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央·藺臣新(番外二十)
尚未央·藺臣新(番外二十)
昏重的夜裡,藺臣新抱著尚未央,腦袋靠在她頸間,終於沉沉入眠。
小姑娘撫摸著他柔軟的黑髮,輕柔的動作像是在哄小孩一般。
長久以來憋在心裡的難過,所有壓抑著的負面情緒,男人未曾向人訴說,而今晚,他卻將脆弱的一面完全袒露在她面前,沒有分毫的隱藏。
她沒有過多說些什麼,只有溫柔的安撫,她說他一切的感受,她都能感同身受。
因為從小到大,她甚至沒有得到過父愛。
她從來沒有想到,那個看起來浪蕩不羈,彷彿蔑視眾生的藺臣新,卻曾有過這樣沉重的過往,原來他也熱愛過,拼搏過,失去過。
尚未央垂眸,就看到他熟睡的面容。
心頭再次悸動,她落下個很輕的吻在他的臉頰,唇邊梨渦一點。
這個晚上,尚未央發誓,這輩子要好好愛眼前這個大男孩。
即使他與世界為敵,她也會站在他身旁。
直到永遠。
-
天色灰夢,外頭下起濛濛細雨,尚未央從淺淺的夢境中掉落回現實,睜開了眼。
牆壁上的掛鐘顯示此刻不到六點。
她有些失眠,反反覆復一直沒有熟睡。
半晌,她輕輕把搭在腰間的男人的手放到一旁,而後轉頭看了眼身旁的人,而後輕聲下了床。
走到床尾,她坐在羊毛地毯上,背靠著床,而後拿出箱子里的一幅幅畫。
看著這些藺臣新的作品,她心頭掀起熱浪來,彷彿走到了他的過去。
她想要多了解他,再靠近他一點。
尚未央驚奇的發現,藺臣新的風格和她的很像,帶著一種陰暗的頹廢美,每一幅畫都彷彿能擊中她的心臟。
她喜歡每一張,不單單是因為她喜歡畫畫的人,而是他的畫真的能給她帶來心靈上的衝擊。
這樣優秀的畫,為什麼沒有人欣賞?
她不禁想問。
覺得最遺憾的就是那幅被否定的《慾望之手》已經被銷毀了,現在她無法看到了。
忽而間床頭傳來沙啞的男聲:
「央央——」
她放下畫站起身,就看到他仍然闔著眼眸,眉頭緊蹙,似乎是在夢裡叫著她的名字。
沒有猶豫,她立刻上了床,而後鑽進他懷中,摟緊他。
藺臣新從噩夢中蘇醒,睜開眼,看到了她,蹙起的眉頭才漸漸舒展。
「……我夢到你不見了,要離開我。」
夢裡所有的人都背他而去,就連小姑娘也甩開他的手,說不再喜歡他了。
尚未央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淺淺彎唇,「怎麼會呢,我一直在這呢。」
藺臣新再次入睡后,尚未央也閉上眼,昏睡的感覺上頭,她也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醒來的時候,她身旁不再躺著人了。
疑惑地坐起身,尚未央就看到浴室的門被推開,男人走了出來。
「醒了?」
他坐到她床邊,笑著擁住她,捏了下她的臉頰。
「唔,你什麼時候醒的?」
「八點半。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還好啦……」她腦袋靠在他肩頭,男人的吻就封住她的唇。
極其溫柔。
末了,他看到她微彎的唇角,停了下,「這麼開心的么?」
尚未央點頭,而後和他撒嬌:「你抱我去洗漱呀。」
向來害羞的小姑娘今天是頭一回這樣黏人,藺臣新很受用,把她抱起就往往衛生間走去。
把她放在盥水池上,他面對面站在她面前,摟住她。
「以後都像這樣黏人點。」
「你不討厭嗎?」
「為什麼要討厭?」
「有些男孩子不喜歡太過黏人的女朋友。」
藺臣新笑了笑,「其他男的怎麼樣我不知道,反正我就喜歡央央這樣黏著我。」
尚未央看向他,猶豫了下,問:「你今天心情好多了嗎……」
他勾唇,「你看我現在這樣子像是心情不好嗎?想到有女朋友,怎麼樣心情都很好。」
尚未央知道藺臣新已經調整過來了。
男人在情緒調節方面總是比感性的女孩來得快些。
「過去的事了,還不至於讓我難過很久。」
