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奶油蛋糕
林妧從睡夢中醒來時,透過模糊不清的視線,首先隱隱望見了一片無暇的純白色。空氣里充斥著溫暖和煦的陽光,淡淡消毒水味道縈繞鼻尖,等她坐起身子睜開眼睛,終於勉強看清了眼前景象。
她正躺在一張病床上,位置應該處於收容所醫療部里的單人病房。周圍是擺放整齊的傢具與藥品,雪白牆壁上掩映出太陽斑駁細碎的斑痕,一張明艷瑰麗的臉龐湊上前來,伴隨著無比欣喜的驚呼:「你終於醒了!」
那居然是很久沒有出現在生活區里的蛇女大姐姐娜塔莉婭,自從被林妧打敗后帶進收容所,她便一直對這個戰鬥力爆表的小姑娘情有獨鍾。這種心態說好聽點是「強者間的惺惺相惜」,直白地形容,就是個外表強硬的抖M。
晃眼看去,在她身旁還有兩張無比熟悉的面孔,正是德古拉與陵西。
還沒來得及把混亂的記憶理清,林妧就感覺後背被人猛地按住,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向前傾倒,落入一個散發著香氣的溫暖懷抱。
臉上傳來軟綿綿的觸感,讓小姑娘兀地紅了耳根,與此同時耳畔響起女人嬌嗔般的低喃:「你怎麼會孤身一人闖進那麼危險的地方?當時收容所亂成一團,你衝進走廊后又不見了蹤影,大家都快急瘋了。」
德古拉嘆了口氣,小聲補充:「生活區的大家聽見你失蹤,全都拋下手裡的事情,第一時間趕回了收容所——雖然最後找到你的不是我們,是遲玉啦。」
「對了,」娜塔莉婭聞言一怔,迅速把林妧從懷裡鬆開,碧綠蛇瞳里幽光大作,「欺詐師沒對你做些什麼吧?遲玉那傢伙怎麼會渾身是血地把你帶出來?」
她說到這裡停頓幾秒,凝神加重語氣:「最最重要的一點是,老實回答我,為什麼他會對你使用公主抱!明明我都沒抱過你!」
這一點其實並不是很重要好嗎!完全只是你的個人因素在作祟吧!
不過說起遲玉……
尚未褪色的記憶重新浮上腦海,林妧心頭悄悄一緊,像是被無形的手掌陡然攥住,一時間忘了呼吸。
在由欺詐師構建的幻境里,她終於明白了當年發生的所有真相,並對遲玉說出了與告白無異的話語,而少年將她笨拙地抱起來,趁林妧昏昏入睡時低下腦袋——
悄無聲息地、顫抖著親吻了她的耳垂。
所、所以遲玉當真親了她……而不是在做夢?可當時的一切是那麼清晰靈動,每當林妧細細回想,都能記起他寵溺得沒邊的黑色眼睛,溫柔得令人窒息。
「奇怪,林妧你怎麼臉紅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陵西小朋友看熱鬧不嫌事大,滿臉壞笑著湊上前來,正對著她泛紅的臉龐眯起雙眼,活像只老謀深算的狐狸:「還是說,是因為想起某些讓人臉紅心跳的事情,情不自禁呀?」
欺詐師灰溜溜地出現在生活區后不久,遲玉便帶著她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昏睡中的林妧自然不會知曉當時的情景,為她牽腸掛肚的陵西與德古拉卻看得清清楚楚,一點兒細節都沒落下。
少年單薄的白色上衣被血浸成暗紅,似乎在不久前經歷過極大的痛苦般臉色蒼白,每走一步都艱難不堪。在所有人心裡,這個來自地下六層的陌生人孤僻陰沉、暴戾嗜血,跟每個人都遠遠地保持著遙遠距離,這樣的他與林妧分明是兩個極端,無論如何都扯不上關係。
