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3更新get
布里奇斯甚至專門帶了兩個小鏟子。伊蒂絲看到無語了半天,她不知道這人的腦子是怎麼想的,她也沒打算問,因為她看到這倆小鏟子就心累。
克拉克少爺卻一臉的輕描淡寫,他將一個鏟子塞到伊蒂絲手裡,殘忍道:
「挖吧!」
伊蒂絲接過鏟子,卻別彆扭扭不動。布里奇斯還在旁邊煽風點火:
「注意速度,維爾利小姐,你的時間不多了。」
伊蒂絲翻了個白眼,終於一鏟子揮下去——沒鏟動。
克拉克少爺一點也沒給面子地笑出了聲,「你是打算挖到明天嗎?用魔力挖!」
伊蒂絲揉揉手腕,「你行你來。」她憤憤道。
布里奇斯也不逗她,實在是時間不多了,正色起來,他對伊蒂絲說:
「你跟在我後面。」
伊蒂絲覺得,她兩輩子加起來還是干過不少新奇事的,可像鼴鼠一樣挖地道還是頭一回。
克拉克少爺幹什麼都像模像樣,伊蒂絲跟著挖了一會兒,竟然真情實意誇讚道:
「克拉克少爺,你這打洞打得不錯啊!」
布里奇斯:……這是什麼夸人的好話!
伊蒂絲見他不理自己,忍不住拿小鏟子戳了戳他的屁股。布里奇斯身體一僵。他咬牙道:
「伊-蒂-絲!你再敢亂摸不該摸的地方!」
伊蒂絲在後面訕笑,這可真是意外,她剛才真沒想那麼多,不過……她歪頭,不怕死地問了一句:
「那哪裡是該摸的地方?」
布里奇斯冷笑,小混蛋跟他玩這種話題?他意有所指道,「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到時候,到時候是什麼時候???
伊蒂絲不免有了不好的聯想,沒過一會兒,她臉就紅了。
伊蒂絲縮頭縮得格外痛快,沒她嘰嘰喳喳,地道很快安靜下來,只能聽到兩人揮鏟子的聲音,布里奇斯勾起嘴角,倒也沒繼續逗下去。
過了一會兒,伊蒂絲那麼點羞恥心消失后,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又抬手戳了戳布里奇斯——這下沒戳屁股。
布里奇斯的動作頓了頓,他警告道:「伊蒂絲……」
在他發火前,伊蒂絲搶先道:「哎哎哎,別急別急,我是有正經事跟你說。」
「你能有什麼正經事!」布里奇斯在前面揮鏟子,這幾下的力氣比較大,塵土刷刷往下掉,嗆得伊蒂絲直咳嗽。
「咳咳……我真的,是特別重要的正經事。」
「你說說看。」
伊蒂絲沉吟,大概是在組織措辭,半天才嚴肅道,「我發現這個營地的寄生者有點問題。」
「問題?什麼問題?」
「我感覺到……只是感覺啊,那個寄生者體內有領主級別的高級亡靈。」
布里奇斯的動作徹底停下了,他甚至艱難地扭過頭來就為了看伊蒂絲的臉色是不是開玩笑。但顯然沒有,伊蒂絲再正經不過,她在心裡琢磨這事已經琢磨了兩天了。
「領主級別的高級亡靈?」布里奇斯的語氣嚴肅下來,「你確定沒看錯?你知道領主級別的亡靈意味著什麼嗎?」
伊蒂絲點頭,她當然知道。領主級別的亡靈相當於「王」級,同樣層次的騎士與魔法師加起來也不過十位,這樣的亡靈放到戰場上就是能影響戰局的存在。
「你知道我的光系魔法對暗系魔力本來就非常敏感。」她九十多的先天魔力值對於暗系魔力來說就像一個小型的雷達探測器,「我被拉到他們大殿上的時候就感覺那個寄生者有些不對勁——他身上的暗系魔力濃郁得可怕。」這一點對別人來說或許感受沒那麼深,可對伊蒂絲來說,那人那就像一個巨型燈泡。
「後來他路過我時,我忍不住用了一個高級探測術。」
布里奇斯的臉色頓時不好了,「高級探測術?你就沒想過要是驚動了那個寄生者體內的亡靈呢!那你這條小命還能等到我去救你!」
伊蒂絲有些心虛,訕訕地辯解了一句:「咳……那我現在不是沒事嘛!」
黑色的眼眸沉沉地盯著她,也不說話。
伊蒂絲終於服軟,「好了好了,是我莽撞了。」