他道。
「臣新哥哥,其實那些畫我看過了,不管別人喜不喜歡,我都特別喜歡。不是安慰也不是鼓勵,我是從同學畫畫的視角來看,你畫的真的很好,不光是技巧還有你所要表達的主題,都能觸動到我。」
他斂睫,「可是那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看上。」
「但這一點都不能否定你的實力,許多畫家剛開始的路途也很坎坷。我只是想要你知道,你一點都不比別人差,不過你是否繼續畫畫,在我眼中,你都是最優秀的,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藺臣新末了笑了。
「遇到未央,此生無求了。」
他揉揉她發頂,「如果那時候我遇到你,說不定還會堅持下來,不過一切我都不想再想了。現在你就好好畫畫,做你想做的,我會支持你。」
-
早晨兩人在家吃完早餐,藺臣新去處理些公事,尚未央就抱著畫板去了畫室。
她畫著畫,一個小時后男人就推門進來,而後拉了張椅子在旁邊坐下。
尚未央:「你忙好啦?」
「嗯,過來看看你,這是作業?」
「對,」她苦惱,「我總感覺這棵樹我畫的不太自然,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她轉頭就看到他一直盯著畫,似乎在思考,而後她輕聲問:「藺臣新,要不然你幫我畫一下?」
他怔了下,「我都多久沒畫畫了。」
「你要不然試試?」
對方沒吭聲,尚未央察覺到他情緒不對,就不再說話了,她繼續畫,突然手掌就被包住,男人拿過了畫筆。
他沾了另一種顏料,而後在樹梢上加了點,尚未央看著他的嘗試,心底震驚。
這棵樹被他巧妙地修繕過後,給人的感覺瞬間不同,她這回是真的感覺到藺臣新在繪畫上的天賦,那種對於色彩特有的敏感。
待他放下筆,「這樣會好一些。」
尚未央開心地抱住他胳膊,瘋狂拍起彩虹屁,「藺臣新,我覺得你可以當我老師了,你太厲害了……」
她後悔怎麼沒有早點遇見他呢,那時候他還在畫畫,她就天天給他拍彩虹屁,他或許就對自己更有信心了吧。
男人唇角不自覺勾起,「至於么?」
「嗯呀,我男朋友太棒啦。」
這是藺臣新時隔一年多,再次拿起畫筆,剛開始的時候,是他竭力控制情緒,才不讓自己的手發抖。
他攬住她,「暑假快要到了,到時候在七月份給你辦個個人畫展如何?」
「啊?」
「不想么?這些我都會弄好,到時候你準備好作品就行。」
「好像應該沒有幾個人會喜歡吧,我還需要多磨礪磨礪。」
「沒關係,忘記今早你是怎麼鼓勵我的?你安心畫畫就好,這些都交給我。」
-
時間漸漸向前,進入夏季,也意味著大三最後一個學期到了末尾。
尚未央每天的時間都被分為三塊,上課,畫畫,談戀愛。
許多追求她的男生,想要靠近,都遭到她的婉拒:「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啦。」
久而久之,許多人都知道尚未央有對象了,但是大家都很好奇她口中的這個男朋友到底是誰,長得什麼樣。
因為從未在學校看到過尚未央和哪個男生單獨走在一塊,所以就有人惡意猜測尚未央的私人生活,有個女同學對此試圖旁敲側擊尚未央的朋友,嘰嘰歪歪了檸檬了好幾天,最後直接傳到尚未央耳邊。
女同學微笑解釋:「未央,我就是單純好奇……」
誰知尚未央只淡聲回了她兩句:
「和你有關係嗎?」
「你再怎麼好奇也不可能變成你男朋友。」
那是尚未央難得的生氣,從此之後流言只敢在她聽不到的地方傳。
期末考試結束后,就迎來了暑假。
放假第一天早晨,躺在床上的兩人就被床頭的手機鈴聲響起。
藺臣新一手繼續摟著小姑娘,翻了個身去拿手機。
「喂……」
「嗯,我知道了……」
尚未央睜開眼,迷迷糊糊問:「誰呀?」
「我媽。」
那頭的白木安:「央央躺在你旁邊?」
尚未央:!!!