抱著林妧出現在生活區大廳時,遲玉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漠又乖戾。以他拽上天的神態和滿身傷痕的模樣來看,這人不像是個把公主從惡龍手裡救出來的英雄,倒更趨近於在幕後謀劃一切的兇殘大魔王。
有醫護人員怯怯地嘗試與他交涉,準備把林妧帶去醫療部病房好好修養,那傢伙出乎意料地好脾氣答應下來,在將懷裡的小姑娘遞給護士時,低頭安靜地看了她最後一眼。
那道眼神陵西至今記憶猶新。
漆黑瞳孔里浮現起絲絲縷縷的笑意,像暗夜裡的月光漸漸填滿眼眶。冷冽啊乖僻啊殺意啊,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情緒在一瞬間煙消雲散,大魔王像所有青澀的少年那樣低頭抿著唇,用膽怯又柔和的視線深深望著懷中人臉龐,彷彿要把她的模樣深深刻在心頭上。
他渾身是血,猶如從地獄爬出來的修羅惡鬼,陵西從來不會想到,原來惡鬼也會露出這樣溫柔的目光。
也正是在那一剎那,他聞到了某種名為「八卦」的氣息。
從前的遲玉一直呆在地下六層,絕不會與任何人進行接觸,直到林妧進入收容所工作,他才隔三差五地坐在生活區大廳里看書或小憩。陵西曾以為這只是不值一提的巧合,但現在想來,分明是為了見到她的刻意而為之。
這兩個人之間,絕對不簡單。
「我、我臉紅了嗎?」
林妧有些慌亂地伸手捂住兩側臉頰,果然感到了滾燙的熱氣。她無力辯駁,只得支支吾吾搪塞過去,順便生硬地岔開話題:「可能是天氣太熱了,現在不是夏天嗎?我的確落入了欺詐師的陷阱里,幸虧遲玉救了我——說起來,欺詐師怎麼樣了?地下六層出逃的異常生物呢?」
「那混蛋被成功逮捕,動亂也及時制止了。」娜塔莉婭若有所思地摸摸她腦袋,「聽說他不明不白地出現在生活區,不僅被人打得鼻青臉腫,還用光了所有的力量,因此保安隊沒費一點功夫就把他帶走了。」
她知曉林妧身份,卻又不能當著另外兩人直接挑明,於是淡笑著朝她眨眨眼睛,一字一頓地加重語氣:「應該是遲玉做的吧。」
林妧明白她是在無形中戲弄自己,但仔細一想,忽然意識到一絲不對勁。
當時她向南離告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按照他的性格,應該不會把秘密壓在心裡,但從德古拉他們的反應來看,似乎完全沒察覺到這一點。
「話說回來,南離還好嗎?」
她無端地有些緊張,勉強扯出一個微笑:「當時他也在生活區,沒出什麼事吧?」
這回接話的是德古拉:「他為保護一個研究員受了傷,和你一樣躺在病房昏迷不醒。好在傷勢不重,應該沒多久就能好起來。」
「南離在昏迷之前,一直嘟嘟囔囔說自己見到了特遣隊隊長哦。」陵西雙手環抱在胸前,模仿著小白龍又羞又急的語氣,「『隊長,哪怕是為了隊長我也要加油,請多看我幾眼吧』——他好像是這麼說的,畢竟是那位的忠實粉絲嘛。」
一說起這個話題,德古拉立馬興緻盎然地接過話茬,帶了點好奇地開口:「特遣隊隊長?我聽說他是個三頭六臂、肱二頭肌比頭還大、擁有十八塊腹肌的男人。這種高人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真想近距離地看看他啊。」
正在喝水的林妧被嗆了一下。
又是「三頭六臂」,又是「肱二頭肌比頭還大」,那她到底應該是個什麼樣的形象,六塊行走的肱二頭肌嗎!求求你快把十八塊腹肌那種東西從腦袋裡移開,想象了一下畫面真的好噁心!她才不是蜈蚣好嗎!
