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正所謂計劃不如變化。
谷東火車票都揣在兜里,只等著回鄉過的了,結果又出了波折。
「賀柏年的媽說是病重,他必須得回去一趟,韓谷東,你的火車票大概用不上了,給我拿來。」政委說。
賀柏年是東北人,家在烏鋼,谷東又不是沒聽賀柏年說這,他那媽就是一極口,大貂皮,金項璉,還要挎個大墨鏡,還有月子里就扔下賀柏年出門尋找愛情的,賀柏年自己都不興管,怎麼突然就要死啦?
「他那媽就不是個東西,天天寫信不是問賀柏年要錢,就是喊賀柏年給她買東西,那種為老不尊的東西,活該去死,賀柏年憑啥去看他?」谷東脖子一擰:「我不給,今年我必須回家。」
政委一把就拍在桌子上了:「韓谷東,注意影響,你爸可是秦州的第一黨委書記,你怎麼能這麼說話,你想關禁閉是不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爸的聲譽,想過影響?」
「這關韓明屁事啊,我他媽本來就不是韓明的兒子,老子有爸,叫宋青山。」谷東聲音比政委的還大。
「宋司令要知道有你這麼兒子,會覺得臉上光彩嗎?」政委也氣壞了:「不服氣分配你就甭在我手下當兵,要在我手下當兵,你就必須服從我的分配,火車票給我拿來。」
谷東捂著自己的兜的,但終於還是沒掰過政委瘡比他更大的手,一張膿加著血的火車票,撕成兩瓣的,就給政委搶走了。
「騙人的,你們根本就是騙人的,這種工作沒有任何意義,我們純粹就是在這兒浪費我們的青春。」谷東一腳把凳子踢翻,嚎的聲音大的就跟那發飈的藏耗牛似的。
這一整天,他都沒爬起來,坐在宿舍里嚎啕大哭,連飯都不吃。
至於那個不要臉的,半路樣出來的賀柏年,因為東北足夠遠,當然已經出去坐火車去了。
嗷嗷嚎啕了半天,谷東想著爸爸媽媽和北崗,當然,還有他心愛的小天使,眼淚吧吧的給小天使寫了封信,宣告自己今年沒法回家了。
大概是看不到她十八歲的大長腿了。
寫的時候谷東也暗搓搓的想,那就再等一年,等明年,說不定小天使不止大長腿,還能再豐殷一點呢。
不過正所謂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在谷東寫好了信,下班以後去寄信的時候,居然碰上同在阿里,但是在汽車工程兵大隊的宋福。
宋福今年也是二十七八的年青人了,穿最大碼的軍裝,肌肉那叫一個結實,背著打成豆腐塊的行李,一把握上谷東的手,險些沒把谷東的腕子給扭斷。
這倆人其實不大認識,谷東也是到了青藏以後,才知道宋福和金貴都在邊疆當兵的。
宋福今年居然要回家,為啥呢,宋福笑的嘴都咧到天邊去了:「我奶馬上要死了,組織給我批了假,回鄉探親,去給我奶送終。」
「啊?你的運氣咋這麼好。」谷東氣的頭上冒火,轉著想了一圈,狠搧了自己一巴掌:「韓明咋就身體那麼好,一點頭疼腦熱的病都不生?」
看人宋福,要死奶奶,樂的就跟要過年似的。
谷東愈發的喪氣,當然,越看宋福就越生氣。再一打聽,就連在日喀則的金貴,也因為宋老太要死,沾了光也得到了回鄉探親的機會。
