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 番外五
然而遲玉所謂的「吃掉」最終還是沒能實現,在林妧話音落地的下一秒,院子里便再度響起了煞風景的敲門聲。
滿屋曖昧被敲成碎片,他們滿臉通紅地各自後退一步,遲玉搶先開口:「我去開門。」
把門打開,居然見到德古拉、陵西與江照年。
「驚喜!」
五官英俊深邃的伯爵先生表情如憨憨,一張嘴咧成深淵巨口,像在拍攝某種入室殺人的變態恐怖片。他沒在意自己一塌糊塗的表情管理,從身後變戲法般拿出兩個紅酒瓶:「慶祝遲玉順利離開地下六層,我們特意給你們帶了紅酒開party!感動嗎?快樂嗎?愛我嗎?」
魔神之戰後林妧馬甲被戳破,與遲玉的關係也漸漸為人所知,德古拉被兩人的過往感動得一塌糊塗,當即由隊長唯粉變成cp粉頭。
加上遲玉體內魔種盡退,不受惡魔影響后,性格不像從前那樣陰鷙冷漠,大家對他的畏懼少了大半,彼此間已經能正常進行交談。
遲玉倚在門邊冷笑:「想蹭飯就直說。」
「哇臭小子,說話怎麼還是這麼不留情面!」德古拉故意做出傷心的模樣,下一秒卻又賊兮兮勾起嘴角,「真奇怪,你的臉為什麼這麼紅?」
原本神色淡淡的少年聞言一怔,臉頰上的緋紅色更加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他看不見自己的神色,只是用硬邦邦的語調低聲回答:「發燒。」
「噢噢噢?那你可要注意身體啊。」
一旁的江照年笑個不停,目光跳過門邊,停留在剛從陽台走出來的林妧身上:「咦,我家妧妧的臉怎麼也紅得這麼厲害?」
他的笑一刻沒停,語調在陰間陽間反覆橫跳,生動形象地詮釋了什麼叫做「居心叵測」與「陰陽怪氣」。
德古拉也嘿嘿笑,順勢接話:「感冒發燒是會傳染的嘛,絕對不是因為發生了其他事情才臉紅哦。你們倆怎麼這麼不小心,年輕人一定要注意身體啊。」
狐朋狗友一唱一和,江照年眼看林妧要炸毛,趕緊飄到她身旁轉移話題:「所里有不少人要來,大家湊錢準備了零食和蛋糕,你們倆好好享受就行。」
林妧:行吧。
江照年所言不虛,不到一會兒功夫,就陸續有人來敲門。工作人員與異常生物來了一大片,好在遲玉家裡足夠寬敞,才並沒有覺得絲毫擁擠閉塞。
一番寒暄以後,便是場熱鬧的慶祝派對。幾個關係不錯的小朋友奔來跑去,互相往臉上抹蛋糕;以陵西、德古拉為首的沙雕群體擊鼓傳球,細細一看,那個被拋來拋去的圓滾滾物體居然是陵西本人的頭顱;靠譜的成年人們划拳搖骰子,酒瓶開了一個又一個,人也瘋了一群又一群。
一時間可謂蛋糕與人頭齊飛,香檳共紅酒一色,十足的群魔亂舞。
遲玉酒量不好,三口紅酒下腹就暈暈乎乎地紅了臉,被林妧攙扶著前往房間休息。等派對結束,已經到了凌晨一點鐘。
「走了走了!明天再來幫你們打掃屋子。」
江照年跟在搖搖晃晃的德古拉身後,朝小姑娘揮一揮手:「現在已經很晚了,一個人回家不安全。遲玉家有客房吧?在這裡休息就好。」
林妧雙手環抱站在門口:「連身體都沒有的傢伙聲稱要幫忙打掃,我可不會相信哦。」
「真是的,不要戳穿大人的謊言啊!」他說著情不自禁勾起嘴角,露出滿臉意味深長的姨夫笑,「遲玉就拜託你照顧了——洗漱間里全是成對的毛巾和杯子,我們大人的眼睛可是很敏銳的喲。」
林妧被他說得耳根一紅。
在外出購買生活用品時,遲玉執意選擇了成雙成對的物件,被她好奇詢問后,別開臉語氣飄忽地回答:「說不定,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你會來我家玩……遇到雷雨天氣不方面回家的話,可以在家裡住一晚,嗯。」
那時林妧還在笑話他腦補太多,沒想到不過一天的功夫,為她準備的東西就派上了用場。
現在天色已晚,派對與酒精又讓她精疲力竭、頭昏腦脹,只想馬上找個舒舒服服的地方躺下,開車回家顯然不太安全,只能先行在這裡住下。
懶洋洋地洗漱完畢,在前往客房休息前,林妧決定去看一看遲玉。