「這是什麼怪形容。」
陵西滿臉嫌棄地看他一眼,然而還沒等林妧露出欣慰微笑,就信誓旦旦地繼續發言:「獨家消息,那位隊長之所以對所有人都避而不見,其實是因為長相過於有礙市容。聽說他從小因為長相倍受排擠,於是把對社會的怨氣全部發泄在獵捕異常生物這件事上,真是可憐又可悲,希望他能早日走出心理陰影,變成一個正常人吧。」
林妧皮笑肉不笑:「是、是嗎?」
喂喂,她在其他人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形象啊,不是身體變異就是心理畸形,這種人設也太慘烈了吧。
全場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娜塔莉婭挑眉笑笑,伸手撫弄林妧耳畔的黑髮,聲線又媚又甜:「我倒不這麼覺得。或許那名隊長,是個長相和林妧一樣可愛的小姑娘呢?」
「不可能,不可能。」
陵西小臉皺成一團,一個勁擺手:「就算真有她的那張臉,也一定是個身高兩米的金剛芭比——胸肌比林妧胸還大的那種。」
德古拉贊同點頭:「不錯不錯。吐氣堪比電風扇,吃飯搬空兩座山,而且必須有十八塊以上的腹肌。」
話題漸漸被引向了奇奇怪怪的方向!麻煩你們兩位閉嘴好不好!而且德古拉先生,為什麼你會對十八塊腹肌的蜈蚣人這麼情有獨鍾啊!
林妧無語凝噎,正嘗試著用低頭喝水來掩飾內心尷尬,猝不及防又聽見另一則重磅炸/彈在耳邊轟隆隆炸開——
陵西用手撐著腮幫子,朝著娜塔莉婭笑笑:「姐姐,你和阿水在一起了對吧?」
阿水是同樣生活在收容所里的鱷魚人,似乎追了娜塔莉婭很久。
林妧睜圓眼睛看向她,後者則心情不錯地捏了把小姑娘白皙的臉蛋,頗有深意地勾唇一笑:「怎麼,很驚訝?」
她說罷停頓片刻,垂眸靠得更近一些,帶來一陣微風和誘人香水氣息:「你還沒談過戀愛吧,要不要讓姐姐我來教一教?身、體、力、行、地。」
要命要命,這女人真是隨時隨地都在散發少兒不宜的危險氣息,即使林妧見了都難免心跳加速,也難怪阿水會對她神魂顛倒。
「快住手!不行的不行的,你那些方法放在林妧身上絕對行不通!」
陵西看得心驚膽戰,毫不憐香惜玉地推開娜塔莉婭臉龐,儼然一個正氣凜然的老父親:「她還只是個孩子啊!」
他雖然看上去是個小孩,實則已經活了上百年時間,因此從某種角度來看,陵西眼裡的正常人的確都是小破孩。
「哦?」蛇瞳明暗閃爍間,娜塔莉婭饒有興緻地揚起嘴唇,「那你說說,怎樣的方式才更適合她?」
她說著握住林妧左手,熟稔按揉棉花般柔和輕軟的手心,帶來一片酥酥麻麻的癢。
「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樣子。」
陵西哼笑一聲:「在我看來,吸引男人的最佳方法就是裝純,沒有人會拒絕天真爛漫的小白花。所有雄性生物都吃這一套,對方越是純潔,佔有慾就越強——比如進行身體接觸時匆忙避開,小鹿亂撞地告訴他:『媽媽說過,這樣子會懷小寶寶喔。』;接吻時紅著臉問:『哥哥你怎麼咬我嘴巴?』;看見他脫掉衣服時,要表現出非常震驚的樣子:『好嚇人!你的那裡為什麼跟我長得不一樣?』」
可是這不是純情是弱智吧喂!最後那一條是認真的嗎喂!男方只是想談戀愛又不是養女兒,為什麼要遭受如此殘酷的心理折磨啊!
