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失憶
琉璃躺回床上,消化吸收著原身的記憶。這個奇怪的世界,這個昏暗的房間,竟然給了她從所未有的安全感,她漸漸地睡著了。
琉璃一夜好夢,她是被地下的呻.吟之聲驚醒的。
她這才想起來,石學文被她一拳打昏,在地上躺了一夜。想到昨晚腦海中浮現的畫面,她覺得有點慚愧。
琉璃感受了一下這個世界的力量。和未來世界一樣,這裡的空氣中蘊含著一股叫做「氣」的元素,只要應用得好,自己的力量應該是可以掌控的。她掀開被子,嫌棄地看了一眼這淺綠碎花睡衣,坐在床邊,趿拉著拖鞋,安靜地看著還在地上呻.吟的石學文。
在這個世界,這個躺在地上的男人,是原主青梅竹馬的弟弟,是原主苦求而來的丈夫,也是目前唯一沒有拋棄琉璃的親人。可惜卻是一個淬體有成的武學渣渣,一個在地下武館參加黑拳競技才能賺點生活費的沙包!
想到這裡,琉璃有點手癢,她轉了轉手腕,凌空虛抓了幾把,笑了笑:「很好!這種力量還在身體內的感覺真好!」
琉璃忽然覺得有一股光亮投射而來,她轉頭一看,一雙亮晶晶的、比她見過的所有寶石都要璀璨的眼睛,正好奇地看著自己——石學文醒了!
但是,琉璃馬上感覺到了不對,他被自己打倒在地,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個晚上,不是應該馬上跳起來質問自己嗎?怎麼會用這種幼鳥睜開眼睛看到母親一般的目光,歡喜地看著自己?
石學文看到琉璃,人還在地上呢,也沒覺察到有什麼不對,爬了起來,展開雙臂向琉璃撲了過去,嘴裡歡叫道:「姐姐,你回來了!石頭等你好久了!」
他還沒靠近琉璃,便被琉璃一個枕頭扔了過去,枕頭帶著罡風,呼嘯而去,正砸中他面門。琉璃這一扔用了巧勁,若是常人,早就後退數步,可他被打得頭一偏,卻和沒事人一樣繼續前行,還嘻嘻笑道:「姐姐,琉璃姐姐,你又欺負我!若是被爺爺知道,肯定要罵你了。」
琉璃很好奇,這小子這一身異於常人的挨打抗揍功夫是怎麼練成的?這一分神,竟被石頭走近一尺之內了!
她的身體瞬間開始報警,胳膊上寒毛聳立,整個人如一張弓一般,腰帶動胳膊、胯帶動腿,已經蓄勢待發了!
石頭半點危險意識都沒有,還在向琉璃靠近。琉璃右手成爪,瞬間探出,直襲向他後頸。恰在此時,石頭咧嘴一笑,眼睛里滿是天真,臉上綻開了一朵最美麗的花,美得如此耀眼,琉璃心中一軟,變爪為掌,輕輕拂過他的頭頂。
石頭就這樣,靠最無邪的笑臉,突破了琉璃的防線,迅速來到了她的個人防護範圍之內。他攀上了琉璃的胳膊,一張俊秀的臉蹭上了她的肩窩:「姐姐,我好想你啊……」
這完全不是一個成年男子正常的反應,琉璃心道:「莫非,他被我昨晚一拳頭打傻了?」
被一個男子抱住胳膊,這是琉璃從來沒有過的體驗。溫暖的鼻息輕輕在她右頸呼出,男人獨有的陽剛之氣熾熱無比,空氣里似乎還有一種淡淡的清雅香氣,琉璃長到二十二歲,從來沒有跳過的少女春心,竟然開始狂跳起來。
琉璃的身體接觸恐懼症,很嚴重。她曾經嘗試過,強迫自己靠近珍珠,控制自己不襲擊她,但是她會產生強烈的生理反應:噁心、嘔吐,最嚴重的還會全身抽搐。
可是,石頭的靠近,意外地攀上了她的胳膊,她竟然沒有出現任何不良反應,這讓她覺得很新奇。
還是有些不太習慣,她偏過頭,一掌推出,用了比平時大十倍的力量,方才瞬間將石頭推離一尺之外。
「呼!」琉璃終於長吁了一口氣,感覺到心跳恢復了正常。
石頭很委屈,皺著眉毛,嘴巴一撅,道:「姐姐,你怎麼了?你不喜歡我了嗎?」
琉璃一瞪眼,喝斥道:「你看看你,成什麼樣子!你以為你幾歲了?」
石頭看著琉璃:「姐姐,你怎麼了?今天不是我十歲生日嗎?你不是回來給我慶賀生日嗎?」
琉璃心一抖:「完鳥!這孩子被我一拳頭打失憶了!」
石頭十歲生日這一天,是武館的一個轉折點。
五月,是兩年一屆的全國武術競技大賽的起點,區級大賽正式啟動。作為區里唯一的一品武館,青石武館早就準備就緒,已經提交了報名申請表,就等著五月十日,在江城市武學管理部的安排下組織比賽。
這個世界的武師,按天、地、玄、黃分為四等,每一等又有兩階,自此有了八個等級之分,每年二月由武學部定級。
五月五日,是石頭的生日,一家人聚在了一起。
爺爺石益謙,天級一階武師,在江城市地位崇高。石頭由他親自教養,十歲之前專註淬體,已有小成,計劃十歲之後便將祖傳的功法及拳譜傳給他。
父親石峰,玄級二階武師,雖說天分不高,但勝在溫文有禮,守成足矣。
師叔石巒,比父親小了三歲,卻已晉陞為地級一階,有望未來突破天級。
母親文茵,比父親小了五歲,教授之女,自小學繪畫,不懂武學,極美,她就算不笑不動不說話,也如同春花般燦爛,這一點從石學文的臉就能看得出來。
莫琉璃也從寄宿學校趕了回來,為弟弟慶生,一家人在一起,石爺爺請了五星級酒店的大廚,在武館之中辦了一桌宴席,師叔還帶來了一瓶珍藏的好酒,全家都吃得很盡興。
當那兩層的生日蛋糕被大廚用小車推進武館最大的宴會廳之時,生日快樂歌響起,歡樂的氣氛達到了頂點,石學文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石爺爺將紅布包著的功法與拳譜交到石學文手裡,依然清雋的臉上滿是期待與喜愛:「石頭啊,以後武館發揚光大,就要靠你了!」
「呯!」地一聲,武館大門被人一腳踢開,竟然有人踢館!
