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初見

蘇滿娘順著女眷們的視線望去,就見到一位身著瑪瑙紅長袍的昳麗公子,正長身玉立地站在一棵恣意盛放的灼灼桃花樹下,姿態文雅地與幾位公子說著什麼。

如果不是提前聽旁邊姑娘們的談話,知曉那便是武將出身的黎將軍,蘇滿娘倒是更願意相信這是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儒雅書生。

仿若是察覺到越來越多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黎銳卿回首看向身後的少女們,勾起唇角。

那是張比女子還要更加艷麗精緻的奪魄面龐。

其上神情似笑非笑。

然而在與他對視時,大多數人都不會有精力分析他的表情意味,只會注意到,他那秀氣的葉眉下,是一雙勾魂攝魄的如墨雙瞳,其眼角輪廓溫柔細長,微有上挑,映襯著他眼底微微涌動的涼意,獨有一番惑人風情。

蘇滿娘清晰地聽到身邊少女們不受控制地倒吸涼氣聲。

那位黎將軍似乎能夠很輕易地虜獲少女們的芳心,獲得她們的視線。即便他為自己尋來那許多養子、養女,也阻擋不了她們的傾慕之心。

面對如此惑人男色,鎮定如蘇滿娘,也感覺心臟好像停跳了半拍。

但等她再去細瞧,卻見黎銳卿緋色的唇角揚起,似儒雅的,似清冷的,也似譏諷的。

她的心,就一下子落回原位,

無論怎樣,這個人給她的感覺是危險的。

即便這種感覺似有若無,甚至在對方笑意收斂、收回目光后,更是輕盈地仿若自己剛才的發現只是錯覺,但她仍舊相信方才那一剎那的直覺。

蘇滿娘微抿了抿唇,一下子就沒了在這片區域駐足的興緻,她緩緩轉身,拽著身邊還沒有徹底回過神的六巧一起,換了個方向行去。

灼灼桃紅色下,黎銳卿與面前幾位略顯天真的世家公子交談告一個段落,他斯文地向幾人頷了頷首。一回身,就看到已經逐漸走遠的蘇滿娘主僕二人。

他微微揚了揚眉。

這倒是他這些年來遇見的,少有的能夠如此快逃脫他魅力誘惑的女子。

「如此,告辭。」

「黎將軍慢走。」

與幾人拱手道別,黎銳卿轉身,又不由輕嗤:怎麼可能會有?!

最可能的,還是欲擒故縱罷了。

這種把戲,他這些年來見到的可絕對不少。

走動間,他再次察覺到叢林深處傳來的熟悉窺視,他不動聲色地垂下眼帘,掩下他眼底那急欲噬人的癲狂鋒銳,以及激動到要見血的顫抖興奮。

他釣了幾個月的肥魚,終於要上鉤了。

*

另一邊,拽著六巧離開人群的蘇滿娘,原還準備在桃林中再閑逛一會兒,多欣賞一會兒美景,卻不想,無論她站在桃林何處,都能聽到周圍人在討論黎將軍的傳言。

美色,永遠是攻心的一大利器。

無論男色對女子而言,還是女色對男子而言。

面對如斯男色,即便是矜持地閨中少女,也會難掩喜悅與羞澀。

蘇滿娘原就心情一般,此刻聽著周圍一片嗡嗡嗡的小聲私語更是有些煩躁。她帶著六巧在後山兜兜轉轉尋覓了許久,終於暫尋到一處清凈之地,來到一處高聳的假山後休憩。

「小姐,難得出來人多的地,您怎麼還跑到這裡躲清閑?」六巧不解。

蘇滿娘半坐在溪邊石台上,伸手用草葉撥拉著潺潺水面上的粉紅花瓣,低聲輕語:「咱們稍待一會兒再出去,外面吵得很。」

弄得不興奮、也不參與討論的她,混在人群中有些格格不入。

六巧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多問,只是跟著也尋了個石塊坐下,安安靜靜等待。

一時間,此處只餘下潺潺的溪水流動聲,以及蘇滿娘漫不經心攪動水流的聲響。

然而,正當蘇滿娘將小姑那句簽文拆字斷句逐個聯想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打斷了這片幽靜空間的安詳。