娜塔莉婭沉思片刻:「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你啊,不止身體是小孩的模樣,大腦發育也停留在了幼兒時期吧?」
德古拉嘆了口氣:「不愧是表裡如一的白痴。」
小朋友被懟到懷疑人生、半晌說不出話,活了幾百年的吸血鬼德古拉先生十分自覺地繼承了話題,極度騷氣地撩起額前細碎的金髮:「戀愛這種事情,當然是要請教身經百戰的我啊。」
娜塔莉婭有些驚訝:「你居然談過許多次戀愛嗎?不過也對,畢竟活了那麼多年,要是還沒幾段感情經歷,那就真的註定孤獨一生了吧——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種人嗎?」
現場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德古拉嘴角抽搐,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陵西適時拆台,唉聲嘆氣:「那個啥,其實他所謂的感情經歷全部來源於戀愛遊戲,現實生活里從沒談過戀——」
小朋友話沒說完,就被德古拉一記重鎚狠狠砸在腦門上。趁他苦著臉捂住額頭的功夫,伯爵先生迅速轉移話題:「戀愛這件事,其實有很多訣竅和技巧。今天我來教你們幾個常用的套路,保證有效。」
林妧乖巧坐在原地,雖然表現出不太在意的模樣,心底卻不由自主地想起遲玉。
「首先是最廣為人知的套路,『咚』系列。這其中包括壁咚書櫃咚黑板咚,指其中一方逐漸靠近另一方,等後者心慌意亂地一步步後退,最後來到阻擋物前退無可退時,猛地伸手把對方按住,製造出無路可退的壓迫感。壁咚大家都知道得很清楚,今天我們來聊聊書櫃咚。」
他輕咳一聲,偽裝出電台男主持人那樣正經又低沉的嗓音:「假設我現在位於圖書館,偶然看見喜歡的女孩站在書架前挑書,這時候千萬不能出聲打招呼,而是要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身邊,然後佯裝不經意地伸出手,和她恰好選中同一本書。當指尖相撞的瞬間,一定能營造出曖昧又和諧的氛圍,而接下來,就是我乘勝追擊的時間——先是很意外地朝她打招呼,然後出其不意地伸出右手靠在書架上,把她禁錮在書櫃與我的手臂之間。然後……」
德古拉說著抬起右手,一把按住陵西肩膀,故作深情地說出只有在偶像劇才會出現的台詞:「你也喜歡這本書嗎,嗯?真是個有趣的孩子,你和這本書,我都想了解。」
陵西不愧是他臭味相投的好搭檔,當即異常配合地低頭眨著眼睛,做出害羞想要躲藏的模樣:「別、別這樣,德古拉先生!這裡是圖書館,那個,在這裡不可以!」
德古拉冷冷一笑:「有什麼不可以?別想反抗我,要是惹我不高興,你可別忘了,吸血鬼是會咬人的。」
「可是……」男孩故作矜持地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壞笑,「可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可惡,這傢伙!
德古拉在心底咬牙切齒,瞬間就明白陵西不滿於他之前的那番嘲笑,想要在這時搗亂讓他下不了台。
但他能輕而易舉地退縮嗎?既然陵西想飆戲,他隨時奉陪。
「是嗎?可你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嘛。」德古拉輕哼一聲,眼底晦暗不明,「昨天我去你家拜訪時,趁你女朋友做飯的功夫,咱們倆不也卿卿我我了好一陣子?愛情的到來總是伴隨著相應的痛苦,我明白你迫切想跟我在一起,那女人是我們目前唯一的障礙,相信我,遲早有一天,我會當著她的面佔有你——」
他沉思片刻,似乎下定決心般猛地一咬牙:「那個叫林妧的女人!」
林妧:?
林妧:???
這絕對是18x遊戲裡面才會出現的劇情吧,說好的純情戀愛攻略呢!最最關鍵的是,為什麼林妧這個角色會突然出現,然後變成被戴綠帽的可憐人啊!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麼,才不得不承受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命運啊喂!
兩位飆戲就飆戲,拜託別禍害無辜群眾好嗎?
林妧槽多無口,差點從喉嚨里噴出一口老血。眼前的畫面太美,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去欣賞,只得心情複雜地移開視線,不經意朝病房門口的方向瞥去。
然後與一雙狼瞳四目相撞。
——陸銀戈不知什麼時候打開房門站在了門口,因為動作太輕,沒有人察覺到他的到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從他極度震驚的神情來看,來訪時間應該是小劇場進行的過程中。
陸銀戈看似冷靜,實則心裡慌得不行。
所以,究竟誰能告訴他。
為什麼他剛打開門,在隔壁病房「來啊放縱啊」的靡靡之音里,一眼就看見德古拉與陵西深情對望,還說出了許許多多讓人三觀碎裂的、比如「林妧是陵西女朋友,而陵西又出軌了德古拉」一類的驚悚台詞。
這世界居然已經如此混亂了嗎?