遲玉房間在二樓角落,輕輕推開房門時,走廊里溫暖的橘黃色燈光悄悄滲進黑暗,讓她能勉強看清對方的模樣。
林妧放輕腳步,一點點朝他靠近。
經過洗漱后,少年周圍的酒氣盡數散去,渾身籠罩著令人安心的牛奶醇香。白皙臉頰上帶了點粉色,視線所及之處依次是舒緩的眉眼、高挺的鼻樑,以及略有些乾燥的紅潤嘴唇。
安靜又乖巧,像一顆等待被人剝開的奶糖。
確定他安心入睡,林妧正打算轉身離去,忽然聽見身旁傳來一聲類似於小動物嗚咽的低語:「林妧……?」
她順勢低頭,望見床上的少年懵懂睜開雙眼,一向陰沉的瞳孔中滿是茫然。當他用低如蚊吶的聲音開口,居然帶了點委屈的情緒:「這裡是不是夢?」
……實在有些可愛。
「是我,不是夢。」
她把聲音壓得很低,不自覺笑起來:「快睡吧,晚安。」
床上的人沉默了一瞬。
然後皺著眉眼巴巴看她:「我做噩夢了。害怕。」
林妧愣了一下,幾乎沒反應過來。
他、他這樣說,不會是在進行某種方面的暗示吧?不會吧不會吧,遲玉那麼單純,現在又喝了酒,一定是在神志不清地說胡話——
「要有人陪在身邊,才能睡著。」
然後下一秒鐘,他就很認真地這樣說了。
目光僵硬地下行,便是遲玉滿目期待的眼神。凌亂黑髮貼在蒼白側臉,再順勢向下看,能見到睡衣微微下墜,露出修長的脖頸與蝴蝶般的鎖骨。
美人在前,盛情難卻。
林妧想,自己的臉一定紅透了。
「如果你真的害怕,那、那我勉為其難陪陪你好了。」
她用手捂住側臉,試圖讓急劇升高的溫度降低一些:「就今晚哦。」
呸呸呸,當然只有今晚,她在胡言亂語什麼呀。
她輕手輕腳地爬上床,遲玉向另一側后移,讓小姑娘躺在自己之前的位置。
鼻尖傳來更為濃郁的奶香,身下是柔軟又溫熱的觸感,那是遲玉的體溫。夏夜的薄被把身體渾然籠罩,林妧不自在地抬起眼睛,對上遲玉笑吟吟的目光。那笑意太濃,一股腦從眼睛里溢出來,讓她瞬間屏住呼吸。
真奇怪,明明他才是醉酒後需要照顧的人,可現在看來,似乎自己才是弱勢的那一方。
「你還記得嗎?在白天的時候,你說我可以把你吃掉。」他用右手撐著側臉,躺在枕頭上注視她,嘴角蕩漾出清淺的弧度,「現在……可以嗎?」
欸?吃掉是指那件事情?就、就現在嗎?會不會太突兀了一點?更何況遲玉現在真的是清醒著的嗎?如果他——
千千萬萬種思緒同時湧入腦海,林妧震驚得睜大眼睛。雖然嘴上說得厲害,但她畢竟對這方面毫無經驗,突然說起這種事情……實在太叫人害羞。
言語被堵塞在喉嚨里,她說不出話,迷迷糊糊點了點頭。月色傾瀉而下,照亮枕邊人盛著水光的眼瞳。
遲玉目光微黯,林妧聽見他無比清晰的心跳,還有唾液被吞咽的聲響。
然後他喉結上下一動,欺身靠近。
越來越近了。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閉眼睛?接吻之後——
她正想垂下眼睫,卻聽見近在咫尺的地方響起格格不入的、屬於遲玉的聲音:「嗷嗚。」
……嗷嗚?
這兩個字被低低啞啞地說出來,由於語氣飄忽,聽起來像是幼稚園小朋友賣萌時發出的聲音。林妧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臉頰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
遲玉張開嘴巴,用力在她臉上嘬了一口。
像在吃一塊蛋糕,或是啃咬一個蘋果。
親完后還朝她眯著眼睛笑,聲音軟得能把人融化:「吃掉了。」
林妧:?
等等。
這就是他所謂的「吃掉」?
林妧眼睜睜看著跟前的少年心滿意足閉上雙眼,然後一把將她拉進懷抱,心裡滾燙的熱潮漸漸褪去,浮起一個個跳來跳去的小問號。
她伸手戳一戳遲玉胸膛,沒有得到任何反應,耳邊傳來平穩輕柔的呼吸。
不會睡著了吧。
這是到目前為止,林妧最為春心萌動的晚上。
然而她萬萬不會想到,自己的滿腔少女心還沒來得及泛濫,就破碎成刺眼的四個大字,無比冷酷地佔據整個腦海:就這?就這?
