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
臨走的時候,薄老爺子還是沒忘叮囑薄延,別冷落了楊曉媛。
薄延沒說話,點了點頭。
KTV里,眾人紛紛向薄延贈送了生日禮物。
許朝陽從書包摸出一條煙祝願薄延長命百歲,差點讓今汐直接扔出去,薄延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說先別生氣,因為...可能後面還有更氣的。
荊遲送了薄延十二盒頂級超薄絲滑避孕套外加兩盒潤滑液,說他一年的性福由他承包了。
今汐對這幫損友無話可說,不過好在還有一個貼心土豪男閨蜜,送了薄延五片前男友面膜,薄延反手塞進了今汐的書包里,今汐高興得簡直要飛起來。
重頭戲在最後,今汐送給薄延的禮物是一塊鱷魚皮錶帶的機械男士腕錶,銀色麥粒紋飾,是年輕又時尚的款式。
這是今汐精挑細選了好幾天,還叫上了家裡的太子爺一起掌眼把關,才選出來的一款手錶。
之所以買手錶,今汐也有自己的想法,薄延二十歲的生日,是由少年邁向成年最重要的一年,送給他一塊精緻的男人腕錶,恰如其分。
薄延微笑著將袖子拎了起來。
「我來幫寶寶戴上。」今汐迫不及待地將表戴到了薄延的左手手腕上,他手腕流暢優美,皮膚白皙,隱隱可見表皮之下淡青色的脈絡。
擁有這樣一雙美手,無論是戴奢華昂貴的手錶還是臉頰的運動膠環,都是好看的。
薄延知道今汐從今年暑假小賺了一筆,但是卻沒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會買這樣貴重的禮物。
就連許朝陽都說,今汐這一出手,真是把所有人的禮物都給比了下去,這讓後面人還怎麼送呢!
接下來送禮物的人,是楊曉媛。
即便是並不懂什麼品牌的楊曉媛,也能夠從繁複奢華的包裝里,看出這塊表的名貴。
她的臉上露出輕慢與不屑的神情。
她送給薄延的是一個十字綉鑰匙掛件,應該是所有禮物中最廉價的,但是楊曉媛卻覺得,她的禮物是最用心且有意義的,因為十字繡的圖案是她自己一針一線綉上去的,非常精緻,顏色層次分明,右下角還綉著她名字的縮寫。
楊曉媛之所以送薄延這串鑰匙掛件,也是因為細心的她注意到薄延的鑰匙掛件上的無臉兔子都已經脫線了,看上去似乎用了很久,應該是要換一個掛件了。
這份禮物送出來,幾位朋友面面相覷,顯然是覺察到空氣中浮著的某種難以言明的尷尬氣氛。
楊曉媛卻渾然不覺,對薄延說:「薄延哥,祝你生日快樂。」
薄延禮貌地笑了笑,說道:「謝了,你的好意我心領,禮物收回去吧。」
聞言,楊曉媛臉色一變:「薄延哥,你是嫌我送的禮物太廉價嗎!」
「不是。」薄延摸出自己的鑰匙串,在修長的指尖轉了轉,面無表情地說:「我有掛件了。」
「可是那個都已經很舊了啊。」
楊曉媛覺得薄延根本是在找借口,看不起她送的禮物,她低聲委屈地說:「就、就算學姐送了你那麼貴重的手錶,可是這個掛件是我費了好幾個晚上的心血綉成的,在我看來,它們沒有價值的差異......」
楚昭實在看不下去了,開口說道:「學妹,你把薄延學長想成什麼人了,如果你覺得他是因為嫌棄你禮物太廉價而拒收,那我們這些連廉價禮物都沒有準備的人,是不是就沒有資格幫他一起過生日了?」
荊遲看見自家女朋友唱了白臉,他索性給自己掛了紅臉,笑吟吟地解釋道:「曉媛學妹,那個手機掛件是去年薄延19歲生日時,今汐送給他的禮物,即便是再破舊,你薄延學長也是捨不得換的。」
楊曉媛望向薄延的鑰匙鏈,那隻破舊的無臉兔居然是今汐去年送給他的!
