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14

「你看得見我？」

顧攸寧腳步一頓,神色非常驚訝，像是不敢確信一般，她又朝姬朝宗那邊走了幾步,都快到床前了，才彎下腰，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他，「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姬朝宗一聽這話就輕皺起眉。

要不是他自幼就習慣不動聲色,突然出現這麼一個陌生的女人，還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他估計早就得喊人進來了,年少而寡淡的目光落在對面女人的身上,女人長得很好看，眼睛黑亮，鼻子挺翹,嘴唇是那種很明顯的櫻桃小嘴,就算不染口脂也很粉嫩，皮膚白裡透紅，五官不管是分開還是糅合在一起，都是那種令人過目不忘的長相。

他自小就生在美人堆里,可眼前這個女人還是讓他驚艷不已。

至少有那麼一瞬,在他剛剛看到她出現的時候,呼吸是有些收緊了的。

但也只是一瞬罷了。

姬家的繼承人還不至於被美色耽誤。

於他而言,他更好奇的是這個女人是誰,又是誰派她來的？他知曉南陽這邊有不少族人想把手伸到他身邊來,以此尋求庇佑,當初他那位所謂的三哥不就是如此嗎？但送女人這樣的事......

他這些族人的膽子未免有些太大了。

他心裡一陣嗤笑，厭惡與不耐也越發濃烈，目光仍舊看著對面的女人，薄唇微抿，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收緊，神色倒是沒多少變化，亦或是全都藏著沒讓人瞧見，「你是什麼人？」

他不答反問。

他居然真的能看見？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顧攸寧這下是真的呆住了，本來以為是在做夢，所以別人才瞧不見她，可現在姬朝宗居然能看見，那這究竟是夢還是什麼？心裡的疑惑很多，她不由擰起秀眉抿緊唇。

姬朝宗卻等得不耐，冷聲道：「你若不說，我就喊人了。」

他可沒時間和她耽擱。

「別。」顧攸寧抬手握住他的胳膊。

姬朝宗自小就不喜和人親近，也就他家阿娘能無視他的冷臉，時不時把他抱在懷裡狠狠揉上一通，但這也是六七歲前的事了，自打他長大后就再也沒讓人得逞過了，以至於這會冷不丁被人握住胳膊，他竟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目光垂下，獃滯地看著放在自己胳膊上的那隻手，隔著一件衣裳都能感受到它的柔軟，是完全不同於自己的柔軟。

他不清楚其他女子的手是不是也這樣柔軟，但此時覆在自己胳膊上的那隻手卻軟得讓他目眩神移，心跳加速。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耳朵都有些燒了起來。

但也只是短暫地一瞬，他就回過神，似是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會因為一個陌生女人的觸碰而失神，姬朝宗又羞又惱，「你放肆！」

他揮臂甩開，厲聲呵斥。

那雙凌厲的鳳眸一眨不眨看著對面的女人，氣息都變得有些急促了。

若是旁人瞧見他這副樣子，只怕早就要白了臉，跪下來了……可顧攸寧是誰呀？她跟姬朝宗同床共枕這麼久，早就見過這個男人所有的模樣，就連長大後人人敬畏的姬大人她都不怕，又豈會怕眼前這個僅僅十歲的姬朝宗？

不僅不怕。

看著眼前這張還有點包子臉的小版姬朝宗，顧攸寧竟還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惡趣味，她哪裡見過這樣的姬朝宗，就算板著一張小臉也不會讓人害怕，反而給人一種十分可愛的感覺。

然後——

她就在姬朝宗驚訝到凝滯的表情下抬手捏了下他的臉，感受到那裡與眾不同的滑膩，她沒忍住又伸手摸了一把。

「你！」

姬朝宗不知是驚訝還是生氣，臉都漲紅了，指著她的手也在微微發顫……他臉上的表情頗有些目瞪口呆，如果這是吸引他的手段，那這個女人的確做到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波動的情緒了！

這個女人居然敢，居然敢摸他的臉！

心中羞惱非常，偏偏一句話都說不出，只能漲紅著一張臉指著她。

顧攸寧覺得小時候的姬朝宗和長大后還是有區別的，比如......她現在如果摸得是長大后姬朝宗的臉，那姬朝宗一定會反客為主把她拉到懷裡狠狠親上一通，等她氣喘吁吁的時候再壓著嗓音含笑問她「還敢嗎？」

可年少時的姬朝宗就不一樣了。

雖然兩個人一樣不喜歡別人接觸，也一樣秉性傲嬌，但少年時的姬朝宗臉皮相對而言還是要薄一些的，輕輕逗一逗就能臉紅，看著兇巴巴，實則卻是紙糊的老虎。

她一向是最清楚怎麼哄他的。

即使沒有和年少時的姬朝宗相處過，但也不會讓她覺得陌生有隔閡，她仍是彎著眼眸看著他，摸過他的手藏到身後，微微俯身，笑盈盈地問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誰了？」

姬朝宗抿著唇沒說話，臉上的表情卻很明顯透露著「想知道」。

他當然想知道！

這個女人膽子那麼大，怎麼看都不像是他那些族人安排的，可如果不是他的族人，她又是怎麼進來的？他可是早就對外吩咐過了，不準別人打擾。

見他只看著她，不說話，就知道他的傲嬌屬性又犯了。

顧攸寧原本是想好好和他說正經話的，可看著他這副神情模樣，心下一動，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朝人又靠過去一些。