對不起,打擾了,是他不配。
不等林妧出聲解釋,滿臉陰翳的青年便毫不猶豫地後退一步,迅速關緊房門。
就像他從沒來過一樣。
而事實是,角色扮演上頭的兩位當事人也的確沒發現他來過,為首的德古拉得意一笑,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除了這些方法,我們還可以利用椅子,製造和壁咚相似的效果。接下來,請各位注意觀察我的操作。」
全然不知道自己在陸銀戈眼裡,已經成了個強佔別人男朋友的變態大叔。
林妧不忍心打斷他倆,因而欲言又止,皺著眉頭看陵西乖乖在椅子上坐好。與此同時德古拉神色曖昧地慢慢朝他靠近,把雙手分別放在兩個扶手上:「這個操作很簡單,只要在聊天時慢慢朝對方靠近,和我一樣雙手按住扶手,他就絕對無處可逃,只能被迫與你對視。」
兩臂之間形成了密閉的牢籠,被禁錮於其中的男孩子慌亂無措,眼看著青年一點點貼近,只能委屈巴巴地睜大眼睛:
「你、你靠得好近,德古拉先生!明明不應該有這種感覺,可我的心為什麼在砰砰直跳……好奇怪,我已經變得不像是自己了!」
你們倆又開始了是嗎!
「雖然理智告誡我要跟你保持距離,可只要看見你,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或許,這就是愛吧。」德古拉邪魅一笑,瞳孔中的血紅色若隱若現,「離開林妧跟我走,好嗎?」
結果還是書接上文的林妧被戴綠帽子劇情啊!為什麼直到現在還要迫害一下她,拉出來興高采烈地鞭屍啊喂!就算是為了表現「只要這樣做,即使對方有女朋友也會忍不住心動」,那也完全沒必要直接用她的名字好嗎!
暖陽明媚,空氣寂靜,金髮紅眸的異國青年與俊俏青澀的小少年四目相對,倒也不失為一幅令人心曠神怡的美妙畫面。然而恰好就在這時,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故陡然發生——
德古拉與陵西戲精附體,角色扮演玩得如痴如醉,因而絕對不會發現某個極為重要的事實:病房裡的椅子,全部是可以推動的滑椅。
隨著德古拉身體前傾,手臂自然也會加大支撐力度,就在他用力把手往前下方按壓時,滑椅理所當然地,被一把推開了。
兩人距離牆壁只有一米遠,因此滑椅在推力下重重撞在牆面,與椅背一起發出轟然一聲巨響的,還有陵西小朋友可憐的後腦勺。
那聲音驚天地泣鬼神,簡直足以稱之為「響徹靈魂的叩擊」,陵西疼得兩眼一翻,差點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與他相比,德古拉的境遇也絕對稱不上太好。
滑椅被推動后,青年的身體由於失去支撐,也隨著椅子迅速前傾,為了不跌倒在地,情急之下只得一把拉住離自己視線最近的某個東西,試圖穩住身形——
可惜這招並沒有奏效,陰差陽錯握住陵西褲子的伯爵先生最終還是狠狠摔倒,在雙腿跪地的同時,臉龐重重砸在前者大腿上。
這簡直是史上最慘烈的談情說愛現場,一時間哭喊聲、尖叫聲與哀嚎聲響徹病房,大概是實在受不了他們倆的吵吵鬧鬧,房門毫無徵兆地被人轟然打開。
「胡鬧夠了沒?這裡是病房,給我安靜!」
推門而入的青年居然是陸銀戈。林妧原以為他在不久前就已經憤然離開,沒想到陸銀戈非但沒走,還一直留在房門口。
在他身後,還跟著一群不知道在門外聽了多久熱鬧、個個神情複雜的護士。
目光不善的狼人青年還想罵罵咧咧說些什麼,然而視線一掃,在觸碰到病房裡一片狼藉的景象后猛然渾身僵直,兀地停了口。
那是第一次,林妧在他臉上見到了類似於「驚恐」的神色。
陵西翻著白眼躺在椅子上,褲子被德古拉緊握著扒下來一些,如今彷彿受到了某種劇烈的疼痛般渾身抽搐,滿臉都寫著「生無可戀」;
