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四章
黑風寨濃煙滾滾,無人撲火,這火勢便眼見著越燒越大,趙良扛著趙回下山後便鑽進樹林之中。
他身後所跟著的小弟們,不時問趙良,「兄弟,之後我們再往哪裡去?」
「此地不宜久留,大家先隨我走。」
趙良未作回應,他只管往前走,身上多了個趙回可比任何都要管用,大當家在手,還怕黑風寨的不聽命?
走了幾十步路,趙良眼瞥見樹林里露出的一截衣角,回頭便與躲在人堆里尤為不起眼的矮小個對了一個眼神。
矮小個立即會意,貓著往林中躲起,去尋來人了。
趙良停下了腳步。
「兄弟,你怎麼不走了啊?」
「咱們先在這裡歇息片刻吧。」趙良將趙回放在地上,他扯了扯衣領。
扛著趙回一路跑下山,耗了他許多的體力。
問他的人剛要答一個「好」字,側頭間見林中竄出大片官兵,嚇得便哆嗦了,「官府?是官府的人!」
黑風寨的匪徒頭一刻追尋大當家,他們可沒忘大當家是趙良扛下山的,萬一被官兵擒獲那可就不好了。
結果就是這麼一眨眼間,便瞧見趙良親手將趙回丟到顧疏與葛商面前。
「趙良,你!你這個叛徒!」
趙良回身一笑,「對不住了,我從進寨起初便並非你們的兄弟。」
他這次會進寨,也是為將黑風寨剿滅。
趙良的爹娘在趙良只十五那年,路經梁寧夜晚進城,也是那一日被黑風寨無情在郊外殺害。
從此,趙良成了孤兒。
若非龍詠德看中他,他還是在梁寧城乞討的小乞兒。
因此當龍詠德問起,誰願意承這個擔子,入黑風寨與官府理應外合,將其剿滅時,趙良頭一個站了出來。
能為爹娘復仇,他死而無憾。
黑風寨的匪徒們仍想再博,然而官兵齊刷刷舉刀相逼,他們十幾餘人被團團包圍,逃無生天。
大當家趙回也早落入官府手中,趙回的小弟們沒了主心骨,更是不知所措。
顧疏淡淡道:「將他們擒走,壓入大牢。」
「是!」
官兵們不費太多力氣,便將黑風寨餘孽盡數擒獲。
葛商抬眼望向虎頭山的山頭,那裡冒著黑煙,他道:「顧大人,還要再派人上山將火撲滅啊,可不能讓山火蔓延。」
本意是燒毀黑風寨,但若是不得控制,燒了山林便不好了。
「葛大人不必擔心,趙良兄弟將黑風寨餘孽引下山後,下官便另派一隊人馬,想必這時候他們已經在撲滅火勢了。」
「做得好。」葛商讚許地看他,「如今黑風寨被剿滅,可謂解決了心頭大患,這梁寧城與梁安城也終於能恢復安寧了呀。」
「能進行的如此順利,還要多謝龍兄和趙良兄等人。」顧疏向兩人拱手一拜,「多謝二位了。」
龍詠德擺了擺手。
這次出力,他不是沒從顧疏那兒得好處。
官府可以應了允他進城賣鹽時,少收兩分的稅前。
對龍詠德而言,他還賺大了。
*
縣令府。
彭夫人今日過府前來,姜錦花已有八個多月的身孕,行走極不方便。
杏花和半蓉攙扶著她走到正屋時,彭夫人已經等了兩刻鐘。
孩子月份大了,天氣又轉了涼,步入十二月的梁寧冷了起來,每回出屋前,原嬤嬤都要看著姜錦花裹成熊才肯放行。
姜錦花落座后,表歉道:「彭夫人,對不住,我來得有些晚了。」
「不打緊的,夫人身子重,還是以你為先。」
彭夫人估摸著姜錦花的月份,詢問她:「夫人這身子還有多久待產?」
「許要等到一月末了。」
姜錦花摸了摸肚皮,笑得慈愛。
彭夫人便主動提了一句,「我對城中好的穩婆熟悉,夫人若是信我,我便將人找來。我生下一兒一女,都是經她之手接生的。」
「好啊,彭夫人有人選,還省了我再費心了。」姜錦花真誠地感激,「謝謝你,彭夫人。」
那場雨下過後,梁寧終得復甦,城門口的粥棚未拆,只是從每日都有人改為每七日只擺三日,姜錦花從彭家手裡採購米糧,再抬到粥棚,以助城中還未能緩過勁的百姓。
彭家也與縣令府的關係極好。
彭夫人說到梁寧城,不經感嘆道:「還是顧大人有本事,城內旱災已去,城外匪徒也被清剿,梁寧終於迎來了好日子啊。」
「大人他只是做了應當做的一事。」
彭夫人卻不苟同,「身在其位,卻身不由己的太多了。夫人是不清楚先前那些年,梁寧的日子有多難熬,若非我與老爺是梁寧人,我都想舉家遷移別城了。」
她指的是沈雄德與李志敗壞所為的惡事,這也難怪,梁寧城人不得反抗官府,在這終日的欺壓之下,彭家自然不願意久留。