說著又不服氣地添了一句,「要不是我膽大用了高級探測術,還發現不了這個寄生者的問題呢!」
布里奇斯眉頭一皺,估計又要開始訓她。
伊蒂絲搶先說:「哎呀,我們時間不多了,你不要干停在這嘛,我們邊走邊說……不,邊挖邊說?」
布里奇斯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轉過身拿起鏟子。
「你確定你探測到的結果是領主級亡靈?」
伊蒂絲:「不確定。」
布里奇斯:「?」
伊蒂絲:「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性,剩下那百分之五,你就當我可能技藝不精,一時看花了眼唄?」
布里奇斯:……
這孩子不正經的時候真是讓人頭疼。
布里奇斯臉綳著不大好看,「威布倫斯山脈有結界,這種級別的亡靈是怎麼跑出來的?」
伊蒂絲在後面拿鏟子戳他,鏟子上的泥全蹭到了他的褲腿上。
「這種問題不是該問你們結界是怎麼守的嗎?我可才來威布倫斯。」
布里奇斯額頭的青筋跳了跳,徹底不想跟伊蒂絲說話了。
他專心挖洞不理人,伊蒂絲搗亂了一會兒看沒得到回應,訕訕地挖洞了。
兩人專心的結果就是挖洞速度大幅提高,不久之後,隨著布里奇斯最後一鏟子,頂部的土塊鬆動,布里奇斯伸手扒開,那裡果然出現了一抹光亮。
布里奇斯與伊蒂絲對視一眼,兩人都笑了。
終於……
在營地的眾人眼中,伊蒂絲已經被寄生者擄走三天——三天都還沒有回來,這幾乎已經宣告了死亡。
這樣一個前途無量的精英學生竟然這樣意外損失,眾人心中一陣惋惜,但是更多的是后怕與慶幸。
后怕那天的場景九死一生,稍不注意小命就沒了;慶幸被擄走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聽說營地中大名鼎鼎的克拉克領隊是伊蒂絲的未婚夫,他似乎去救伊蒂絲了,但是兩天了也沒有任何音訊,估計也是凶多吉少。
這其實對營地是個不小的損失,最近營地的氣氛也十分壓抑緊張。
貝拉擦著自己手中的劍。三天了,小姐已經被抓走三天,這三天,貝拉是最平靜也是最焦急的那個。
一滴眼淚滴到雪亮的劍鋒上。
貝拉無聲地哭了一會兒,然後她擦盡劍上的淚痕,站了起來。
她很平靜,卻帶著一股沉默的凌厲。
她要報仇,為小姐。
小姐因為誰才被寄生者擄走,那天的場景,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走出帳篷的時候,守衛的騎士好奇地問她這麼晚出去幹什麼,貝拉眼睛眨了眨,「想找人切磋。」
「切磋?」那騎士雖然覺得這個時間點有些奇怪,但是切磋嘛,在營地中太常見了,天天都有人切磋對決,至於這個學生,人家就樂意在晚上不行嗎,騎士非常理解,甚至友好地給貝拉提供了一個切磋地點。
「那你們去後山那邊吧,人少,場地也大,現在晚了,鬧出動靜也不會吵到別人。」
貝拉點頭,執劍離開了這裡。
貝拉找到了潘妮,直截了當地說:「我們打一架。」
潘妮望著貝拉。她當然認得這個人是誰,說實話,她並沒有把伊蒂絲後來找的這個伴讀放在眼中。
潘妮並不想理會這種半夜的挑釁,可是當她對上這個名為貝拉的女孩的眼神,卻發現——裡面有著深刻的殺意。潘妮眼一眯,突然想到了她曾經還是伊蒂絲伴讀的時候,後來,她投靠王室,伊蒂絲有了新伴讀。
這個女孩,貝拉,對,她曾經怎麼跟自己說的?「終有一天,我會打敗你。」潘妮諷刺地勾起嘴角,望著貝拉,說:
「可以。兩年前,有伊蒂絲幫忙,你贏了我,現在伊蒂絲沒了,我看你還能不能贏我。」
伊蒂絲沒了,這種話……貝拉捏緊劍,心中的恨意攀上頂峰。
在動手前,她忽而冷聲說:「在我心中,小姐無所不能,她從沒做錯過任何一件事,如果真要說,她唯一做錯的事,就是當初選了你做伴讀。」
「你不配。」
「潘妮,你就配當王室的狗。」