還沒貼近人，就聽少年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炸毛道：「你做什麼！」

看起來頗有些像被惡霸□□的黃花閨女。

顧攸寧眨了眨眼，神色看起來非常無辜，「坐著說呀。」不等他再度張口，她就自顧自坐到了床上，就離人半臂不到的距離，見他小臉沉沉看著她，她仍是笑盈盈地說道；「不然你去給我拿把椅子？」

姬朝宗神色震驚地看著顧攸寧，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個女人是真的不怕死嗎？她居然敢使喚他！她知不知道他是誰？胸腔不住起伏，姬朝宗勉強壓抑住自己波動的情緒，他緊緊繃著嘴角，冷著臉看她，雖然沒說話，但也沒再趕人，心裡卻想著，等他調查清楚她是誰派來的，看他怎麼收拾她！

顧攸寧也沒去管他在想什麼。

她現在雖然身子還沒顯懷，但時間長了還是會不舒服，把姬朝宗的枕頭墊到自己身後，當然，她做這些的時候免不得又受了他一記冷眼，她也沒管，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才問他，「你真想知道我是誰啊？」

廢話。

「不說就出去。」姬朝宗冷著小臉毫不客氣地說道。

顧攸寧挑了挑眉，小脾氣還挺大，她不由想起當初兩人在金台寺相遇時他的惡劣行徑，交扣在一道的手指輕輕點著……「你想知道也行，就是怕你聽我說了會嚇一跳。」

「笑話！」

姬朝宗嗤道：「這世上還沒有能讓我驚嚇的事物！」

既然這樣的話，顧攸寧眼中閃過狡黠，背靠著軟枕，微微抬起一點下頜，看著人慢悠悠道：「我是你妻子。」

姬朝宗似是沒聽清，亦或是被她的話嚇到了，他獃獃地看著她，好一會才起身拂袖，「荒唐！你再不說實話，我就……」

「就什麼？」

顧攸寧打斷他，「叫人進來？」

姬朝宗見她一點都沒有害怕的樣子，甚至還神色自若地給自己續了一盞溫水，用的還是他之前用過的杯子，眉心不禁又微微跳動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做了太多讓他難以置信的事，這會他倒是懶得去阻攔了，反正他阻攔了也不見得她會聽，他現在只想知道她還能說出什麼荒唐的話！

他的妻子，真是荒謬至極！

顧攸寧喝了兩三口，等喉嚨逐漸潤了，這才繼續看著他說，「你當真不信？」

他怎麼可能信？

任誰面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跑到你面前和你說「我是你妻子」都不會相信吧？姬朝宗覺得自己的心理還算是強大的，至少他沒有太過失態，只不過看著女人這般淡然的模樣，難不成……他微微擰起眉。

這真是族中給他安排的妻子？

不，

這不可能。

他跑到南陽這邊已經讓母親十分不高興了，若是族中再敢給他安排什麼妻子，以母親那個性子，恐怕當即就要殺到南陽來鬧個底朝天。而且族中幾位長輩也不是荒誕之輩，應該不至於做出這樣的事。

「我的確是你的妻子，只不過是你以後的妻子。」顧攸寧沒有隱瞞，實話實說，「我是京城定國公府的二小姐，顧天和是我的哥哥，我在去年，哦，不對，對你而言應該是很多年以後了，反正我嫁給你已經大半年了。」

姬朝宗聽她越說越離譜，想反駁，可看著顧攸寧臉上的表情，嘴裡的那些話又有些吐不出來。

他抿著唇望著她，遲遲不曾說話。

顧攸寧也知道這事荒誕，姬朝宗不相信，她很能理解，畢竟如果小時候的她遇到一個說「我是你丈夫」的人，她可能會直接拿出鞭子抽他一頓，讓他好好清醒下。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顧攸寧仍舊捧著茶看著他，「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而且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看不見我。」

許是她的語氣太過認真，也有可能是她的表情太過無奈，姬朝宗居然真的有些信了她這些荒謬的話，但他還是覺得這事太過荒誕，不由狐疑道：「你說你是我的妻子，那你可有什麼能證明的？」

證明？

顧攸寧歪頭看著他，突然像是想到什麼，放下茶盞朝他招了招手。

「做什麼？」姬朝宗皺著眉，如畏猛虎一般，仍是不肯過去，聽人嬌嬌說了一句「你過來」，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過去了，但也還是離人有兩三步距離的樣子，語氣僵硬，「快說。」

顧攸寧也沒理會他這個彆扭的態度。

抬手想去觸碰，但姬朝宗已然吃過一次虧，怎麼可能再被人得逞一次？不等顧攸寧的手碰到自己就一退三步遠的樣子，離人遠遠的，紅著一張臉羞憤道：「你，你說話就說話，做什麼動手動腳！」

顧攸寧看著他這副樣子，怎麼看怎麼覺得好笑。

尤其是他頂著姬朝宗這張臉，偏偏做出來的事和人截然不同，她就更想笑了......顧攸寧突然有種翻身做主的成就感，終於有一天她不再是被姬朝宗逗弄到一絲反擊都沒有的人了。

「你笑什麼！」姬朝宗看她一臉笑容，望著他的眼神還格外讓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不由又有些不高興起來。

顧攸寧也怕自己逗弄的太過，輕輕咳了一聲，抿唇笑道：「沒，我就是想說，你右肩那邊有一顆小痣。」

話剛說完，姬朝宗就瞪大眼睛，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見她柳眉輕挑，一副「你說呢」的表情，不由變得訥訥起來，這......不會真是他的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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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姬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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