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三章
姜箐被錦衣衛押離長春宮,走至宮道之上,她收起悲色,冷淡甩手,「王大人,可以請您的手下們先放開本宮嗎?這路本宮不是不會自己走。」
王渦轉動眼眸,深深凝視了她一眼。
姜箐眼角的淚珠還未擦去,因倉促之時便被錦衣衛羈押,有幾縷髮絲自她簪中落下,垂在臉側。
她一雙杏眸並無恐懼,面色蒼白間透著一股是長公主的傲氣。
即便武德帝要她下獄,她也要自己走,而非被壓進去。
王渦復而偏頭,覷了兩名手下一道眼神。
手下會意,鬆開了對姜箐的掣肘。
姜箐淡然地用手將宮裝牽了牽,微彎腰福禮,「多謝王大人。」
「不必。」
王渦今日前來長春宮的本意便只是將姜箐扣押入獄,多的話不會與她說。
當然了,姜箐心知肚明。
武德帝既然派了王渦來,這位陛下跟前的心腹便會對自己守口如瓶。
因此,她並未詢問任何事。
只是,隨王渦步入刑獄之前,姜箐定住身子,回頭問:「王大人,本宮可否問一句,駙馬也在此地嗎?」
「這些事不是長公主該知道的。」
王渦依舊冷漠。
手下將牢獄其中一間打開,也未催著姜箐進去,便只是那麼盯著她看。
久久之後,姜箐還是提著衣擺進了牢門。
待沉重的鎖垂下,重重撞在桿上,有響動發出。
王渦臨行前,留下了一句,「獄里不比公主府,暫且委屈長公主了。」
姜箐譏嘲地勾唇一笑。
她都是一介有罪之人了,還在乎這牢中有何優待?
姜箐抬眼將周身打量一番。
這間牢房還算乾淨,腳下踩著的是乾草,身對的那間牢房並未關人。
四周無比靜謐,像左右亦是空房。
她想了想,這樣也好,至少不必被旁的犯人所驚嚇。
姜箐回身,入目是一張不大的床榻。
上面還有新的棉被。
她坐在棉被上,心覺武德帝到底對她下不了狠心,即便知曉她為保顧疏,同樣矇騙於他。
但自己下獄之後,入的牢房卻與旁人隔絕。
是武德帝特地交代王渦的,要與自己優待。
姜箐心中酸澀不已。
她自己的安危是不必擔憂了,在這個地方她關幾日也不會受罪。
可是顧疏呢?
他究竟在哪裡?
北鎮撫司不比刑部,那些個錦衣衛更是目無權勢,只要武德帝下令嚴打懲處,顧疏怕是沒有命活著出去。
顧疏犯下的罪,還不是一般的罪。
姜箐閉起了眼。
那日顧疏在公主府掙扎,亦是因天下蒼生。
若非良心過意不去,顧疏能背離自己曾經的一切。
武德帝應已明曉,顧疏的遺願是平息戰事,天下安寧。
姜箐盼著,武德帝仁心愛民,願意給顧疏一個機會。
一個……平定兩國的機會。
*
榮憲長公主與駙馬雙雙被壓入北鎮撫司,宮中很快傳出了這則消息。
兩人入獄這件事在京城引起了躁動。
武德帝在下令命錦衣衛捉拿顧疏之後,便又拍禁衛軍封鎖長公主府。
禁衛軍不過一刻便抵達府邸,原嬤嬤與杏花半蓉擁著阿箏欲從後門逃離,但被禁衛軍先一步包圍,幾人被扣在了府中。
在眾人看來,榮憲長公主自被認回后便榮寵不斷,連帶榮陽郡主更成了武德帝最寵愛的小輩。
各家已期盼著榮陽郡主的滿歲宴,好前往公主府與長公主攀關係。
可怎麼兩國戰事一爆發,長公主卻與駙馬雙雙入了獄?
