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無力

心生無力

方長霆昏迷的第四十五天,溫軟掰算著他醒來的時間。

「上輩子聽說你昏迷了兩個多月,具體時間我不知曉,但這輩子你提前斷了那些毒藥,應當會比上一次要早醒來,你醒來后,看見我守在你身旁,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因此感動。」

方長霆心底冷笑一聲。

抱歉,並不會。

想象了許多種的可能性,但溫軟還是覺得不切實際,「就算沒有感動,應該也比上輩子要待我好些吧?畢竟我也算是你的福星了,你可不知道從下毒的人被抓后,這知州府又抓了十幾個人,雖說也有可能被冤枉的,但誰都不敢冒險,只能寧抓錯,不放過,待你平安無事後再仔細審查。」

這一點,方長霆覺得他們做得極對,寧抓錯一千,不放過一個。

「至於金都來的人,還在觀察之中,但可以確信的是,崔嬤嬤是好人。」

方長霆一直覺得溫軟這好人的定義上,是因為崔嬤嬤從金都給她帶來一大筆錢財。但不可置否,崔嬤嬤確實是個可信之人。

「崔嬤嬤來了之後,教了我許多事情,我覺得比上輩子在王府和伯爵府中學到的都要多,我想著到時候回金都了,能不能向咱們的祖母把人再借一段時間使使,回伯爵府的時候,我覺得崔嬤嬤能刃不見血的氣一氣大夫人。」

崔嬤嬤剛來的時候,溫軟還覺得多有規矩,可卻是想多了,崔嬤嬤這把年紀了,又在宮中待了這麼久,早就是個人精了,自然是見什麼人,說什麼話,隱約知道溫軟不大喜大規矩,所以也按照溫軟的性子來伺候。

方長霆並未在意她的目的,他只聽到了「咱們」一詞有些想要擰眉。最近她用這個詞越來越頻繁了。

他什麼時候和他是一夥的了?

但似乎,他並沒有想要動怒的感覺。

溫軟自說自話還上了癮,每日有什麼想說的,在外邊不方便說的,都會告訴方長霆,大概知道他聽不到,而她正需要一個人傾聽這些連月清都不能告訴的秘密。

「對了,我聽宋大夫人夫人說稷州有一處廟宇非常的靈驗,我打算明天去看看,給我和彥哥兒求個平安符,順便也給你求一個。」

……

他堂堂驍王,竟然只是順便?

若是勉強,她大可不必求他的平安,他從不信拜一拜,再戴著個平安符真能保平安!

「且明日我也就不在府中,但崔嬤嬤和月清會好好的看著你的,不必擔心。」

月清端了熱水進來,放置床邊,溫軟沾濕了帕子,然後擰乾,拿起他的手慢慢的擦拭。

方長霆再次感覺到了那又暖又軟抓住了他的手,然後細心的擦拭著。有時候方長霆怎麼想都想不明白,有些事,她明明可以給旁人做的,比如她信得過的婢女,但她卻親自做到了這個地步。

「你的指甲什麼時候長得這麼長了?」溫軟對於驍王所有的事情觀察入微,隨即抬頭,「月清,把剪子拿來給我一下。」

方長霆的心弦有一絲絲的顫動。

月清把剪子拿了過來,擔憂的說:「王妃,你未曾給旁人剪過指甲,還是讓奴婢來吧。」

溫軟笑了笑,開玩笑的道:「一回生二回熟,而且即便是不小心剪到了肉,殿下也不會怪我的。」

月清無奈:「殿下倒是想怪,可怪得了嗎?」

月清無意卻道出了方長霆的心聲。

兩手都擦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的拿著那雙骨節分明的手開始剪指甲,雖然如同用嘴啃的一樣,好歹也順利了,只是到了後面,不知道是不是手累了,不經意減掉了方長霆小拇指指尖上的一小塊皮。

血慢慢的從指尖滲透出來,沾染半個手指頭。

……

方長霆心底那根有絲絲顫抖的弦,瞬間綳斷。

等他醒來,這女人果然……還是殺了吧。

溫軟看著那血絲,默了,

月清忙拿帕子遞給她,「王妃,下次還是我來吧。」

把剪子放下,結果帕子立馬裹住了方長霆的手指,有些心虛的說:「我以為我的女紅夠好,拿剪刀的小事應該也會做得好的來著。」

方長霆覺得,溫軟真的每日都在挑起他的怒氣,每每他覺得他氣消了,她又能輕而易舉的勾起他想要見血的衝動。

每次惹他到極怒之時,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要醒來掐死她。

*

第二日一早,安排好了石校尉和月清的該做的事情,溫軟還是不放心的再三囑咐后才和宋大夫人出了門。

沒有了絮絮叨叨,永遠講不完的話,方長霆覺得耳根子終於清靜了。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有人進來給他喂葯,給他進食,但卻無人說話,人走了之後,這屋子又繼續靜悄悄的。

無聲無息,他就真的好像身在了一片都沒有的荒蕪黑暗之中。

慢慢的,昏迷中的方長霆,額頭上冒了薄薄的細汗,沒有任何知覺的情況下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方長霆身體上的毒性未解,偶爾會致使全神麻痹,昏迷之中即便是意識清醒,也感覺不到絲毫傷口上的痛意和癢意,更感覺不到冷暖。

