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別枝》1/荔枝很甜
紅粉交錯的紗幔從二樓檐上垂下,落在沉香雕花木欄上,將樓下的聲樂和人影襯的影影綽綽。
那煙花柳巷的味道四處瀰漫,整個紅韶苑滿是一副紙醉金迷、情-欲滿載的景象。
高台上的姑娘彈著琵琶,神色卻緊繃著,顯然不大高興。這底下的男人沒一個在聽她奏樂,神早就被那狐狸精勾走了!
正此時,一紫衣男子砸了杯酒,大著舌頭神志不清道:「怎麼還沒完啊!爺花重金來這兒,可不是來聽這破琵琶的!」
有人趁機附和:「對啊,宋宋姑娘呢!爺幾個都擱這兒坐一晚上了,我們要看宋宋姑娘!」
「宋宋姑娘今夜怎不會客,老子可是特地為宋宋姑娘來的!」
「是啊是啊,宋宋姑娘人呢!」
眼看場面失控,老鴇忙上去笑眯眯的安撫著,又喚來好些個姑娘陪酒,才讓這幾位爺閉了嘴。
二樓紗幔旁的女子一隻手輕輕搭在欄上,掃了一眼台下的人,隨後漫不經心的碰了碰指間的紅玉尾戒,眉梢眼角儘是睥睨的神情,偏她模樣又實在明艷風塵,饒是露出這股子傲人的情緒,也叫人覺得是應當的。
隨後一個穿著綠衣的小丫鬟從長廊另一頭走過來,繞過幾個拐角停在女子身旁,低著頭道:「宋宋姑娘,聞公子來了。」
她抬了下眼,抬腳往香閨走去。
閨門推開,就見那身熟悉的玄色身影立在窗子旁,窗子支開了半邊,外頭正下著小雨,男人的肩頭也濕了小半。
宋宋腳步輕慢的走過去,替他合上窗子,柔若無骨的手指勾住男人的腰帶。
紅韶苑的閣樓向來擋不住外頭的聲響,外頭那些喊著罵著要見宋宋姑娘的聲音一字不漏的飄了進來。
床下的衣裳早就散了一地,男人掐著她的腰,懲罰似的咬在她細白的脖頸上,在她耳邊嗤笑一聲:「你倒會勾人。」
外頭的聲音愈大,他的動作也愈生猛,宋宋承著他的蠻狠,紅著眼說:「疼,疼,輕些。」
過了許久,床幔裡頭吱吱呀呀的聲響才漸於平靜。
她閉上眼,耳邊儘是那些烏七八糟的話——
「宋宋姑娘!」
「我們要聽宋宋姑娘彈曲!」
「宋宋姑娘…宋宋姑娘…」
……
「五姑娘?」
「姑娘您醒醒,該起身喝葯了。」
「姑娘…」
付茗頌猛地睜開眼,就見徐媽媽佝僂著背站在床邊,手裡還捧著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見她睜了眼,徐媽媽忙喚來遮月將她扶起,一勺子湯汁抵在她嘴邊:「姑娘昨日淋了雨,正燒著,快先將這葯喝了。」
半倚在遮月懷裡的女子生就一張叫人嫉妒的出色姿容,一雙杏眸含著霧氣似的,看誰都是含情脈脈的神情。
付茗頌怔了半響才回過神來,正想開口說話,嗓子卻乾澀的半個字都說不出,無奈之下只好先抿下徐媽媽遞過來的一勺藥汁。
遮月紅著眼,硬生生將那點子眼淚逼了回去。
已是入春的時節,俞州這幾日春雨綿綿,寒氣逼人。
昨日更是下了場大雨,還鳴了好幾個春雷,偏二姑娘自個兒在池邊撞了五姑娘,才將新得的手鏈兒掉進了池子里,竟還賴五姑娘不長眼,非要她下水去撿。
那池子上的碎冰還飄著呢,光是碰一下就要凍手,五姑娘足足泡了大半個時辰,回來便發了病。
遮月抽了抽鼻子,抹了把濕.漉.漉的眼睛,帶著零星哭腔道:「姑娘,您臉怎麼紅了?」
遮月以為付茗頌又燒了起來,忙用手探她的額頭。
付茗頌偏了偏頭,才從夢裡那孟浪場景里回過神來。這夢她反反覆復夢了半年,起初還因夢裡過於歡-淫,醒來嚇哭了好幾次,如今倒好些,不過是身子有些熱罷了。
她自然不敢同遮月說,掩人耳目似的抬手從徐媽媽那兒接過葯碗,三兩口喝完了葯汁。
徐媽媽嘆了聲氣:「姑娘往後仔細躲著些,二姑娘為人、」
忽然砰的一聲,本就破舊的棕紅小門被粗魯的推開,一下撞到牆上,吱吱呀呀的像是要倒下了似的。
來人是付姝妍身邊的丫鬟青檀,她不耐煩的瞥了一眼屋裡的情形,幾步走近:「不過淋了些雨就病了,我瞧你是裝的吧?我們二姑娘前幾日要的荷包你可綉好了?若是耽誤我們姑娘赴春日宴,可有你苦頭吃的!」
遮月一聽這話,氣急敗壞的起身:「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們姑娘好說也是府里的主子,豈容得你放肆?」
這話說的青檀直笑彎了腰:「你們姑娘一個偷摸爬上老爺床榻的賤人之女,連老太太都不待見,要不是我們小夫人心好,還不知道府里有沒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青檀口中的小夫人便是府里的雲姨娘,下人們在洗春苑才敢喚一聲小夫人,到了外頭,還是得老老實實喊姨娘。
見床榻上的人半點反應也沒有,青檀覺得無趣,倒也懶得廢話:「二姑娘說了,五姑娘若是不願替她綉荷包,明說便是。」
付茗頌拽緊被褥的一角,點點頭道:「快了,只剩幾針便能綉好,大可叫二姐姐放寬心。」
青檀斜睨了她一眼,哼著聲踏出這間破舊的閨房。
遮月氣的眸子直泛酸:「仗勢欺人的狗東西!」
徐媽媽擱下藥碗,將遮月給差遣出去:「好了,姑娘剛醒著,莫要在她面前添晦氣。」
遮月忙抹了臉,替付茗頌掖了掖被角:「那姑娘您歇著,奴婢去盯著后廚煎藥。」