最先被驚動的乃是姜首輔。
他聽下人跑來傳報后,披上官服連官帽都未帶便進了宮。
待到御書房,卻被夏公公擋在門外。
「姜大人,陛下這會兒不見外臣。」
夏公公自然知曉姜首輔前來為何事。
先前顧駙馬進了御書房后,陛下發了好大的脾氣。
姜首輔頭一次面露急色,「公公,老臣求急面見陛下,您看老臣一把老骨頭的,您便進去通報陛下一聲吧。」
「大人,不是雜家不肯,是陛下……」
夏公公湊近了幾步,壓低聲音,提點姜首輔,「雜家知道您是為長公主而來,但顧駙馬犯下大錯,陛下不可寬恕吶。」
姜首輔心頭震驚。
夏公公還又說:「今日不是好時機,大人不如回頭再等幾日,陛下興許還能聽得進話。」
這懂武德帝心思的,宮裡誰也比不過夏公公。
姜首輔立刻點了頭。
但因夏公公透出的意思,他心裡早涼了半截。
能被壓入大牢,這顧疏是犯了何等重罪!
姜首輔沉重地嘆氣,想到才認回的外孫女,還有被軟禁在公主府的小郡主,他心窩子都在疼。
無論如何,他都要想法子保住榮憲長公主。
姜首輔想著,便聽有人喊了自己。
「姜大人!」
一回頭,是太子周宣快步走來。
他面色焦灼,難得破了規矩直抓了姜首輔的衣袖,「姜大人可面見到了父皇?父皇對皇姐和駙馬之事,是怎麼說的?」
周宣聽說姜箐和顧疏被扣在北鎮撫司,便在東宮坐不住,當即要來御書房。
正巧便遇到了姜首輔。
姜首輔對著他搖了搖頭,「殿下,陛下不肯面見任何人。」
「孤再去問問!」
「殿下!」
姜首輔攔住他,「殿下莫急,夏公公告知老臣,是顧駙馬犯下重罪,陛下一怒之下將長公主亦關進大牢。但以老臣看來,陛下待長公主真心疼愛,應不會太為難她。為今,最好先弄清楚顧駙馬犯了何罪?」
「孤想不出來。」周宣迷茫了起來,他搖頭,「近來駙馬如往日並無異色,除了聽聞兩國戰事爆發,寧遠將軍的悲訊之後,他愣了很久。」
「殿下不如先去一趟長春宮,娘娘身為後宮之主,又與殿下關係最親,她或許能見到陛下也不一定。」
周宣一口應,「好,待孤得了信,便給姜大人去信。」
姜首輔緩慢地頷首。
暗地裡,他捏了捏手。
他最擔心的是,武德帝會因此惹怒姜皇后。
姜箐是姜皇后和武德帝的長女,若是武德帝因而失望,可會將對姜皇后的滿腔情意拋至於無?
再對周宣輕待幾分,抬起葉妃的位子。
姜首輔嘆氣。
但願是他多慮了。
*
周宣趕去長春宮時,姜皇后正無力地靠後,面露疲色。
「母后。」
姜皇后抬起眼皮,眼裡有濕意,望見是周宣走進,勉強笑了笑道,「太子來了。」
「母后,你可是見過父皇了?」
周宣猜,姜皇后深受了打擊。
「你皇姐……與駙馬一起被錦衣衛帶走了。」姜皇后聲音沙啞。
「兒臣已經得知。」
「這件事,不能怪你父皇。是你皇姐和駙馬太過膽大包天,欺瞞了你父皇。」
姜皇后閉起眼,對姜箐略有失望,「阿箐並未告訴本宮,駙馬的真實身世竟是這樣離奇,也難怪你父皇會動大怒。」
「駙馬的真實身份?母后的意思,駙馬並非顧疏?」
周宣驚了。
「他乃是大和國那位已故的納蘭少傅,納蘭敘白。」
「納蘭敘白!」
「你父皇如何會不動怒,大和國本已身死的少傅,冒名頂替蜀國之人,進京科考甚至入朝為官,成了他的親信之一。」姜皇后眼裡無神,「你父皇平生最不喜歡的便是欺瞞,然而做出這件事的卻是駙馬。」
「駙馬是因何暴露的?」周宣想不通,蜀國之中應無人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是近來兩國戰事,大和國多少學子要為納蘭少傅討個公道,他良心難安,便進宮向你父皇坦誠,懇求允他平息戰火。」
姜皇后也是生氣,「可他們夫妻光是想著大公無私,怎不動動腦子,你父皇可能允駙馬來平息戰火嗎?」