宋福笑的有多開心,谷東哭的就有多凄慘。
不過,眼淚巴巴的回到營房,谷東都把自己回家的心思給收起來,打算整個過年都輪防出去值班的,結果又來消息了。
「韓谷東,趕緊收拾行李準備回家。」政委說著,又把那張上面沾滿了谷東瘡手上膿血的火車票拍在他面前。
谷東刷的一下坐起來,從宋福還樂呵:「是不是韓明生病了,是不是也快死啦?」
「跟韓明沒關係,宋司令親自打來電話,說他身體不大好,要你趕回家見一面。」政委苦著臉說。
谷東本來很開心,乍一聽宋青山身體不舒服,一下子又開始嚎啕大哭了:「我爸那麼好的身體怎麼可能有病,這絕對不可能嘛,我不回了,政委,我從今天開始天天站崗值班,你讓我爸好起來,咋樣?」
政委深深覺得韓明養這樣的兒子,當初不如射在牆上呢。
韓明,秦州的第一書記,怎麼養出這麼個活寶來。
這時候宋福都已經坐著汽車往拉薩走了,谷東是給政委單獨開車,連夜送往拉薩的。從拉薩到格爾木,再到秦州,谷東在當兵兩年後,終於也可以回趟家了。
只是,歸家的路途遠沒有他想象的那麼開心。
秦州。
蘇向晚從小年開始就一直在準備過年的吃的。
東海家的孩子才出生幾個月,但他因為有假期,執意要回家。而西嶺呢,三年沒見過面,據說他們家的宋昆現在已經是個大孩子了,正好今年有假,也要回來。
承澤和南溪正在回來的路上,這麼一大家口人,不辦些年貨還真不行。
阿母提來的大碗菜,一樣樣燉凍在冰箱里,有八寶飯、有扣肉,還有燉好的肘子,一樣樣的,全是阿母帶著酒樓后廚里的人一起燉的,從現在開始往外銷售,止年關這一筆,就能賺幾千塊。
「咱也該算算總賬了,今年飯店的利潤刨干打凈總共兩萬八,你一萬八,我一萬,咋樣?」阿母的普通話現在說的可好了,一疊子錢塞過來,五根指頭上的戒指能閃瞎蘇向晚的眼睛。
「不是說好了倆人一起平分的嗎,給我一萬四就行了,剩下的你留著。」蘇向晚說。
阿母才不呢:「房子是你的,要不是背靠著鋼廠,我哪來的錢賺?這一萬八是你該得的,就甭推辭了,你要真的看我這些年辛苦,就讓東海對我家阿克烈烈好點兒,我怎麼聽著阿克烈烈最近不怎麼高興。」
生孩子等於褪層皮,沈星原大大咧咧,似乎沒什麼。但蘇向晚也聽說阿克烈烈生完孩子之後脾氣不大好,不過不住在一起,就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了。
送走了阿母,蘇向晚把自己儲藏了半年的核桃拿了出來,在台階上一個顆顆的敲開,把瓤子剝出來泡水,到時候給孩子們包湯圓吃。
「媽媽,我能給劉靈姐姐帶一個咱們家的糖油糕嗎?」北崗趴在窗子上,舉著個糖油糕說。
蘇向晚說:「給就給吧,你還可以今天晚上叫她來咱家吃飯,媽媽得感謝她把你照顧的那麼好。」
北崗咬著紅紅的小嘴唇就笑了,而且還笑的賊兮兮的:「劉靈姐姐馬上就要跟一個兵哥哥走啦,到時候她會把我也帶走的喲。「
蘇向晚眉頭一皺:「劉靈才12,哪來的什麼兵哥哥要帶走她,是不是有什麼人騙她?」
本來吧,小劉靈是因為北崗聽話,乖巧,才把自己藏在心裡的小秘密全都告訴北崗的,還特意叮囑北崗不準告訴任何人,誰知道北崗一轉身,就把這事兒一股腦兒的全告訴他媽了?