她有些無奈地調整好姿勢,緩緩閉上眼睛。在半夢半醒之間,隱約聽見遲玉很輕很輕的聲音:「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說著有些不好意思,自顧自抿唇笑了一下:「其實我沒有做噩夢。我只是……想讓你陪陪我。」
林妧嘆了口氣。
「我早就知道啦。」
「笨蛋。」
*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破窗而入時,遲玉睜開眼睛。
他被太陽迷了視線,恍恍惚惚間準備抬起手臂,卻發現懷裡摟著個人。
熱血全部湧上頭頂。
他、他昨晚,是抱著林妧睡了一夜?對了,似乎還是他自己撒嬌又撒謊,把她哄騙著睡在身邊……他他他,沒幹其他過分的事情吧?
他喝酒不多,昨晚也不算醉得太厲害,因此能清晰記得自己是如何在酒勁下壯著膽子,把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摟在懷中。
撒嬌一時爽,撒完火葬場。
他是徹底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林妧了。
懷裡像卧著團輕輕柔柔的棉花,遲玉不敢用力,連呼吸都放得很輕,悄悄低下腦袋,便看見她毛茸茸的、埋在他胸口的腦袋。
隔著層薄薄的布料,似乎還能感受到林妧平穩的呼吸。
忽然腦袋微微一動,在下一秒鐘,遲玉就見到她抬起的、帶了惺忪睡意的臉龐。
「你這麼早就醒了嗎?」
林妧打了個哈欠,抬手揉了揉眼睛:「喝酒後頭有沒有痛?需要我去拿點葯嗎?」
這是下意識說出的話語,在隨即意識到現在的狀況后,又趕緊滿臉嚴肅地匆忙解釋:「你別誤會,我們沒發生任何事情,只是你做了噩夢,想讓我上來陪陪你——還記得昨晚的事情嗎?」
大概是記得的。
遲玉乖乖點頭:「謝謝你。在那之後做了個好夢。」
「太好了。」她鬆了口氣,為了緩解尷尬的情緒,嘗試著轉移話題,「今天要做的事情不少,客廳里亂七八糟的垃圾得好好整理一下。對了,你早上想吃什麼?」
遲玉不答反問,漆黑瞳孔定定看著她:「昨天晚上,你睡得好嗎?」
這笨蛋,又把話題扯回來了。
「挺好的。」林妧摸摸鼻子,笨拙地掩蓋心虛,「你家的床很軟,我很喜歡。」
或是說,好像遲玉的身體要更軟一些,她也更喜歡他。
「知道了。」他聽罷眸光微閃,似乎下了什麼決心般微微一笑,臉上的紅暈更加明顯,「我會努力的。」
林妧愣了一下,伸手戳他的臉:「努力什麼?」
遲玉有些害羞,低低笑了聲,幾乎是下意識地握住她指尖。一雙細長的柳葉眼裡盛了滿腔柔情,在此刻全部傾瀉出來:「努力把我的床……」
「變成你的床。」
窗邊吹來一陣風,把樹葉撩得嘩嘩作響,屋子裡卻靜悄悄的,能聽見掛鐘指針滴答滴答。
遲玉的手指柔軟纖長,細細按揉在指尖時,帶來灼人的滾燙熱量。林妧一時間有些無措,心裡七七八八的思緒來了又去,亂成毛線般雜亂的團,最終只留下一個念頭:
這小子到底是從哪裡學到的這種話?
她心亂如麻,回過神來才發現握在指尖的手指已經鬆開。遲玉一把攬過她後背,將林妧整個人禁錮在懷中——
或是說,他的本意的確是後背,奈何經驗太少、難以把握角度,不甚熟練地伸手過來,掌心卻落在一個更加柔軟的地方。
奇怪的觸感。
像流水那樣輕盈地凹陷下去,沒有骨頭,一團軟軟的肉,帶著若有若無的溫度,那是少女纖細的腰。
林妧能清晰感受到,頭頂沉重的呼吸亂了幾拍。
「……不對。」
遲玉調整好呼吸,略帶了慌亂地把手掌向後移動一些。少年人白凈的手指染了熱氣,隔著層布料拂過身體時,勾人的癢讓她微微瑟縮一下。
不是醉酒後的無理取鬧,也並非曾經無數個夜裡轉瞬即逝的幻夢,在這一刻,遲玉真真正正地擁抱了她。
「應該說,」他的聲音很近很近地響在耳畔,按壓在後腰的手掌更加用力:「是『我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