「母后,照你的意思,若是駙馬不說,他本能隱瞞一世。」周宣目光清澈,閃著欽佩道:「兒臣以為,駙馬在朝堂從未辦過錯事,他是真心為蜀國百姓安好。如今自願坦誠身世之謎,亦是為了天下百姓,父皇不該因此而定他死罪。」
在周宣看來,顧疏罪不至死。
周宣自小待人寬厚仁德,顧疏一身正氣在蜀國為官並無過失,既然如此,為何那般在意他的真實身世。
雖說他為大和國之人不假,但當年納蘭敘白會死在榮康,這其中本就暗藏蹊蹺。
納蘭敘白假死後,未重回大和國與他人相認,而是借顧疏身份苟活。
他根本就不願意回大和國。
周宣更信,自己眼中真實的顧疏。
他是顧疏,亦是納蘭敘白。
姜皇后聽后,良久靜默。
與此同時,長陽公主周瑩在御書房外求見武德帝。
夏公公本想阻攔,但架不住周瑩大喊大叫,武德帝聽入了耳,便命夏公公將人放進。
「父皇!」
周瑩進殿後便直言,「長陽聽聞皇姐的駙馬犯下欺君大罪,膽大妄為冒為蜀國學子,入朝為官,插手蜀國國事。長陽以為,父皇不該對皇姐的駙馬太過仁心。大和國是如何待蜀國的,父皇比長陽更為清楚,因而,更應該給他們一個好看!」
想到姜箐和顧疏雙雙入獄,周瑩心頭劃過一絲快意。
武德帝平靜地俯視著她,良久后,他開口問:「這些話是誰教給你的?葉妃嗎?」
「父皇恕罪。」周瑩慌亂地跪下,「是長陽,長陽自己琢磨的。」
「長陽!你倒是學會了欺瞞。」
武德帝冷冷一笑,「朕不知道你身為一國公主,是如何得知顧駙馬入獄乃是因欺君,不是你那個好母妃在後遊說,你會上朕的御書房來?」
「父皇!」
周瑩嚇得花顏失色。
她以為趁此機會能將姜箐和顧疏打落馬。
莫非是她料錯了?
「朕如何下令,朕自有主張,用得著你來置喙?」
武德帝尤其不滿,揮手便道:「夏仁德,還不將長陽公主帶出去?」
他是半點也不想聽有人在耳邊喳喳叫喚。
夏公公進殿後,便將周瑩請出了御書房。
周瑩惱火地不行,「放開本宮,本宮可不喜你這個奴才觸碰。」
「那公主請吧。」
夏公公皮笑肉不笑。
出了御書房后,周瑩又問:「父皇究竟是何意思,壓了顧駙馬卻不審問,莫非是要寬恕顧駙馬?」
「這……陛下的心思,雜家可不敢猜。」
夏公公在周瑩跟前,是半個字都不會透露的。
周瑩問不出事,無可奈何只得離開。
她才抬腳走了幾步,便與相攜而來的姜皇后、周宣打了照面。
姜皇后輕倪周瑩,「長陽這是打御書房離開?」
周瑩支支吾吾回:「見過母后、皇兄。」
周宣著急面見武德帝,連搭理周瑩的意思也無。
姜皇后與周瑩點過頭后,遂冷淡側過她而去。
被姜皇后與周宣甩了冷眼,周瑩眼裡都燃起了火。
她滿腦子都是記恨,不斷咒著,等姜箐和顧疏被定死罪,她再放鞭炮過大年。
*
姜箐和顧疏在北鎮撫司被關押了五日。
這五日內,每日皆有人送來飯菜與水,姜箐在牢中便是吃吃睡睡,除了日子太過無趣,還有頻頻會思念顧疏和女兒,旁的倒無不適。
王渦並未再傳姜箐問話,也無人審訊於她。
姜箐都生出一股錯覺。
以為武德帝將自己抓緊牢獄,只是為走個過場。
但即使這般,她仍舊不免擔憂阿箏和顧疏的安危。
每每在獄中難熬,她便在心中默念。
期盼老天爺保佑,護兩人平安。
這五日之中,姜皇后、周宣以及姜首輔分別面見了武德帝,但武德帝心意已決,仍不肯釋放顧疏和姜箐出獄。
第六日,早朝時。
武德帝性子不耐地問詢百官,可有選出帶兵出戰的將士。
百官緘默。
連一向喜好箴言的姜首輔,也緘口不言。
武德帝宣了退朝,並令姜首輔留下。
退朝後,武德帝將姜首輔帶去了御書房。
兩人頓了長久的默然,姜首輔突而掀開衣擺,端正地在武德帝面前行了重禮。
「老臣自十五年,隨陛下登基之後,便在朝中得陛下重用。老臣愧對陛下,陛下對老臣的青眼,老臣無臉以對。」
「姜愛卿,在這點上,顧疏,納蘭敘白和你學了個八成。朕以為,他的從師你門下而非崔老頭門下吧?」
武德帝給氣笑了。
一個兩個的,都來自己跟前請罪。
真當自己沒有脾氣?