潘妮眼眸眯起,貝拉的話無疑是掀開了她最深處的遮羞布。她眼一厲,舉起魔杖飛快地甩出幾個術法。
貝拉毫不畏懼地迎了上去。
對她來說,這是復仇之戰,更是尊嚴之戰。她要證明自己,她要這個噁心的女人跪在小姐失蹤的地方,如果小姐回不來,就用她的鮮血為小姐祭奠。
這一戰,她會全力以赴。
潘妮從來不認為自己打不過貝拉,兩年前,如果不是因為伊蒂絲幫她作弊,貝拉必然會慘敗在她手下,而這次,她答應貝拉的邀戰,就是想用凌厲的攻勢將她擊敗,讓她知道,她永遠不是她的對手。
可很快潘妮就發現事情沒有她想得那麼輕鬆,這個貝拉……
貝拉心態非常穩。她可能天賦不好,可她並不認為天賦就能完全限制住一個人,她始終記得小姐跟她說,「天賦決定地其實是一個人的上限,可窮極一生,很多人的努力程度也根本用不上天賦。」
貝拉紮實地應付著潘妮的攻擊,她在等待,等她露出破綻。可潘妮是個謹慎的性子,要找她的破綻並不是個容易的事。
貝拉等了一會兒,很快放棄了這個方法,她承認,拋開性格人品,潘妮是個非常有實力的人,面對這樣的對手,機械地等待她露出破綻是行不通的。
貝拉決定主動製造機會。
在一次攻擊的時候,她故意露出一絲空檔,潘妮果然發現了她這個「錯誤」,很快揮動魔杖很快朝這個方向攻擊。貝拉拼著一隻胳膊受傷的代價近身潘妮,並極快地朝她心口刺去。
潘妮發現了生死危機,她臉一僵,緊急情況下,她的魔杖亮起了一道藍光。
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術法攻擊,而貝拉的劍已經快到她的心口,看著形勢,貝拉沒有躲。
然而這道術法卻比她的劍更快,原本平和的藍色在觸碰到貝拉的身體陡然綻放出一道刺目的光。
貝拉突然吐出一口鮮血,她望著潘妮,不可置信地說:
「禁術……你竟然用禁術……」
劍掉落在地上,她無力地倒了下來。
潘妮也劫後餘生般深深地喘著氣,她想不到她從未放在眼中的人竟然能給她帶來生命威脅。
等平靜下來后,她看著貝拉,眼眸露出強烈的殺意。
她蹲了下來,魔杖抵著貝拉的頸口。
「看見了嗎,貝拉,沒有伊蒂絲,你什麼都不是。」
貝拉卻笑了笑,諷刺地說:「知道么潘妮,你最大的愚蠢就是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把輸贏勝負看得那麼重。」
「你總是昂著頭,卻不知道自己的自卑都寫在了臉上。」
潘妮咬緊了牙,這個人……憤怒讓她催動手中的魔杖,就在術法即將發出去的下一秒,身體卻陡然一僵。
她垂頭,看見了將自己束縛住的黃色光圈。
潘妮心有所感,果然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朝這邊衝過來。
伊蒂絲非常狼狽,她一向棕色柔軟的髮絲此時十分凌亂,臉上和衣服都沾染了泥污,最重要的是,她精緻的臉上充斥前所未有的憤怒。
伊蒂絲一把扯開潘妮,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制住她,布里奇斯!」伊蒂絲頭也不回地高喊。
她蹲了下來,看著胸口溢滿鮮血的貝拉,飛快地給她用了幾個治療術,「貝拉,我來了,我沒有事,你也不會有事的……」
「太好了,小姐,你回來了。」貝拉舉起手。
伊蒂絲左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右手卻操控著魔杖持續有力地在她的傷口上注入光系魔力。
越治療,伊蒂絲的臉上就越難看,「詛咒力量!潘妮竟然對你用禁術!」
貝拉張了張嘴,伊蒂絲掃一眼,立馬打斷她:
「別想著給我交代遺言,你死不了!」
說著又皺眉看向貝拉的傷口,「你的傷口我現在能控制,傷口上殘存的詛咒之力,我就算祛除不了,還有我導師呢!」