「就是一兵哥哥,劉靈姐姐說的,今年二十八,長的巨帥氣,很快就會來接劉靈姐姐,把她帶到青藏去。」北崗又說。
這要說十八,蘇向晚很有可能想到的就是谷東,要說二十八,她首先想到的當然是宋福和金貴倆。
畢竟秦州在青藏當兵的小夥子可不多,而且基本上都是宋青山送出去的。
「不會吧,誰膽子這麼大,敢拐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蘇向晚說。
北崗才不管這些呢,扛了倆糖油糕,屁顛屁顛的就跑了。
蘇向晚把核桃泡上水,又泡了些花生米、再把子蘇籽兒也拿出來,加上紅糖搗碎,全包成湯圓,等孩子們回來,不論多晚,下一鍋子湯圓出來給他們吃,在這寒冷的冬天,又熱和,又能飽肚子。
宋青山現在是司令員,而且才從巴基斯坦回來,等著他的就是開不完的會,一場又一場。好容易下了班,怕蘇向晚已經等急了,一路小跑,當然,要遇見下屬,就得趕忙放慢腳步四平八穩,深怕讓下面的幹部們覺得自己不夠穩重。
「趕緊剝核桃皮,等我把花生炒出來,就在這石臼裡頭,你來搗它。」蘇向晚說。
宋青山也叨了一片糖油糕,邊嚼著,邊蹲地上就開始替蘇向晚剝核桃皮了。
「天啦青山,你居然蹲在廚房裡,你有沒有點男人血的性啊你?」陳愛黨疾步走到宋青山家門上,正好往廚房裡一探,喲的一聲說。
他轉業后一直在奶粉廠工作,是廠里大車隊的隊長,現在在沒工作的郭梅面前,當然一副大爺相,男人嘛,只要腰桿直起來,人都能一下子年青好多歲。
「沒有啊,我是撿個東西。」宋青山趕忙說。
蘇向晚也說:「我家青山在家從來不幹活兒,他這是來視察工作的。」
既然人家是司令員,表面上的面子還是要給一點的。這樣才能趕著宋青山心甘情願的幹活嘛,既要讓驢幹活兒,總得給驢點面子吧。
陳愛黨是來看蘇向晚的:「領導,咱們的紅星廠是不是又快要註冊下來了,光榮明天就出獄了,孩子問您,他一回來是不是就能上班?」
紅星廠,可以說耗盡了蘇向晚這三年的時間和心血。
輸官司,再到國家出行《反壟斷法》,然後再破產,又被蘇向晚收購,再跟別的地域一起搶注商標,到今天蘇向晚還沒拿到商標許可呢。
「再看吧,應該會拿到的。」蘇向晚說。
陳光榮笑呵呵的給宋青山敬了個禮,臨走的時候悄悄往窗台上放了一瓶子黃酒,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買得起的東西了,不敢直接給人家,放窗台上也算心思到了,對不對?
其樂融融等孩子們回家,倆口子一起幹活兒,說說這個說說那個的,結果沒想到劉在野一通電話,就把這倆口子的其融融給打破了。
「青山,你趕緊過來一趟,天要塌啦。」劉在野就這麼一句,吧嗒就掛了電話。
去的時候,蘇向晚還在想,劉在野之所以氣急敗壞,是不是因為劉靈才十二歲,小小年級就想跟個兵哥哥私奔的事兒鬧出來了,所以他叫宋青山過去呢。
當時蘇向晚還想著,怎麼勸劉在野甭打孩子,也想辦法探探劉靈的口吻,看那個二十八歲的小夥子到底是誰。
結果一到劉在野家,才發現並不是這麼回事兒。
「我跟那個小夥子就是寫信聊聊天兒,孩子從小沒母親,在邊防上還那麼辛苦,寫信寄錯了寄到咱家,我就寄了兩雙襪墊兒怎麼啦?」常麗萍說。
劉在野舉著自己的大腳說:「老子都他媽沒穿過你織的羊絨襪子。」
「你怎麼不說你的皮靴子里毛足足一寸的長,每天晚上回來襪子都是濕的。」常麗萍抱著眼淚巴巴的劉獲說。
劉在野才不聽這些:「我只知道他年齡二十八,體格賊好,常麗萍,你就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特不要臉的,又愛上大小夥子啦?我劉在野不就是工作忙點,可公糧天天交的吧,哪天虧待你啦?」
常麗萍啊呸一聲:「跟你這種庸俗的人,我沒話說。」
「你就是嫌棄我,出軌了,青山,你去給我查,我倒想看看,是哪個不要臉的小兵蛋子敢拐我老婆,這種道德敗壞的東西,咱們必須把他開除出解放軍隊伍。」劉在野說。
宋青山聽了半天才明白,常麗萍在家的這倆年閑著沒事兒干,大概是交了個筆友,而那個筆友在青藏當兵,倆人估計聊的還挺透徹,但這事兒現在給劉在野抓到了,所以劉在野才會找他來,就是想知道那個當兵的是誰。