她立刻閉嘴,看著藺臣新臉上的笑意,紅著臉錘了下他的胸膛。
「……好,中午帶未央回去。」
掛了電話,男人把手機扔到一旁,把她壓在身下,「怎麼了?害羞什麼?我媽早就知道我們談戀愛了。」
「可是她應該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他在她耳邊啞聲言,「不知道我們同居了?」
她咬唇,臉頰更紅了。
他笑,「她應該早知道了,我們還住在一起,憑著她對她兒子的了解,我怎麼可能不做點什麼?」
「……」這人壞死了。
把小姑娘調戲得面紅耳赤,他心滿意足地抱起她去浴室,昨晚兩人「胡鬧」到了一點多,去洗澡時,尚未央雪白的肌膚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而藺臣新也不輸她,背上肩上都是她細細的抓痕。
尚未央在換衣服的時候才生氣,這是夏天,這人這樣讓她怎麼穿衣服!
「等會兒還要回阿姨家,都怪你QAQ.」
藺臣新哄了好一會兒,最後尚未央只好換上一條稍微遮蓋住的裙子,拿出化妝品,「接下去一整周沒有我同意你不許再碰我了,我買的那麼多條漂亮裙子都穿不了了!」
男人無奈,「央央是在讓我死么?」
「哼。」
兩人都忙好了,就出發回了藺家。到了家后,白木安就牽著尚未央去餐廳喝燉好的雞湯。
小姑娘喝著湯,白木安使了個眼神給藺臣新,後者跟她走去了客廳。
只有他們母女倆,白木安道:「我雖然很期待早點看到你成家立業,給我抱個孫子,但是要是現在給我蹦出個孫子,你就死定了明白嗎?」
藺臣新輕咳兩聲,翹起二郎腿:「媽你亂說什麼……」
「沒和你開玩笑啊,否則我怎麼向未央媽媽交代?未央還在讀書呢。」
「哎媽,你當我是沒分寸的人嗎?」
「你擔心的我不會考慮到?這是我女朋友。」
「我這不是怕你——當初怎麼和你說的,讓你不許做些亂七八糟的事,你還是不聽我的話!」
藺臣新該如何解釋,在被母親發現之前,他和小姑娘就已經滾過床單了……
「會注意會注意,媽,你放心吧。」
白木安白了他一眼,起身走去外頭,他回去廚房。
尚未央喝著雞湯,臉頰就被親了下,她轉頭對上藺臣新的目光,「你要喝嗎?阿姨做的味道特別好。」
「你喂我?」
她舀了一勺吹了下,而後送到他嘴邊。
「你喂的格外好喝。」
這人就會貧嘴……
男人不管旁邊的廚房還有傭人,硬把尚未央抱到腿上,她臉紅:「等會兒阿姨來了。」
「來了也沒事。央央,和你說件事。」
「什麼?」
「你的畫展定在下周六,可以嗎?」
她驚訝。
她以為這段時間男人沒提,這件事早就被他拋在腦後了,誰知道他已經背地裡籌劃了許久。只是尚未央作品不多,只能辦個小型畫展,他說明年這時候,就能辦個大的。
「明天會有畫展的負責人員來家裡,到時候再具體談。」
尚未央感動,「謝謝你……其實我從來沒想過這麼早就能辦我的畫展。」
藺臣新揉揉她的腦袋,「寵女朋友不是應該的么?而且你值得這樣的好。」
-
在溝通之下,尚未央和工作人員確定了具體的細節,他們把畫展定在了市中心的摩天大廈里的藝術中心,在畫展當天到來之前,也做了相應的宣傳。
到了那天,尚未央還一直害怕到時候沒有多少人來,誰知道現實比她想象中要來的好。
陪在小姑娘旁邊的藺臣新打趣她:「剛才我可是聽很多人說,很欣賞你的畫。」
大家看到畫畫的人竟然如此年輕,不禁驚嘆。
上午前來看畫的人就很多,下午藺臣新公司有事,只能先離開,尚未央在接待前來的客人時,遇到了以為穿著西裝,有點微胖的中年男子。
男子站在她的一副名叫《黃昏之街》的畫前良久,眼冒金光,完全沉浸於其中。
