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世子二
「蕭琸?蕭琸!」
吳蔓很生氣,這位世子殿下雖然人長得好看,但腦子不太好使,每次與他說話他都要走神。
蕭琸回過神,皺著眉看著她。
他牢牢盯著她的臉,神情認真,彷彿遇到了什麼難題。
鄭重開口道:「吳姑娘。」
吳蔓沒好氣,「幹什麼!」
「在下有一難題,請姑娘為我解惑。」
他的表情太過凝重,吳蔓正了神色,「你說。」
「若有一事你頗感興趣,但探尋起來難度極大,你會如何?」
吳蔓想了想,「感興趣就去了解,想做什麼便去做,我不會因它難做而不去嘗試。」
「姑娘的意思是讓我隨心而動,儘力而為?」
「對!就是這個意思!世子遇到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了?跟我說說,我們一起玩啊!」
蕭琸沒答話,皺著眉思考。
吳蔓枯坐了許久也不見他說話,嘆了口氣,拍拍屁股走人了。
直到天黑,蕭琸才動了動,他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活動活動僵硬的身體,靠在門邊,慢慢笑了。
他從小性格古怪,從未與姑娘打過交道。即便旁人因他的樣貌親近他,相處不了多久便會離開。
即便他們背後說他是怪人,蕭琸也不在乎,他喜歡待在自己的世界里研究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正巧,她似乎也是如此啊。
從未心動過,突如其來的悸動讓他無所適從,這題真把他難住了。
可是眼下情況似乎不妙,他這雙腿總不能真的廢了吧……
……
吳蔓回到家便把自己關到了房間里,將白紙攤在桌子上,挽起袖子開始畫圖。
咚咚咚,敲門聲。
「姑娘,晚膳好了,夫人叫您去用膳。」
無人應答。
丫鬟又喚了幾聲,依舊毫無動靜。
嘆了口氣,轉身去回稟。
吳蔓的性子府內人皆知,此刻想必又是在廢寢忘食地作畫,只那畫一般人欣賞不來。
誰能想到出身世家的豪門貴女竟會沉迷工事。
大理寺卿吳大人寵女兒,雖表面上斥責她,但也請來了許多經驗豐富的師傅們教授她本領。
學歸學,畫歸畫,但吳大人絕不允許自己的女兒與工匠交友,更不允許吳蔓親自動手,故而她一直沒有任何實踐的機會。
前段時間住在宮中,吳大人與吳夫人管不著她,皇後娘娘也不清楚吳蔓每日都在忙什麼,蕭琸的輪椅是她的第一個大作品,不管怎樣,她都要將那輪椅完善到最佳,絕不能半途而廢。
丫鬟回稟完,吳夫人愁容滿面,她這個女兒實在是難以管束,竟還不如府中的幾個庶女懂事。
吳夫人前些日子提了幾句,若吳蔓真喜歡霍家三公子,做母親的自會為她作主。
可是吳蔓不願意。
這段時日吳蔓看似已經斬斷情絲,也是時候為她相一門親事,早日將人嫁出去。
吳蔓把自己關在房中不吃不喝,最後還是吳夫人帶人闖了進去,按著她的頭才讓她放棄畫圖,先吃東西。
吳夫人嘆口氣,「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怪胎啊。」
吳蔓笑了笑,「娘,我這樣開心。」
吳夫人聞言便不再說什麼。
吳蔓花了三天時間改良了輪椅,她拿著圖紙興沖沖地去康王府,想要和蕭琸分享自己的成果。
王府大門開著,府中的小廝家僕都在低頭尋找著什麼東西,吳蔓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走了進去。
她拉住一個小太監,「你們幹什麼呢?」
「回姑娘,世子丟了東西,正大發雷霆,我們這不四處找找。」
吳蔓哦了聲,「世子人呢?」
小太監還未答話,吳蔓便聽到了蕭琸的聲音。
「我說過許多次,不要靠近我的屋子,你們都聽不懂嗎?!」
蕭琸眼神極冷,背對著吳蔓的方向站著,正訓斥著一個家僕。
吳姑娘說得對,這些人確實太不中用,笨手笨腳。
他的東西都十分零碎,稍不注意弄丟了零件,不管是機關還是暗器,所有的設計和努力都會前功盡棄。
突然,他身後傳來一道清淺的聲音。
「蕭琸?」
蕭琸僵在原地,有些無措。
吳蔓走到他面前,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她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男子,視線長久地停留在他的腿上。
蕭琸語塞,緊張地直吞口水。
「你的腿……你能站起來?」
吳蔓生氣了。
她很少生氣的。
「我真心拿你當朋友,你騙我?」
蕭琸看她通紅的眼眶,頓時慌亂了手腳,他往前走了一步,靠她更近。
吳蔓將他推遠,直直地看著他,「解釋。」