「既然是筆友,肯定有信吧,信呢?」宋青山說。
在青藏當兵的就那幾個人,小夥子們的信宋青山都看過,真要有這種人,那宋青山也非得查出他是誰來不可啊。
劉在野氣的就是這個:「我昨天翻到一封,上面什麼小白楊小天使,吻你的紅唇一千遍,可我就去了趟你家送北崗的功夫,回來罪證就被常麗萍給銷毀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常麗萍氣的臉都發白:「放你媽的狗臭屁,人孩子可從來沒說過這種話,人孩子只說自己冷,自己餓,吃不飽,想家,想爸媽,劉在野你血口噴人。」
「那你把信交出來我看看啊,信呢?」劉在野說。
常麗萍也在找信,但是翻來翻去,哪兒都找不到信。又忙又亂的,她把小劉獲就懟到劉靈的手裡了:「給,抱著,我非得把信找著不可。」
劉獲呢,又不願意讓劉靈抱,哇哇大哭著要爬回去。
常麗萍又生氣,又著急,也是氣急了,就拍了劉靈兩巴掌:「有沒有點出息啊你,十二歲的大姑娘了,連個弟弟都哄不乖。」
劉靈橫豎不說話,默不作聲的,就把劉獲抱進了廚房。
宋青山給劉在野抓著,還在聽他訴苦,常麗萍哭哭啼啼的,為了證明自己,正在到處翻著尋找信件。
蘇向晚卻因為北崗的話,感覺自己找到了另外的端倪,她悄悄走到廚房門口,就見劉靈對著劉獲的臉舉起手來,啪啪就是兩大巴掌,語氣極為陰森:「你哭,你爸你媽就打我,他們打了我,我還要還在你身上,我就問你哭不哭?」
劉獲撇著小嘴巴,顯然是想哭的,眼珠子兩邊一別,硬生生把嘴巴給閉緊了,顯然,這小傢伙也知道在哪個山頭,就該唱哪個山頭的歌,到底還是怕劉靈的。
劉靈抱著弟弟站在廚房裡,依舊是陰森森的語氣:「早晚我得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算什麼私奔事件啊,蘇向晚心說,這擺明了妥妥的,就是生了二胎之後忽視了大孩子,大孩子在鬧情緒嘛。
但到底劉靈要跟著私奔的那個,二十八歲的大小伙到底是誰,蘇向晚就算打死,也想不到會是她的谷東啊。
再說另一邊。
谷東終於趕上了火車的尾巴,一路背著行李叮呤噹啷,好容易才找到宋福。
身為軍人,他倆當然得發揚優良傳統,雖然買的是座位票,但早就讓給別人了。
倆人一起擠在廁所門口,盤腿坐著聊天兒。
「你是不是一回去就得去看你奶?我聽說她快死了。」谷東最沮喪的是聽說宋青山身體不好,本來樂呵呵的回家之旅,這都高興不起來了。
宋福可不裝悲痛,脫了鞋子給谷東展示著自己的臭腳丫:「看我奶幹啥,早幾年我就盼著她死呢,我悄悄跟你說,我在秦州有個筆友,人特別善良,還給我寄過羊絨線的襪子呢。」
谷東一看人都懵了,這不是跟他的襪子一模一樣嗎?
「她是不是人長的特漂亮,腿特別長,皮膚特別白?」谷東給嚇的,差點沒跳起來。
「那我倒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人特別特別好,特別善良,比我媽好多了。」宋福說。
谷東可是跟他的小天使約好,等一到秦州,倆人見了面就到民政局領證結婚,然後一起赴邊疆的,不管對方是不是腳踏兩隻船,以他的智慧,他覺得自己肯定可以幹掉宋福這個大傻瓜,搶到小天使。
所以,外面北風呼呼,車裡暖氣融融,火車一路走,谷東本來因為宋青山說自己身體不好,都把小天使給放下了的,不準備見了的,但因為宋福這一勾,要見小天使的心,就又提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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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東:我十八歲,美貌的大長腿小天使,我來啦。
劉在野:胡蘿蔔加大棒,你倆給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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