「蘇姑娘,可是有何憂愁心事?不若說出口來,我也能幫忙參詳參詳。」有些熟悉的聲音,讓蘇滿娘一怔。

回頭就看見李月娥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挺著個五六個月的大肚子緩步走來。

蘇滿娘有些詫異,卻更多的是無奈。

這裡假山、背陰、小溪,腳底還有隨處可見的濕滑青苔,她到底是多大心,才會放心地走進來。

說到底,無論是李月娥與常杉定情,還是後來蘇母痛快退親,她都從未主動挑釁過李月娥,卻不想無論是在她退婚後,還是這次出孝回來再見,李月娥都對她頗具敵意。

蘇滿娘見她走近,拉著六巧起身,後退兩步。

李月娥用帕子半遮住嘴,咯咯直笑:「蘇姑娘躲什麼,是在怕我嗎?」

六巧站在蘇滿娘身後不滿地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笑得真假。」

蘇滿娘神態鎮定,目光若有所指地看向她的肚子:「常夫人多慮了,不過我才剛剛出孝,萬一讓你因此沾染上些許晦氣,再帶回常家,便有些不美了。」

李月娥面上一僵,果斷停下步伐。

在與常杉定情前,她就打聽清楚,都說常杉是妥妥能中秀才的資質,然而自她嫁入常家后,他卻接連落榜,眼見著這事兒都有些邪門。

現在考試在即,她為求幸運,還特意拖常杉來拜文曲星,可不能在這關鍵時刻出了岔子。

她看向蘇滿娘,目光陰沉,恨意翻湧。

她對蘇滿娘若說原先只是嫉妒,但隨著她嫁入常家,第一胎生的是女兒,之後常杉屢試不中,常父常母對她就頗有意見。他們總是不經意在她面前說,如果他們兒子沒有和蘇家退親,那他有蘇父教導,別說只是秀才功名了,這個時候說不定都可以備考舉人了。

每到這時,李月娥就會憋上一肚子的火,心中對蘇滿娘的恨意就多上一分。

在她看來,常家那老兩口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吃著她的嫁妝,享受著她的伺候,她幫他們改善家境,將他們養得白白胖胖,最後卻一個個都念著是蘇家?!

而且,方才在文曲星殿前,離得有些遠,她還看得不是很清。

現在走到近前才發現,原本在她印象中較胖的蘇滿娘,其實放棄敵視的挑刺目光,也不過是稍顯圓潤罷了。

而且,她的身材纖濃有度,腰身雖算不上瘦,卻絕對有型,春日的淺薄裝束下,竟看不到一絲小腹的贅肉凸起。

再加上她瑩潤得仿若美玉的雪肌,和那周身盈盈的溫和氣質,雖說不是大眾能夠接受的窈窕美人,卻別有一番獨特魅力。

與她對比,現在挺著孕肚、帶著一身贅肉、面上甚至生出斑點的自己,簡直胖到發泡,讓她不能接受。

李月娥面上一陣青、一陣白。

她甚至有些懷疑,今日自己這副模樣到蘇滿娘跟前挑釁,根本就是一個錯誤。

她深呼吸兩口氣,勉強勾起唇角,笑著打破沉默:「數年沒見,蘇姑娘現在可是要成親了?!」

蘇滿娘抬頭,烏黑色的眸底滿是不悅:「還請常夫人慎言,在我家中父母仍在孝期時您說出此言,已是失禮。」

李月娥:……

她一口氣梗在喉間,蘇滿娘這是在質疑她的家教?!