而後他找到了尚未央,對她的畫風大肆誇讚,說難以想象她竟然只是個大三的學生畫出來的。
兩人聊了許多,男子說他姓鄧,平時就喜歡收藏一些瓷器和畫作,今天是意外看到這次展覽的,原本只是抱著進來逛逛的目的,沒想到遇到了讓他心動的作品。
尚未央和他交談甚好,於是最後留下了聯繫方式。
畫展順利結束,尚未央也得到了許多人的認可和鼓勵,還有一些雜誌社想要對她進行採訪。
第二個周末晚上,藺臣新洗完澡上床,尚未央轉頭看他。
「哥哥,我問你件事……」
「怎麼了?」
「我前幾天畫展遇到一個人,他說特別喜歡我的畫,想要買下其中一幅,問我可不可以。」
尚未央剛開始是婉拒的,然而對方誠意很足,一再堅持,說價格她儘管提,對方似乎不缺錢,就是想要畫。
「藺臣新,這人不會是你安排的托吧?」用這種方式鼓勵她?
男人無奈一笑,「怎麼可能?我真不知道。」
「這說明我家寶貝真的很棒,我覺得如果對方願意,你可以賣。你現在沒什麼名氣,賣的價格肯定比將來出名的時候賣得便宜,他還賺了。」
最後尚未央同意了,提了價格,對方很乾脆的答應了。
兩人約在美術中心的展覽外廳見面。
第二天上午九點,尚未央拿著畫,見到了鄧先生,兩人交談一番,最後一手交錢一手交畫。
尚未央收到藺臣新的信息:【我在停車庫了,你可以下來了。】
鄧先生也要去車庫,於是兩人一同下樓。
「小姑娘,你特別有天賦,我看好你,你可一定要努力,到時候我這幅畫可是作為你早期的珍貴藏品啊。」
「鄧先生,謝謝您的鼓勵。」
「哎,現在年輕畫家堅持下來的不多,我希望我的支持,可以給你動力。」
「現在就超級有動力了。」
鄧先生點點頭,感慨:「我之前就遇到一個很不錯的年輕小夥子,畫得特別好,只可惜……」
「可惜什麼?」
「沒什麼,人生的一件遺憾事罷了,所以現在看到一些青年畫家,我就儘可能多支持,算是彌補心中的一些愧疚。」
男人很快轉移了話題,兩人走到地下車庫,尚未央遠遠地就看到藺臣新倚在跑車旁,而後對他揮手。
藺臣新看到,朝他們走上前,鄧先生臉上掛著笑,下一秒看到藺臣新的臉,卻頓時大驚失色,駐足原地。
而當藺臣新走到面前,看著對方,黑眸點點沉下。
「臣新,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買畫的鄧先生,鄧先生,這位是我男朋友。」
隔了兩秒,藺臣新伸出手來:
「你好啊,鄧先生。」
對方臉色發白,蜷著的手心慢慢鬆開,而後極力剋制顫抖的手,對上藺臣新冰冷的目光,「你、你好。」
藺臣新微微一笑:
「鄧先生似乎看到我很緊張,怎麼了?」
鄧章看著他,曾經的回憶如驚濤駭浪般撲面而來——
「藺先生,我特別喜歡你的畫。」
「你根本就沒有當畫家的天賦,誰願意買你的畫!」
鄧章感覺渾身發熱,動彈不得,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尚未央看著他們臉上的神情,微愣:「臣新,你們……認識嗎?」
「當然認識。」
鄧章忙開口:「不好意思啊,我有事,我先走了……」
他剛轉身,手臂就被握住,藺臣新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鄧先生,我們還沒好好敘敘舊,你走那麼快什麼?」
「我、我壓根不認識你,敘什麼舊!」
藺臣新臉色沉下,「當時不願意買我的畫,那些辱罵我的話你說起來不是挺理直氣壯的嗎?怎麼,現在看到我心虛得想要逃?」
她抬頭看向藺臣新,猛然怔住。
這個鄧先生竟然就是當時想要買《慾望之手》卻放鴿子的人?!