今汐不滿地說:「那兔子也是地攤貨,說不定還沒學妹送的掛件貴,所以你別想太多了。」
眾人小心翼翼地幫她修復著支離破碎的自尊心,然而楊曉媛偏偏極度敏感卻又爭強好勝,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不撞個頭破血流是不會甘心的。
楊曉媛緊咬著牙,踟躕著說:「那...薄延哥也可以收下,掛在書包上或者...別的地方。」
「既然是你花費了心血,我覺得你應該送給更適合它的人。」
薄延的話已經說的非常明白,若是別的什麼禮物倒還罷了,其他女孩花了心血送出來的玩意兒,他還真不敢收。
可以說是很有求生欲。
楊曉媛咬著牙,將十字綉掛件收了回去。
眾人沒有再理會她,今汐將牆壁的燈光調到了最暗,荊遲則將生日蛋糕拆開,用打火機點燃了蠟燭。
「點幾支啊?」
「薄延今年二十歲,就點兩支吧。」
薄延挑選了兩支細長的蠟燭,紅色和綠色,插.在了蛋糕的正中間,緊緊地靠在一起,柔和地微笑著說:「二十歲,找到了我們汐汐這麼好的女朋友,什麼是人生贏家,這就是。紅色蠟燭是我們汐汐,綠色是我,我們會永遠幸福地在一起。」
眾人發出了噓聲:「秀恩愛那個同學請你坐下!你擋著別人的尊嚴了!」
荊遲順勢攬住了楚昭的肩膀,笑著說:「誰還沒女朋友了!」
楚昭推了他一下,抬頭迎上了許朝陽凝望她的複雜的目光,楚昭沖他坦然地笑了笑,眼神清澈。
今汐給薄延戴上了金燦燦的紙皇冠:「我們寶寶快許願吧。」
薄延雙手合十,拜天拜地拜八方大神,天靈靈地靈靈地喃喃道:「希望我女朋友新學期一鼓作氣過六級,千萬別掛了,不然他哥得叨叨死我。」
今汐咧咧嘴:「那我真是要謝謝你老人家了。」
切蛋糕的時候,幾個男孩故意搗亂,給人塗花臉,女孩們無一倖免都中了招,唯獨楊曉媛一個人坐在角落裡,板著臉不說話,也沒有和大家一起玩,顯得格格不入。
後來幾個女孩去公共洗手間清理臉上的奶油,林洛實在忍不住,對今汐吐槽道:「那位小主真難伺候,別回頭又跟老爺子告狀,說咱們孤立她。」
今汐打開水龍頭,用紙巾蘸水擦了擦額頭,隨口道:「她跟爺爺告我的狀還少么,不過爺爺什麼都知道,只是沒有戳破罷了。」
「我也是醉了」林洛用烘乾機烤了烤手:「這就叫寧可得罪君子,別得罪小人。」
「你們說誰是小人!」尖銳的女嗓伴隨著洗手間的門「砰」的一聲打開。
今汐回頭,見楊曉媛從隔間里出來,憤怒地看著她們,面頰通紅。
「哦噢~」林洛聳了聳肩,毫不在意地說:「聽到啦。」
楊曉媛滿臉屈辱,狠聲道:「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嫌我是小地方來的。」
今汐平靜道:「沒有任何人看不起你,一直都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
今晚的楊曉媛像是不斷被吹氣的氣球,此刻終於抵達了臨界點,她恨恨地說——
「我沒有投好胎,生下來一無所有,我想要什麼,都必須靠自己的努力爭取。你們這些城裡的女孩,不用努力卻什麼都有,疼愛自己的父母,有錢的家庭,優秀的男朋友,憑什麼!你們根本配不上你們所擁有的一切!」
「所以僅僅只是你條件不好,全世界都應該讓著你么?」林洛毫不留情地說:「就因為你努力,最好的都應該是你的,今汐的男朋友也應該是你的,這就是你的心結,對么?」
楊曉媛憤恨地看著今汐,這個面無表情、看上去與世無爭的女孩,她真是討厭她這副面孔啊。
「你根本配不上薄延哥。」她的手緊緊攥著,聲音壓得很低沉:「你這樣的女孩,根本不懂他!」
今汐沉默著,對於她的話也沒有給出楊曉媛期待的反應,轉身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然後用紙巾擦乾淨了臉蛋。
身後,楊曉媛有些沉不住氣:「你什麼意思,我說話呢,你聽到沒有!」
今汐扔了紙巾,這才轉身看向她,淡淡道:「楊曉媛,你覺得自己很了解我嗎?」
楊曉媛訕訕地說:「你這樣的女孩我見多了,以前我們班上也有,傻白甜大小姐,就知道賣萌扮可愛,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艱辛和險惡。」
今汐忽然反問:「你覺得貧窮就是最不幸的嗎?」
「難道不是嗎?」
「不是,真正的不幸,是無論你擁有多少、多麼的努力,那些逝去的親人都不可能重新回到你的身邊。」
楊曉媛詫異地望向她。
「我無數次想過,如果親生父母陪伴在自己身邊,無論他們的多麼的貧窮,但那是完整而幸福的家,我一定不會有任何怨懟。」
楊曉媛想到自己的家庭,想到自己辛苦勞作的父母,他們是真真切切地關心著她,可是她還無數次地埋怨自己的身世,抱怨家裡的貧窮。
「你說我不懂薄延,那麼我可以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懂他,也不會再有人,比我更疼他了。」
楊曉媛呼吸緊了緊,羞憤難堪。
「僅僅因為貧窮,你便以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最大的苦難,楊曉媛,你才是那個單純到可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