「蘇姑娘誤會了,我只是好意。畢竟你我也算素有淵源,想著你父母雖還在孝期,但你已出孝,或許我可以幫你介紹幾個有識之士。」

蘇滿娘這次連嘴角都落下:「常夫人請再次慎言。您作為已出嫁之人,既非我哥嫂,又非我弟妹,跑到我一待字閨中的女兒家面前反覆提及男子、婚事,您確實失禮了。」

李月娥:……

她深呼出兩口氣,即便她讀書少也聽懂了她的意思。她在問她算老幾,手伸得這麼長想對她指手畫腳。

作為一個商戶女,嫁入的還是文人家,她對家教禮儀有著一種極其敏感的在意。現在對方反覆質疑她的禮儀,簡直就是拿著針在往她臉上戳。

不行!

她氣壞了!

作為李氏當鋪的嬌寵小女兒,她受不了這委屈!

這樣想著,她剛要發作,就見蘇滿娘已經平靜地向她頷首:「既如此,夫人告辭。」

說罷,便帶著六巧轉身飛快離開。

從始至終,蘇滿娘都表現得輕描淡寫,即便不悅,也只在眼底淡淡表現出來,沒有失去半分風度。

但恰恰是這一點,差點沒將李月娥氣瘋!

當蘇滿娘已經走離了假山一段距離,她聽到身後傳來的氣憤低吼。

蘇滿娘滿意地勾起唇角,看向身後興奮地嘴巴合不攏的六巧:「走吧,也逛了一段時間了,咱們回廂房找我娘去。」

「是,小姐。」

假山之上,黎銳卿將手中的紙條碾成粉末,任憑它們飄飄洒洒地落至山下的溪水中。

抬手,放走了手上的信鴿,他看著假山下挺著肚子憤怒發泄的女子,不屑地勾了勾唇角:「愚蠢。」

之後,他身形一掠,便輕盈地躍下了假山,幾個起縱間,消失不見。

*

因為剛懟了李月娥一通,往後殿行去時,蘇滿娘心情很是愉悅。

「小姐,剛才真是說得太舒服了,那個常夫人真是莫名其妙。」

「若不是看她懷有身孕,怕招惹麻煩,其實我能更扎心些。」最好一勞永逸,讓她不再來自己面前蹦躂,才是上策。

現在想來,還是有些惋惜。

兩人輕盈地步入迴廊,低聲笑談,眉眼彎彎。與之擦肩而過的女客們,都會不由被沾染上幾許笑意。

大佛寺中的春景,著實當屬一絕。無論後山桃林,還是殿內的景觀布置,都錯落有致,處處皆洋溢著春日的勃勃氣息,一路行來,別有一番情趣。

兩人剛穿過一處迴廊,蘇滿娘就被六巧突然拉住。

「小姐小姐,你快看。」

蘇滿娘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還有些疑惑,下一刻卻不由睜大雙眸,驚訝道:「這是……」

六巧激動地面頰通紅,以氣音小聲道:「好像是!不對!那就是!」

從迴廊這處的拐角,可以清晰地看到前方不遠處的小院外,有一雙年輕男女正對柳暢談。

其中那位文質彬彬、正對著那探出院牆外一條翠綠色柳枝兒吟詩的儒雅男子,分明便是方才跑到她面前說了一大通不知所謂話語的李月娥夫君,常杉。

待吟詩完畢,他笑看著身後崇拜望著他的窈窕纖細少女,眼底滿是仿若能溺斃人的濃稠情意。

蘇滿娘:……

六巧愛好各種八卦,見到此情此景,聲音更是興奮到發飄:「小姐,你說那個常公子這麼明目張胆,李月娥知道嗎?」

蘇滿娘想著李月娥方才的表現,搖頭:「肯定是不知的,若是知曉,她就不會有功夫去堵我,而是直接過來堵這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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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這一章是男主正式露臉打卡~

感謝讀者「杳無音信」灌溉的營養液+2;

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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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夫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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