「我說了,我不認識你!」
鄧章面露驚慌,甩開藺臣新的手,正要走,尚未央這時淡聲開口:「鄧先生,你剛才和我說,你曾經遇到一個年輕小夥子,只是很可惜,你留下了一個遺憾。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就是我男朋友,對嗎?」
鄧章捏著手裡的畫,指尖泛白。
藺臣新抬眸:「央央,你在說什麼?」
「我不知道,這件事恐怕只有鄧先生能解釋。我看得出來您心地不壞,您既然那麼願意支持年輕人的作品,為什麼當初想買我男朋友的畫,到最後一天又反悔了?就算不想要了,羞辱是幾個意思?」
鄧章垂頭,半晌開了口:「藺先生,對不起。我是真的很欣賞你的畫,只是那個時候,我有難言之隱。」
藺臣新扯起嘴角,「難言之隱?」
「抱歉我沒有辦法告知,」他深深鞠上一躬,「總之,對不起,你是個很優秀的畫手……」
「是我爸讓你這麼做的,對不對?」
鄧章怔住。
眼神躲閃的瞬間,他的衣領被揪起,他對上男人充斥著怒火的目光,「到底是不是我爸?!你說啊,你還想要隱藏什麼?!」
鄧章渾身像失了力氣一般,眼底通紅。
「……對不起。」
藺臣新猛得鬆開手,鄧章踉蹌地往後跌退幾步,摔坐在地上。
他終於緩緩開口:「當時我們交易前一天,你父親的助理來找過我。」
當時助理開門見山,先給出幾個條件,第一是給了他一筆豐厚的錢財,第二是送他兩個孩子出國留學。
對方只要求鄧章一件事——不要買藺臣新的畫。
鄧章當時被豐厚的條件所迷惑了眼,答應了。
這也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
「當時你父親不僅找了我,還找了原本許多想買你畫的人,他的態度很堅決,我不知道如果我拒絕,他會怎樣威脅我……」
「我後來想去工作室和你道歉,發現工作室關門了,也沒辦法聯繫上你了。」
藺臣新斂著睫,拳心握緊,手腕就被輕輕握住。
他側首,就對上尚未央的目光。
藺臣新抬頭,看向滿臉愧疚的鄧章,薄唇吐出壓抑著情緒的幾字:
「滾,永遠別讓我看到你。」
鄧章心如死灰,站起身,一步步往後走去。
忽而間,有人叫住了他。
他回頭,看到尚未央走到面前。
「抱歉,這幅《黃昏之街》我不想賣了,請你還給我,你給我的錢,我會退還。」
「尚小姐……」
「我男朋友堅持畫畫很不容易,如果你當時能買下那幅畫,對他來說是巨大的鼓勵,能夠支撐他繼續往前走,可是那件事後,我男朋友就徹底放棄繪畫了。」
女孩鼻尖酸澀,「你現在所謂的道歉,改變不了任何一切,我也能理解,畢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那些『想要支持年輕人』的話不足為提,不是么?」
「我知道你不是其中一個,但是回想起你今天和我說的那些話,覺得很諷刺。」
鄧章手中的畫被抽走,女孩轉身離開。
他長久佇立在原地。
-
黑色法拉利疾馳到藺家別墅的車庫。
駕駛座的門被推開,男人砰的一聲關上車門,腳下的步伐飛快。
尚未央心跳漸快,飛快跟了上去,彷彿一場狂風暴雨即將來臨,她卻不敢叫住他。
走進玄關,正在幫忙準備午餐的白木安走出來,看到兩人,驚訝:「回來吃飯怎麼也不說一聲?」
「我爸呢。」
「他在樓上啊,怎麼……」
白木安話音未落,就看到藺臣新臉色極至谷底,往樓上走去。
「臣新,臣新——」
男人直接推開書房的門,裡頭正在喝茶的藺嘉庚身子震了下,眉頭蹙起:「進來也不敲個門?」
藺臣新走到他面前,藺嘉庚看著他的臉色,道:「你想幹嘛?」
藺臣新唇角一勾:「原來你就是用這麼陰險的手段讓我放棄畫畫,果然是商人啊,無所不用其極。」
藺嘉庚怔住,而後移開目光。
下一刻,桌子上的書被藺臣新直接推到地上,他手撐著桌面,死死盯著藺嘉庚:
「我沒想到你特么竟然這麼小人,你所謂給我一年的時間,如果我成功了就讓我畫畫,其實就是想方設法讓我根本支撐不下去?這就是你所謂公平的試煉?!你兒子特么就不是人唄?被打擊被羞辱無所謂,反正最後只要乖乖回到你掌控底下就行了是吧?」