四下無人後,徐媽媽長長嘆出一聲氣:「姑娘受罪了,下人胡言亂語,您莫要往心裡去才是。」
付茗頌目光落在徐媽媽不大利索的右腳上,聽話的點了點頭:「天兒冷,您記得給腿上裹皮草,別凍著。」
徐媽媽又是一頓,疼惜的在她腦袋上揉了兩下:「姑娘這命啊,老奴打小瞧著您,實在是老天不公…」
付茗頌沒多言語,待徐媽媽闔上門后那雙眸子才輕輕抬了一下,幾顆淚珠子便這麼悄無聲息的滾下來,砸在手背上,燙人的很。
——
翌日清晨,天邊才稍稍泛白,付茗頌昨夜熬了半宿,還沒徹底醒過來,就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那嗓音聽的付茗頌一個激靈,一下便坐了起來。
是雲姨娘身邊的姚媽媽,姚媽媽為人嚴厲,付茗頌怕她的緊,起身三兩下給自己穿戴好,忙小跑出去,見遮月正擋在姚媽媽面前,死活不讓她靠近屋子。
眼見姚媽媽一個巴掌要落下來,付茗頌忙上前擋了擋,氣兒都沒喘勻:「姚媽媽可是尋我有事兒?」
姚媽媽剜了遮月這個不懂事的丫鬟一眼,冷聲道:「小夫人喚你過去,你如今倒是膽子大了,敢讓丫鬟攔著。」
付茗頌摳著絹帕,深知姚媽媽的性子,這時不頂撞她方可叫她消氣。
果然姚媽媽見她這唯唯諾諾的性子,倒也懶得糾纏,抬著下巴叫她跟上。
一旁洒掃的丫鬟對此事早就見怪不怪,誰不知道府里的五姑娘是個連下人都能欺侮的主兒,老太太不叫她到跟前請安,老爺也不喜見她,左右也沒人給她撐腰,她還要仰仗姨娘過日子,自然好欺負。
付茗頌跟著姚媽媽到屋裡,才剛踏進門檻就聽雲姨娘一口好聽的吳儂軟語道:「跪下。」
付茗頌一怔,跪的極快。
一旁的付姝妍噗嗤一聲笑出來:「瞧這性子,膽小的還不如一隻鼠。」
付茗頌是真怕極了這二人,緊拽著裙擺,頭都不敢抬,顫著聲兒問:「姨娘今日,可是有什麼打緊事兒?」
「你還說,我讓你給我繡的荷包,都這麼幾日了連個影子都見不得,春日宴那日都找不到能搭衣裳的配飾,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付姝妍見她那張臉,又多瞪了兩眼:「還有,說了讓你在外頭走動遮上面紗,你這是存心同我對著干,想用你這張臉勾引誰?」
付茗頌最怕從人口中聽到勾引二字,是以猛地抬頭:「我沒有,二姐姐我——」
雲姨娘也看不得她那張過於艷麗的臉,想起來便有些氣,她重重將杯盞擱在桌几上:「你可是因著我不許你去春日宴,便故意同你二姐姐對著干?」
付茗頌連連搖頭,尚未來得及開口解釋,就聽雲姨娘軟著聲兒道:「茗兒,你娘當初只是我洗春苑一個洗腳婢,出了那檔子事兒,老太太與夫人都不待見你,可是我不計前嫌將你留在院子里,你可不能不念這個情啊。」
付茗頌咬著唇,抬頭便見付姝妍得意的晃著小腿:「白眼狼,同她娘一樣是個沒心肝的。娘,我瞧就讓她跪著,否則往後您的話她都不聽了。」
話落,姚媽媽瞧雲姨娘並未有其他說辭,便知是由著二姑娘的話來了。
她上前厲聲道:「五姑娘,跟老奴來吧。」
付茗頌緊了緊手中的絹帕,到底清楚雲姨娘和付姝妍的性子,沒再多為自己辯解。
付姝妍想讓她跪,便能找到千萬個理由。若是駁了她的意,更討不到好果子吃。
是以付茗頌老老實實跟著姚媽媽到長廊下,這春日尚未回暖,春雨雖小,但和著寒風便像夾了冰刀似的。
她這麼一膝蓋跪下去,冷的生疼生疼的。
付茗頌盯著台階下的一個小水坑瞧,屋檐上的水滴落,便漾起一圈小漣漪。
只聽主屋裡母女二人說話間,提到了東苑那座宅子住進的人。
付姝妍驚呼道:「祖母娘家的故友?」
隨後,她顯然從付姝妍的聲調里聽出了幾分雀躍:「祖母娘家從前可是京城的大官,那此人可是京城來的?不知道是哪位官員…」
「娘,他是姓沈么?倒是個清貴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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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姓聞,沈是太后的姓氏,微服出巡借來用用。
這篇文不是重生文,應該算是輪迴,兩世身份不同,背景不同。
宋宋是茗頌的前世,關於女主的前世,身份不做劇透,但性格和這一世反差較大。這一世前期性格很膽小,是真膽小,會慢慢有轉變,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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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開文……宅在家裡快長草了。新年快樂,這章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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