越來越安靜,安靜到他連屋子外邊的風聲都聽不到了。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卻感覺到了自己的意識,就好像……他像是死了,靈魂脫離了身體一樣。

隨之又感覺自己正在墜入深淵之中,想要伸出手拉住什麼,但無論如何都抬不起手。

一股無力又絕望的感覺攀爬上了心頭。

方長霆不是神,只是□□凡胎的人,縱使在戰場上殺敵無數,縱使他斷過頭顱都未曾怕過,但他現今卻還是慌了

有種徹底陷入了昏迷,永遠感知不到外界,再也醒不過來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但卻恍然經過了滄海桑田,他聽到了開門的聲音,隨後關上門,緊接著是一道軟軟的卻帶著顫意聲音。

「外邊好冷好冷,果然還是屋子裡邊暖和。」溫軟抱著自己的身體瑟瑟發抖,剛剛在外邊,為保持該有的風度,她冷得發抖都沒有做出失禮的動作。

月清把新的暖手爐子拿了過來,遞給溫軟。

「王妃,你要是冷,早上出門的時候就應該多聽奴婢一句勸,多穿一件。」

溫軟接過袖爐,捂到懷中,牙齒打著顫的說:「能多穿我還能少穿不成,若不是要維持王妃的形象,我出去早裹成球了。」話落,又咬牙切齒的多加了一句:「這該死的形象。」

月清:「……王妃,你已經不是伯爵府大姑娘了,你是驍王妃,注意形象。」

溫軟再次氣哼:「該死的形象。」

月清默。

自家主子偶爾會有幾日脾氣暴躁,她能理解。

聽著這些聲音,方長霆的眉頭慢慢的紓解了開來,意識開始鬆散,疲憊之意漸漸的加重,最後睡了過去。

*

溫軟的小日子來了。

因上一次的小日子是在趕路中度過的,沒有休息好,又風餐露宿,更吹了風著了涼,所以這一次推遲了好幾日,而且以往都只是有一些痛意而已,但這一次卻是痛得她起不來身,不僅肚子痛,連著腰也跟著痛。太醫開了葯,也不見痛意有所減緩。

夜深,溫軟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但無論是醒著還是睡著,都抱著肚子痛苦得細細呻I吟。

方長霆恢復意識的時候,便聽到了這些聲音,起初他以為她是做了噩夢,但呻.吟聲未曾間斷,讓他起了疑心。

她這是怎麼了?

中毒了,生病了,還是受傷了?

聲音細碎,卻很清楚的聽得出,她似乎很痛苦。

都叫成這樣,人都死哪去了?!

方長霆想要怒斥那些酒囊飯袋是幹什麼吃的,但是聲音到了嘴巴,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也出不了聲音。

不久,就聽到了外室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昏迷多日,早已經可以靠著腳步聲來分辨是誰。

這細微的腳步聲是溫軟那個丫鬟的。

月清走到了溫軟的榻前,輕聲喊了幾聲「王妃。」

溫軟睡得不安穩,月清喊的第一聲她就醒了,剛剛睡醒,聲音軟糯中帶著一絲哭腔:「怎麼了?」

聽溫軟的聲音,方長霆就可辨出她確實很難受。

「王妃,若不然到隔壁房睡吧,那兒的床比較軟。」

溫軟吸了吸鼻子,「隔壁房還沒有這暖和呢,我就是手腳有點涼,肚子有點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日格外的冷,即便屋中燒了地暖,也蓋著厚實的被子,但她怎麼也捂不暖手腳。

月清起身:「冬藍裡邊的水不夠熱,我去燒一壺熱水來。」

「這麼晚了,就別折騰了。」

「奴婢很快就回來,王妃先歇著。」說著出了外間把衣服披上,而後出了門。

屋子中兩個病人,自然要有人守夜,所以月清便宿在了外間。

不一會,月清提著燒開的水回來,倒了半杯冷水,再倒了半杯熱水端過來給溫軟。溫軟喝了兩口,也好受一些了。

「給殿下也喂些水。」

自從溫軟來了之後,方長霆一次都未覺得渴過。

月清喂完水之後,走了過來,和溫軟說:「王妃,何不和殿下同床,床榻那位置的地暖似乎暖很多,且殿下傷口結痂了,不怕碰到。」

原本還在思索溫軟死否生病了的方長霆,聽到月清這麼一句話,登時一驚。

這丫鬟主意竟都打到他的身上來了!

溫軟沒多想,裹著棉被下了塌,往大床走去,走到了屏風后,感受了一下,才驚詫道:「好像是真的比我睡的地方暖和了許多。」

知州府不比王府,條件自然差了許多,方長霆這屋子還是除了主屋之外最好的房子了。

雖然暖和,但想到月清說的同床共枕,臉有些燒,溜回了自己的塌上,繼續蜷縮成一團。

「王妃?」

溫軟小聲嘀咕:「殿下身子冷,靠近了會凍人,且他應當都差不多有兩個月未曾沐浴了,有味……」

月清:……

被徹底嫌棄的方長霆:……

他發誓,醒來之後不弄死溫軟,他就先弄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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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的丈夫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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