藺嘉庚緘默。
藺臣新眼眶發紅,「從小到大我做什麼你支持過我了?我想玩積木的時候你讓我做奧數,我想參加游泳班,你讓我乖乖學英語,我喜歡畫畫,你卻只想讓我替你管理公司,你以為我稀罕嗎?!我請問我在你眼中到底是什麼啊?工具?一個沒有自己獨立選擇權的機器?!」
藺嘉庚看向他:「我在你身上花了多久時間?你就是這麼想我的?!」
「不然呢,你是不是要說一句你都是為我好?好個屁,你眼中的好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良久的沉默后。
藺臣新站直身體,「從今天開始,公司我不會再管了,CEO的位置你愛給誰就給誰。」
「你!你敢!」藺嘉庚瞪大眼睛。
「在你做出那些骯髒的事情后,就應該想到有一天我會發現的。」他笑了下,「你可以老當益壯繼續回公司工作唄?或者和我媽再生一個,培養成你的機器,我想他一定比我聽話多了。」
藺嘉庚目眥欲裂,握著茶杯的手打了顫,就聽到藺臣新還在繼續的聲音:「你這次也可以選擇凍結我的銀行賬號,讓我活不下去,看看最後我能不能撐過去。」
藺臣新轉身走出書房,到門口,突然停下。
「有的時候,我覺得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根本不配做一個父親……就像你一樣。」
他推開書房門,就看到白木安和尚未央站在門口。
母親拉住他的衣袖,聲音哽咽,「臣新,你不能這麼和你爸爸說話,你爸爸他……」
「媽,這件事你也知道吧?」
藺臣新抬眸。
白木安突然停住聲音,遲遲無法否認。
「媽,我知道相比於他,你還是支持過我畫畫的,但是我相信,即使時間倒退,你們的決定仍然不會改變。」
「臣新,這件事是我們的錯……」
「我不想再聽什麼了,現在沒有意義了。」
-
下午,日光漸盛,尚未央坐在客廳沙發,安靜地聽著時鐘滴滴答答流逝的聲音。
和藺臣新回到家后,男人說他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就上了樓。她尊重他,知道他此刻需要冷靜,需要獨立的空間。
傍晚的時候,她去廚房準備好了晚餐,而後走去樓上。
輕輕推開卧室門,她就看到昏暗的房間里,男人背靠著床坐在地上,面對著緊閉的窗帘。
尚未央走進去,到他旁邊,視線就落在他手邊的煙。
男人睜開眼,轉頭看到她,扯起嘴角:
「央央,對不起……我還是沒忍住抽了幾根。」
女孩蹲在他身旁,而後抱住了他:「沒關係的。」
他長臂一撈,把她擁在懷中,腦袋靠在她的肩頭。
「……我好累。」
「嗯,我知道,沒事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你有想宣洩的,都可以和我說。」
尚未央溫聲安撫著他,他講的很少,她說的很多,但是總比他一個人悶著要來得好。
末了,他扣住她的後腦勺,淺淺地吻上她的唇,她變成溫柔的引導者,使他沉浸在無邊的愛意里。
她知道自己的愛很微小,但是如果能填補他心中一點點的難過,都好。
停了下來,男人唇邊勾著極淺的幅度,尚未央摸了摸他腦袋,「我們去吃飯好不好?是我自己做的,你想嘗一嘗嗎?」
「好。」
尚未央牽著他下樓,而後到了餐廳,她就去端飯,然後把冷的菜放到微波爐里加熱一番。
她端著碗筷走回餐廳,就看到他坐在餐桌前,等待開飯。
她突然覺得,平時都是他寵她,為她做好一切,現在換成她寵他,她也特別幸福。
「我要是做的不好吃,你得提出來。」
「這是開始往賢妻良母發展了?」
「你亂說什麼呀……」
藺臣新握住她的手,「沒事,我可以慢慢給你提意見,提一輩子。」
女孩笑了,「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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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尚未央問藺臣新還需不需要她陪著,「我理解你們男孩子的心理,從小到大你們被教要負有責任感,所以總是喜歡獨自承擔一切,但是現在你不一樣了,我可以陪伴在你身邊,離你的心最近,你不用覺得展示軟弱會讓我看不起,我喜歡看到你最真實的一面。」