自石益謙升級為天地、武館升級為一品,江城市內,無人敢來武館踢館,眾人似乎都忘記了,作為一家武館,應付踢館實在是常事。
石益謙面色一沉,拍拍孫兒的手,站起身來。他今日穿的是常服,未著武袍,他走向演武堂,將牆上掛著的紫色腰帶繫上,腰帶圈扣之上七顆黑耀石閃閃發光。
踢館的人今日來得真巧!周日學員們都已經回家,為了慶祝孫兒生日,為了傳承功法,石益謙遣散了聘請的其他五位武師,今日正是武館防範最為鬆懈的時候。
石峰與石巒也扣上了紫色腰帶,這代表的是武館等級,按紫、緋、綠、青區分一品、二品、三品、四品,腰帶圈扣之上的黑耀石數目則代表的是武師等級。石峰是四顆、石巒是五顆。石峰面色凝重,他為人謹慎,顯然也想到了今日這場踢館來得太巧,令人生疑。
石巒訥訥道:「啊,我忘記說了,是我昨日接了他們的戰貼,已經應下了。」
武館大門被踢開,三個身穿緋色武袍的武師,站在廣場之上。風吹過,緋色武袍的下擺被掀了起來,霍霍生響,如同一面血色大旗。
看到石家三名武師邁步出來,緋色武師齊齊上前一步,當中的大漢仰面一笑:「石老頭,我們來領教領教您的功夫!」但見他體型健碩,面龐微黑,獅鼻環目,整個人精力彌散,正是武師的黃金年齡。他的腰帶圈扣之上,赫然是六顆黑耀石,地級二階!
竟然是熟人。石益謙哈哈一笑,拱手道:「原來是鄭館長大駕光臨!卻不知今日要如何比斗?」
在青龍大陸,武學昌盛,踢館、比武很正常,一般民間比試,只要劃下道來,雙方商議好比試方式,不傷及性命,有些小傷小痛都是被允許的。但是通常,比試雙方是同等級對抗,像今日這種二品武館挑戰一品武館,地級二階挑戰天級一階,就給人一種自不量力之感。
鄭館長,名威,是江城市西城區榮威武館的館長,在江城市也算數一數二的高手。平日里兩家武館相遇,鄭威對石益謙那是畢恭畢敬,沒料想今日竟然挑了這個時候前來挑戰!
鄭威身後的兩名武師一左一右,一名精瘦的高個,姓鄭名克勤,人稱「竿子」,地級一階。一名肥胖的矮個,姓鄭名克儉,人稱「墩子」,玄級二階。他倆對視一眼,墩子上前一步,聲音有點瓮聲瓮氣:「我們正好,三對三,三局兩勝為贏。越級挑戰規則,挑戰者先出手,如何?」
石益謙已過六十,見慣風浪,哪會在意這一次小小的越級挑戰?他環顧四周,今天武館休息,顯得很安靜,酒店請來的大廚還在後面廚房忙碌,空氣中飄散著一股飯菜的香味。
石頭今天十歲,看著清瘦,但是只有石益謙知道孫子的每一塊肌肉之下蘊含著多麼強大的力量!石頭正站在武館第二道門的台階處,認真地看著爺爺,作為武館未來的接班人,他渴望挑戰,渴望見證每一次比武過程的精彩!
文茵很不喜歡看這打打殺殺的過程,她皺著眉頭,走近兒子身邊,敲了敲他的肩膀,石頭轉過頭,母子倆的眼睛一模一樣,都是星光閃爍、璀璨耀眼,令人一見便會著迷。
文茵的聲音很清冷,不過她一向冷淡,難得一次主動對兒子說話,這讓石頭很歡喜:「媽,怎麼了?」
文茵指了指石頭懷中還抱著的紅布包裹,道:「這個,很重要吧?我拿回屋子裡收好。」
石頭有一點猶豫,他雖然只有十歲,卻極為重視懷中的這兩本冊子,這可是石門最重要的傳承!
文茵見兒子竟然沒有馬上同意,面上便顯出惱怒,她「哼!」了一聲,轉身便走。石頭最怕母親生氣,連忙拖住媽媽的手,將紅布包的兩本冊子交給她,道:「媽媽,您一定要收好啊。我看完爺爺比賽,就過來找您。」
文茵面色稍霽,點點頭,拿著東西便回屋去了。她沒注意的是,莫琉璃一直悄悄地跟在她身後。
石頭轉過頭,場上已經是風雲突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