德古拉跪倒在地,呈現出無比詭異的奇怪姿勢,讓人不得不想入非非的是,他的腦袋不偏不倚,正好埋在陵西大腿根部。
良久,陵西流著淚顫抖出聲,每個字都是血與淚的控訴:「德古拉你這混蛋,害得我好疼。」
「要是惹我不高興,你可別忘了,吸血鬼是會咬人的。」
「遲早有一天,我要當著她的面佔有你。」
「或許這就是愛吧。離開林妧跟我走,好嗎?」
看著陵西生不如死的神色和凌亂長褲,再聯想起不久前兩人的對話,他似乎終於明白了一切。
瀕臨報廢的大腦拚命轉動,陸銀戈面無表情地想,啊,德古拉你個禽獸。
聽見門邊傳來的聲音,德古拉眼含熱淚地扭過腦袋。當他開口說話時,被磕破的鼻子里鮮血狂涌:「戈戈,不要走!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樣子!」
小護士們同時倒吸一口氣,把不可置信的目光移到陸銀戈身上。
什麼情況。
之前面對陵西時,德古拉先生毫無疑問是強勢霸道的那一方,沒想到一見到這位,卻突然之間變了性格,甚至哭哭啼啼地想要解釋。難道他們倆之間也存在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但陸銀戈不是從很早之前就候在林妧病房門口,還一直害羞得不好意思進去嗎?更何況不久前有人曾見到林妧從他車裡下來,大家還一度以為這兩人會發生點什麼。
太絕了,太絕了,她愛他愛他愛他愛她,這難道就是傳說中愛的四角連環套!
四角戀、強取豪奪、當面幫老實人頭頂的青青草原施肥除草,除開一句「貴圈真亂」,他們還能說些什麼。
跟前是德古拉哭哭啼啼的呼喚,身後是小護士們別有深意的目光,陸銀戈後背發麻,連一個眼神也不屑遞給他,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留下一群嘰嘰喳喳的吃瓜群眾。
看著眼前一片混亂的景象,林妧大腦里同樣亂成一團。最後她心情複雜地想,這場事故也許是為了告訴他們一個道理:舔狗或許還能獲得house,但秀恩愛,必不得好死。
正所謂「愛情的到來總是伴隨著痛苦」,德古拉一語成讖,在十分鐘之後和陵西分別以「膝蓋出血」與「輕微腦震蕩」雙雙住進醫療間。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也正是在這短短十分鐘里,一則爆炸性消息在收容所里迅速傳播,真真正正的男人聽了會沉默,女人聽了會臉紅——
光天化日下的病房為何頻頻發出慘叫,獨身男子究竟多寂寞才對人形玩偶痛下咸豬手?這一切慘劇的背後,是報復、是陰謀,還是命運無情的作弄;頭頂青青草原的林妧小姐,她的愛情又應該何去何從?請關注今晚收容所小八卦,由林妧、德古拉、陵西、陸銀戈領銜出演的情感史詩:《四邊形相簿》。
據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陸先生透露,他不幸地目睹了事件全部過程,以下是護士長死纏爛打后爭取到的採訪——
「什麼採訪,不就是想聽八卦么?我對這些沒興趣,別找上我。」
……
「嗯?你問我手裡拿著的東西是什麼,又為什麼會來醫療部?這玩意是奶油蛋糕——才不是特意買給林妧那傢伙的,來這裡更不是為了探望她!哈?你說看見我一直站在病房門口不進去?那只是走累了想休息一下,休息懂嗎?」
……
「傲嬌?老子怎麼可能是傲嬌!要是再讓我聽到這兩個字,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吧?(活動手指,發出咔擦響聲)提著奶油蛋糕一個人在醫院走廊里散步,這不是很正常的消遣活動嗎?每個人都會在無聊的時候這麼做吧?……就算不正常你也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