男人最後沒有抗拒,兩人就躺在一起,她陪他說著話。
周一,藺臣新沒有去公司,他簡單交代完助理,就沒有讓除尚未央以外的任何人能夠聯繫到他。
在公司掀起的驚濤駭浪,他不想知道,也不想在意。
然而就在他沒去公司的第三天,白木安的電話進來了。
「臣新,你爸發了心臟病,現在送去醫院了……」
-
下午上完課的尚未央,走出教室,就看到藺臣新發來的信息。
她瞳孔一震,而後把手裡的書拿給身旁的郝彤:「我有點事,得離校一趟。」
尚未央打的飛快趕去了醫院。
最後在手術室前,尚未央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藺臣新,還有白木安等人。
她飛奔過去,先是去安撫情緒比較激動的白木安,「他最近心臟一直不好,吃藥幾個月了……」
「阿姨,您先別著急……」
藺臣新手肘撐在腿上,低著頭。
當手術室的門被推開,白木安沖了過去,醫生道:「現在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情況還是比較危險,還需要繼續觀察……」
藺嘉庚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沒有蘇醒。
男人隔著玻璃,看著躺在裡面的人,神色沉重,過了會兒,白木安走到他身旁。
「是因為我。」他開口。
白木安握住他手臂,搖了搖頭,「從你爸爸當年提出那個方法之後,我就知道終有一天你發現后一定會很生氣,你心裡的那些遺憾,媽媽都知道。」
「雖然你爸沒說,我知道他內心是有愧疚的,你和他從小關係就不好,其實他心裡也不舒服。」
「那天吵完你離開后,我看出來他很難過,他是愛你的,只是方法錯了。」
藺臣新斂睫。
「你爸爸進ICU的消息估計瞞不了多久就會傳到公司,現在你不在,已經一片動蕩了……曾經壓下去的那些勢力試圖想要重新東山再起了。」
-
晚上十點多,藺臣新讓白木安帶著尚未央回家休息,他留在這裡就好。
他在醫院待了一晚,中間藺嘉庚的情況突然惡化,他飛奔找去醫生,好在最後搶救了回來。
醫生離開后,他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手掌蓋在臉上。
沉至谷底的心緒才慢慢得以上升。
清晨七點多,白木安來了到醫院,「我睡得很好,你回去休息一會兒,這裡我來照顧。」
藺臣新回到了家。
走進卧室時,他看到床上女孩半蜷著的身影。
從浴室洗完澡出來,他上了床,掀開被子,尚未央醒來,看到他,「叔叔他……」
「還沒蘇醒,但是應該會挺過來。」
他抬手把她撈進懷裡,柔聲問:「你怎麼在家裡,今天早晨的課怎麼辦?」
「我請假啦,沒關係,本來想再睡一會兒就去醫院給你帶早餐的。」
「寶貝真好。」
「你很累嗎?昨晚都沒睡?」
「嗯。」
「那你趕快睡一會兒,我陪著你。」
男人闔上眼眸,半晌后突然出聲:「我媽和我說了公司的事情……」
尚未央聽完,「所以你打算回去嗎?」
「如果是央央呢?」
尚未央看向他,淡淡勾唇,只道:「我覺得人生不只有夢想和熱愛,還有——責任。小孩可以任性,但是越長大,肩頭的責任也越重。」
-
九點,男人在浴室里刮完鬍子,走出來,穿上白襯衫,修長的手指慢慢扣著紐扣,領口微敞。
手腕的袖口被精緻地翻開、摺疊,他拿起桌面上的腕錶,戴在手腕。
他站在鏡子前,看著裡頭的自己。
許久后,走出了卧室。
法拉利從家裡的停車庫駛出,而後疾馳在公路上。
九點半,偌大的會議室里,坐著烏壓壓的一眾人,神色各異。
「林副總,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坐在林成天旁邊的眼鏡男吞聲開了口。
