毫無疑問,警官們的技巧對他已經奏效了。
倒是李詩情,或許是女人的抗壓能力更強點,被緊緊盯著的她乖巧地坐在原處沒怎麼動,腦子裡卻已經在反覆推演著兩人剛剛商議好的計劃。
彷彿只有用這種方法轉移注意力,才能暫時緩解她的忐忑,還有那些即將到來的未知。
所有人就這麼沉默著抵達了他們的目的地。
李詩情和肖鶴雲都沒有來過本市的刑偵大隊,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地方究竟在哪個方位。兩人表情倉惶的被後面下車的江警官和杜警官分別帶走,心底冰涼一片,哪裡還有之前坐在快餐店裡「指點激昂」、「揮斥方遒」的樣子?
因為是傳喚而不是逮捕,兩個人並未被手銬拷上,只是被分別帶進了不同的問訊室。每間問詢室里都有一個做筆錄的書記,和一個做見證的警官。
即使面對的只是個年輕女孩,江警官也完全沒有放鬆的樣子,問訊一開始,就單刀直入地質問李詩情:
「今天下午13點37分時,你和另一位乘客肖鶴雲,在一輛45路公交車裡未等靠站便臨時下車,情況可屬實?」
「屬實。」
李詩情態度順從地回答。
「你為什麼會臨時下車?」
江警官又追問。
這個差點曾差點逼瘋了她的問題,如今已經有了「合適」的答案。
「因為那個乘客在車上摸了我的胸,我很生氣,我要求司機讓我下車報警。」
李詩情咬了咬下唇,有些難為情地說。
這種情緒不需要偽裝,只要一想到小哥當時沒料到她已經恢復了記憶就摸了她的胸,她的臉立刻就燒了起來。
另一間審訊室里,面對同樣的問題,肖鶴雲則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
「因為那個女孩非說我摸了她的胸,還說要報警,車上的人都把我當流氓,把我轟下了車。」
他回答著。
江警官和杜警官通過各自耳機里的傳聲知道對方的回答,有些意外。
竟然口供不一致。
「那你知不知道,你們的公交車在你們下車后沒多久,就撞上一輛油罐車爆炸了?」
杜警官眼睛盯著肖鶴雲,一字一字著重地說下去。
「你們下車的時機,未免也太湊巧了?」
「這你就要問那個李詩情了,我發現車子爆炸的時候,也嚇了一跳。」
肖鶴雲將所有責任都推到李詩情身上,一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樣子。
「一開始我還生氣,被這麼個破事連累下了車。」
「後來看到車炸了,我慶幸過後,就只有后怕。被污衊成色狼,總比死了好吧?」
和李詩情一樣,他也不需要偽裝,只要一想想第一次被李詩情莫名其妙誣陷是「色狼」而拽下車時的委屈,他的臉上就自然而然地露出那種神情來。
至於在現場發現車子爆炸時的驚慌,以及受傷被送醫不能動彈的絕望,他更是只要一回想,臉色就漸漸變得蒼白、心臟也隨之狂跳。
另一邊,李詩情聽到同樣的質問,直接哭了出來。
「那你們不應該去問那個男人嗎?我好好的坐車,遇到這麼個事,我想讓司機幫我把車開去派出所,他不願意!我想車上的人幫我做個證,也沒有人願意!他們還嫌我耽誤他們的時間,叫我們下車自己解決這種『私事』,我不下車能怎麼辦?」
她曾直接面對過車上乘客不信任又不願多事的質疑,這一刻的委屈和不甘情真意切。
「你問我為什麼時機太巧,你們為什麼不查一查那個男人為什麼早不摸我、晚不摸我,偏偏那個時候摸我?是他逼得我那個時候下車的!」
她帶著哭腔向警官控訴。
計劃A:
——互相指認。
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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