「我不是故意瞞你的……」
吳蔓冷聲道:「初遇時你騙我說你無法站起來,你親口說的。」
蕭琸心虛地垂下眸子,他的確說了。
她倔強地看著他,厲聲道:「我讓你解釋!」
男人滾了滾喉結,如實回道:「我喜歡將自己幻想成不同角色的人,喜歡去切身體會他們的生活。」他緩了口氣,「你遇到我的那一日,我正巧對身殘之人起了興趣,我好奇他們的生活,想體會他們的感受,所以我坐著輪椅。」
「那你為何對我說謊?我認識你這麼多日子了,你為何不告訴我?蕭琸,看著我為你忙前忙後設計輪椅,沒日沒夜地為你改良,是不是很蠢?是不是在你們眼裡我就是個傻瓜?」
她越說越激動,漸漸帶了哭腔。
「你別哭,我錯了。」
蕭琸看著她的青黑的眼圈,懊悔不已。
他沒法開口。
看著她將自己放在心上的樣子,他十分欣喜,卻又不敢將實話袒露,他怕再也不能與她繼續這樣說話,更怕她沒了那份憐惜之心,待他與旁人便再無不同。
吳蔓失望地垂下頭,將手中的畫紙撕碎,扔在地上。
輕輕道:「蕭琸,我生氣了,我不想理你了,再見。」
蕭琸心涼了半截,看著吳蔓越走越遠,馬上就要見不到身影,才慌忙地追了出去。
吳蔓抹著眼淚往家走,心裡臭罵了蕭琸一百遍。
「大騙子,就是個大騙子!」
蕭琸幾步追上了她,跟在她身後反覆道歉。
吳蔓快步走著,就是不理他。
「吳姑娘,我真不是故意騙你的,你這麼善良,就你和我聊得來,若是你知曉我身體康健,不理我了怎麼辦。」
「你說說話,罵我也行,別不理我。」
「世子殿下請回吧,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另外那工匠師傅也不必介紹你認識了,依我看世子這腿腳比一般人還利索。」
連最起碼的坦誠都做不到,談什麼朋友。
「吳姑娘,要打要罵悉聽尊便,別和我絕交啊!」
蕭琸步步緊跟,語無倫次,「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瞞著你,我該早些與你坦白,可我真的很喜歡你為我做的東西,特別喜歡,我巴不得自己的腿真的斷了,那樣就能日日坐在你送我的輪椅上了!」
吳蔓臉一紅,捂住耳朵叫道:「不要花言巧語騙我!」
蕭琸指天發誓,「天地良心,句句屬實!」
「你做的東西精巧絕倫,這世間居然有你這般聰慧又有趣的姑娘,我惹你生氣是我不對,但我也未想到我們會這麼快熟絡起來,待我想開口時,你已經將東西做好了,我如何還能說實話啊。」
吳蔓瞪了他一眼,委屈道:「你的意思是怪我了?我不該上趕著送你輪椅!」
蕭琸慌張不已,「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姑娘心地善良,是我滿嘴謊話,沒有真誠待你。」
眼見馬上就要到吳府,他心急的不行,雙手合十,「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我難得有你這個朋友,你可憐可憐我,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嘭的一聲,府門關閉。
蕭琸被攔在了門外,神情沮喪。
他拍了拍額頭,落寞地離開。
吳蔓紅著眼睛,一路沖回了房間。
她把自己扔在床榻上,被子蒙住了頭。
片刻後有悶悶的聲音傳了出來,「現在才道歉,早幹什麼去了?」
「還油嘴滑舌的,我是他唯一的朋友?誰信。」
她是真心實意覺得和蕭琸在一起很快樂才與他做朋友的,並不是因為可憐或者同情,朋友間若是還要欺瞞,那才叫人傷心。
吳蔓坐起身,走到案幾前,看著桌上鋪滿的廢稿,嘆了口氣。
要不要原諒他呢?
……
蕭琸失魂落魄回了府,他走到前院,看到地上被撕得零碎的圖紙,蹲下了身,將那團碎片捧回了屋。
幸好吳蔓只是隨意撕了幾下,蕭琸很快又把圖紙復原。
他小心翼翼地將畫紙的褶皺撫平,看著那畫上的每一筆,漸漸柔了眉眼。
這是她親手畫的。
其實他們兩個喜好的東西很相似,她喜歡琢磨這些大物件的設計,而他卻痴迷機關術。
他從未遇到過如此契合自己的姑娘。
可是她生氣了,若是再也不見他該怎麼辦啊……
蕭琸想起吳蔓說的那句話,隨心而動,儘力而為,下定了決心。
他走到桌邊,抽出那本三十六計,細細看來。皺著眉,一條一條看過去,很快視線落在某一處,笑了。
甚好。
若是能讓吳姑娘回心轉意,不管什麼辦法都要一試。
只是,他是有前科的人,不能再騙人,必須要付出些代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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