姜首輔回:「顧駙馬無論怎樣,都為長公主的駙馬啊。」
他這話是說到武德帝的心坎上了。
這些時日武德帝都為下聖旨,還不是看在顧疏,不,納蘭敘白是長公主駙馬的份上。
若非念著舊情,武德帝早要了他的人頭。
「陛下,今日您問詢百官,究竟選何人才好應對這場與大和國的戰事。老臣以為,顧駙馬,不,大和國的納蘭少傅是再合適不過了。」
姜首輔又道:「但若要信納蘭少傅也不能全然,萬一他與大和國為伍,反將咱們一軍,那便不妙。最好的法子是,陛下能找出一位人來,與這位納蘭少傅同行。」
武德帝拿手點著龍案,「朕還不能輕信納蘭敘白,但榮憲和榮陽為他妻女,這幾年他有多重情重義,朕不是沒看在心裡。」
都說聖上多疑,武德帝亦然。
任何事,他都要保萬無一失。
蒼南王府。
蒼南王爺蕭改在書房發著呆,目中空茫茫一片。
因二子葬身榮和城,蒼南王府上下掛滿了白綢,窗外是白綾因風飄動。
蕭改耳邊似乎又響起了滿府的哭泣。
那種痛徹心扉的痛苦,他有時閉上眼,便會再度感受。
「世子,未經傳報,王爺有話,不得入內!」
「世子!」
屋外這時有人闖入,侍衛攔不住,被蕭越澤徑直闖入。
蕭改回過身,冷冷的目光與蕭越澤撞上。
蕭越澤面容露出氣憤,「父王,為何今日早朝,您要阻攔我向陛下請薦?朝中無人能帶兵前去榮和鎮守,只有我了!」
「世子!」
蕭改聲音極重,每落下一個字都在咬字,「你忘了……」
他想說蕭如楓就是死在了榮和。
「我沒忘。」蕭越澤眼裡悲痛浮現,有淚水要湧出,「我沒忘二弟就是身死榮和城,正是如此,我才更要去。」
朝中無人挺身而出,難道便眼睜睜看著大和國攻入京畿嗎?
蕭越澤紅著眼,吼聲沙啞,「父王,您不是說過,我蕭家男兒,戰死沙場死而後己嗎!」
一句話,令蕭改眼眶通紅。
他頓了頓,道:「本王帶你入宮。」
二兒子、世子哪一個不是他的心頭肉。
他不過是想自私一分。
只要一分而已。
蕭改閉合起眼,再睜開時,他抬手將衣袍披上,轉身邁出書房。
蒼南王爺與世子走到半路,王妃問詢奔跑追來。
「王爺!澤哥兒!不!」
王妃滿臉淚水,她撲過來抓住蕭越澤的手臂,好似最後的一根稻草。
她搖著頭,眼淚令她看不清王爺的臉,「王爺,妾身求求您,您不能這樣殘忍!妾身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妾身不能再失去世子了,不能……」
「母妃……」
蕭越澤想安慰王妃,卻被她的大哭打斷,「澤哥兒,母妃知曉你滿心抱負,但母妃只想你平平安安的。你二弟已經沒了,你若是再有個萬一,你讓母妃怎麼活啊……」
蕭如楓身死,王妃到如今也不能接受。
再一聽蕭越澤要替蕭如楓出戰,她恨不得讓自己先擋在蕭越澤之前去死才好。
蕭改叫來丫鬟,「還不將王妃送回院子?」
「不,不!王爺!求您了!」
蕭越澤安撫王妃道:「母妃,我不會讓二弟白白死在榮和的。」
他知道自己要面對的什麼。
他更不怕死。
「不要啊……」
王妃望著蕭改與蕭越澤踏出府門,她張著手想要去抓,但抓的卻是一把空氣。
悲痛衝擊了王妃,她雙眼一閉,昏倒不醒。
蕭改和蕭越澤趕到御書房,武德帝正與姜首輔談話。
兩人被請進后,武德帝便問兩人進宮所為何事。
蕭改與蕭越澤一同跪下,蕭越澤作禮道:「回陛下,朝中如今無人能出任寧遠將軍的位子,臣願意頂替二弟,前去榮和鎮守邊線。」
姜首輔詫異地投來目光。
蒼南王府已沒了一個嫡子,餘下的便是世子。
在這情勢下,世子還願意請戰帶兵?