彭夫人又想起一件事,「夫人與大人可是明年回京復職?老爺曾說,以大人的資質,陛下許不會將他一直留在梁寧城。大人他啊,定然是要回京做官之人。」
「這事我不清楚,不過想來無論如何也是要回京一趟的,至於會不會被留在京中,這便要聽陛下的旨意了。」
即便是姜錦花,也不會在彭夫人跟前,妄議當朝武德帝。
彭夫人只是覺著顧疏不能留任梁寧縣令實數可惜,梁寧城這麼些年才出他這樣一位好縣令,太難能可貴了。
但顧疏回京就職,百姓即便不舍,也不能強求。
以顧疏當年三元及第的名號,下放到梁寧做縣令,已是武德帝開恩,以此磨練顧疏一番了。
若與嚴河、駱承浩等人一道,顧疏這會兒已在翰林院有了幾分地位。
彭夫人陪著姜錦花說了一個時辰的話,姜錦花便覺著困意上頭。
見此,彭夫人便做了告別。
走之前,她還不忘將自己先前所提的穩婆住處告知原嬤嬤,還言等姜錦花孩子落地,辦滿月酒時,她一定親自來給孩子送禮。
姜錦花再度謝過了她。
縣衙。
顧疏將黑風寨眾人處治后,書房外青竹便來傳信,說是虎頭山的山火得以控制,除卻燒盡了黑風寨寨院與院外幾棵樹外,未再過樹林燒到更伸出。
得此消息,顧疏也算能鬆口氣。
官兵們撲滅了火后,又將黑風寨翻了個底朝天,從寨內搜查出大量金銀財寶,一箱箱的金銀被搬離黑風寨,盡數充公歸為官府所有。
顧疏在查清金銀財寶數目之後,寫成賬簿呈給葛商。
在梁寧的事務算是了結,葛商帶著清查出的財寶數目與顧疏寫好的奏章離開,乘馬車折返京城。
顧疏在梁寧所忙碌的公事,在葛商離城后,暫且告一段落。
傍晚,他回到了縣令府中。
姜錦花正在裡屋躺著,杏花端來炭火,往火盆中又添了一把火,讓屋內燒得更旺一些。
而半蓉則陪著姜錦花說著話,不時逗她發笑。
顧疏走進來,說了一句,「可當心點你的肚子,莫笑岔氣了。」
他剛說完,姜錦花便差一點岔了氣。
她沒好氣地瞪眼看過來,「你是烏鴉嘴吧?」
顧疏反道:「我可不是,都說了你要小心了。」
「老爺。」
杏花和半蓉齊齊福禮,顧疏抬手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兩人應后,出屋前還帶上了門。
顧疏走到床邊,坐下后抬手觸上她的肚子,手下圓鼓鼓的,小傢伙在裡頭還翻滾了兩下。
他不禁露出輕笑來,「孩子可都還好?」
「哪裡不好了?能吃能睡,累的都是我這個當娘親的。」姜錦花不滿地嘟了嘟嘴,「怎麼也不見你關心我呢?」
「你怎地還與孩子吃起味來了?」顧疏發笑。
「我是實話實說。」姜錦花拿手戳他的胸口,「你捫心自問,你是關心我更多些還是孩子?」
顧疏一把將她扯進自己懷中,嘴唇抵到她的眉心。
「不要生氣,你和孩子我會更偏哪一個?你們母女可都是我的心頭肉。」
姜錦花也不明白,為何顧疏執意以為自己懷的是個女兒。
每回一提到孩子,他說的都是「你們母女」。
莫非這世間真有父女同心一說?
孩子在夜間曾給顧疏託過夢?
顧疏抱著姜錦花說道:「離著你臨產越近,我心裡越是惶惶不安。先前忙於剿匪,對你和孩子疏忽大意了,我真怕你們有個好歹。」
興許是圓滿來得太快,他對失去更為懼怕。
他怕自己所得到的皆為一場夢,姜錦花和孩子哪一人都是他不可失去的。
姜錦花摸著他的手背,輕哄道:「不會的,你看我健健康康的,孩子也都很好。這幾個月我聽嬤嬤的,吃的多,在府里走動的也多。黃郎中幾次進府把脈,都說我這一胎孩子很安康,你不要多想,嗯?」
她早發現了,顧疏比自己還缺安全感。
這與顧疏自小生長的經歷分不開,因幼時喪父喪母,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如今多了自己和孩子,他惟恐哪一日他會失去所有。
一無所有之時,他無所畏懼。
人一旦擁有了圓滿,便會下意識恐懼重回一無所有。
姜錦花不想提那些不開心之事,便轉了話題,「彭夫人今日來,給我介紹了一位穩婆,我想咱們就請那位穩婆來吧。彭家的少爺與小姐皆為她接生,我們的孩子也不會出事。」
顧疏親了親她的額心,「嗯。」
之後這一兩個月,他一定會陪在她身邊,看孩子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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