「藺總不來公司了,現在藺老又進了醫院,公司這下徹底沒了主心骨。」
「你怎麼說話呢,林副總不是還在嗎?」
有人開始爭論。
「我們還是讓藺總回來主持會議吧,這樣長此以往公司會面臨巨大的危機……」
「藺臣新都打算放棄股份了,他還會回來嗎?!」
坐在首位的林成天,翹起二郎腿,在一片爭執中悠然開了口:
「我受藺老的委託,現在擔任藺臣新的位置,公司上上下下的事,從現在開始,都需要經過我的手。」
「聽明白了嗎?」
話音剛落,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門口的助理退到一旁。
一雙鋥亮的手工皮鞋踏了進來。
眾人轉頭,看到突然出現的男人,瞬時目瞪口呆,「藺總……」
大家紛紛起立,林成天看著藺臣新,心底一陣,下一秒就看到藺臣新單手插兜,徐徐朝他走來。
藺臣新走到他面前,對上對方的目光,笑了笑:
「坐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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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寫一些除了愛情之外不一樣的東西,人生還是有很多責任要擔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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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一下我專欄的校園小甜餅呀~
《誘引》
【文案】:南城一中的年級第一,裴忱,家境貧困,一身白襯衫黑校褲,內斂寡淡到極致,除了學習再無事物能入他的眼。
和他家世天差地別的梁梔意,是來自名門望族的天之驕女,烏髮紅唇,明麗嬌縱,卻對他設下網羅,百般勾引。
大家都說裴忱有骨氣,任憑她如何倒追,必定不為所動。
梁梔意聞言,撩開耳邊長發,笑容明媚而恣意,「他只能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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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梔意身邊突然出現一個富家男生賀鳴,學校里有很多關於他倆的傳聞,說他們宛若天作之合。
夜晚,梁梔意和裴忱走在學校後巷,前者勾住男生衣角,笑意狡黠,「今天賀鳴和我告白了,你要是不喜歡我,我就和他在一起咯。」
男生下顎緊繃,眉眼低垂,不發一言。
女孩以為他如往常般沒反應,剛要轉身,手腕就被握住。
他在她唇上落下極輕一吻。
裴忱看著她,黑眸熾烈,聲音隱忍而剋制:「你能不能先別答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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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裴忱成為身價過億的金融新貴。
他給了梁梔意一場極其浪漫隆重的婚禮。
後來她偶然翻到他高中時候的日記,紙張泛黃,上面的字跡清晰。
「如果我家境優渥,吻她的時候一定會肆無忌憚。」
「撬開齒關,深陷其中。」
·曾經表現的冷漠不是因為不心動,而是因為你高高在上,我低劣卑微。
【恃美而驕超A的大小姐】×【清冷寡言沉默窮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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