姜首輔不禁感嘆,蒼南王府便是滿門將士。
武德帝沉默半晌,而後道:「蕭老弟啊,當年你隨朕出征,亦是從未怕過戰死沙場吧?」
蕭改抱拳回道:「是,臣早已做好了準備。」
當年武德帝還是將軍,蕭改是他最親的兄弟。
兩人在戰場上大難不死,武德帝登基后,最先便是封他為親王。
「好,好,你們蒼南王府果真不負朕的期望。」
武德帝道:「世子與如楓皆是朕青睞的小輩,世子有心頂替如楓的將軍之位,朕心甚慰。但這一次鎮守榮和,朕有了新的打算。」
蕭改和蕭越澤皆露出了迷茫之色。
反觀姜首輔心一松,唇邊慢慢有了笑意。
還好,陛下仁心,聽進了太子與自己的諫言。
武德帝喊來夏公公,「讓王渦將納蘭敘白帶來。」
「雜家領旨。」
夏公公退了出去。
蕭改轉頭拿目光問姜首輔,「納蘭敘白不是大和國的少傅嗎?」
姜首輔但笑不語。
很快,王渦與夏公公進殿後行禮,他們身後還跟隨一人。
蕭越澤抬起頭,只見那人青絲落在腦後,官袍微亂,在行走間仍是一派風光霽月。
那樣灼灼的鳳眼,卻比往日更為如筆墨雕刻在畫中的容貌。
似曾相識。
再看他特髻之上綉有的金孔雀,是四品官袍。
蕭越澤腦里劃過一個人名。
大理寺少卿,近日被壓入北鎮撫司的顧疏!
再回想武德帝口中的納蘭敘白。
蕭越澤驚了又驚。
不會顧疏便是納蘭敘白吧!
莫怪會牽連長公主,兩人同被抓入獄。
這,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納蘭敘白在殿中跪下,「納蘭敘白,見過蜀國國君。」
武德帝在幾人面前召見他,便是要將他身世公眾。
「蕭老弟,這位原大和國的納蘭少傅,便是先前的大理寺少卿顧疏,亦是長公主之駙馬。」
納蘭敘白薄唇微翕動,而後極慢吐出一個「是」字。
武德帝又問:「納蘭敘白,你可知朕傳喚你為何事?」
「不知。」
「今日蒼南王府的世子進宮毛遂自薦,願帶兵請戰。」武德帝看了蕭越澤一眼后,又轉而看向納蘭敘白,「而你,因你在蜀國,為官也有兩年,你懇請朕成全你之期盼,朕,可以給你這個機會。」
納蘭敘白大喜,當即行禮,「謝陛下。」
他恢復納蘭敘白的身世,還未歸順蜀國,不便自稱於「臣」。
「別急著謝朕,朕還有話未說完。」武德帝滿面肅穆,「朕是可以給你機會,但朕更要你以你之性命來作擔保,朕不會放任你獨自離開,你明白嗎?」
納蘭敘白朝蕭越澤瞥眼。
武德帝又說,「朕即刻便賜予蒼南王世子以權力,你若是有二心,他可代朕取你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