另一頭,跟在後面的布里奇斯沒幾下就制住了潘妮。他的長劍斜插在地面,而潘妮的脖子就在他的劍刃下。
涼涼地掃了一眼潘妮,布里奇斯掀起嘴角,嫌棄地說:
「別動。你的命是伊蒂絲的。」
貝拉的血終於止住,她因為魔力枯竭以及過多失血,現在已經昏睡過去。
伊蒂絲安頓好貝拉,終於站了起來。她走到潘妮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潘妮因為布里奇斯的劍,只能被動地躺在地下。
她又變成了以一種仰望的姿態望著伊蒂絲。
她看了一眼布里奇斯,又轉向伊蒂絲:
「兩年了,伊蒂絲,你的行事風格就變成了以多欺少嗎?」
伊蒂絲蹲了下來,「那你想怎樣?我跟你一對一的對決?」
「老實說,你不配。」
她掃過潘妮的臉,問了一句讓潘妮心驚的話:
「看看現在的臉,潘妮,還記得自己曾經的樣子嗎?」
曾經的樣子……潘妮的目光露出一絲恍惚。那時候,她剛來到這個世界,誠惶誠恐,她做了伊蒂絲的伴讀,卻不甘於命運給她的平庸劇本。
她一步一步向上攀爬,走到今天的地步。
潘妮目光轉動,漠然地說:
「曾經……那是弱小的我,我不需要回憶,也不需要記得她。」
「弱小?」伊蒂絲嗤笑起來,「你用你最寶貴的東西,就換了現在這樣一身所謂強大的皮囊嗎?」
「我從來不覺得一個人就天生低人一等,你不想在我之下,我理解你。你怨恨權勢,可現在,誰又真正成了權勢的奴隸?」
潘妮睜大了眼睛,卻聽伊蒂絲繼續說:
「嫉妒催化了你醜陋的面孔,你的實力永遠配不上你的野心,我一步步看著你變成現在面目全非的樣子,讓我噁心想吐。你為權利爭奪了一輩子,你不愛你的家族,不愛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愛你。」
「潘妮,你真可悲。」
不愛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愛你……潘妮悲涼地笑了出來,她微微抬起手,看著掌心的紋路,她的確不愛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愛她。
她與康納德虛與委蛇,她既為他做事,又是他的情人。他許諾她王妃之位,可她真的為這個位子動心嗎?或許是,或許不是。
潘妮恍然想起,她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願望,僅僅是變得強大而已。
她笑起來,眼神恢復堅定。
「我不後悔。」她說。
她需要這麼說,也只能這麼說。
「殺了我吧!」她閉上眼睛,頹然地說。
伊蒂絲已經被布里奇斯救回來,計劃顯然徹底失敗,王室可能因此暴露,寄生者也因為這件事損失慘重。他們都不會放過她的。
她已經,走到了末路。
與其讓他們殺了她,不如死在伊蒂絲手裡。
潘妮的眼中露出死意,伊蒂絲當然也看到了她的絕境。
伊蒂絲突然捏緊魔杖,要,殺了她嗎?她看向昏迷的貝拉,她想起潘妮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她的底線,陷害布里奇斯,陷害她……
伊蒂絲放下了手中的魔杖,卻是拿起了布里奇斯的劍。
她看著潘妮,平靜地說:
「潘妮,你最大的悲哀,是生在了這個時代。」
當血光閃過,漸了伊蒂絲一臉時,她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的雙手並不是沒有沾染過鮮血,她殺過亡靈,殺過寄生者,而在今天,她殺了她的同類,或許還殺了這個世上唯一一個與前世有聯結的人。
伊蒂絲在心中一遍又一遍詰問自己,她是否推動了潘妮的死亡?
她的事不關己,她的冷眼旁觀,她是否問心無愧。
她嘴唇發白,渾身顫抖。
她在心中一個一個回答自己的問題。
不,她已經做了最大範圍內能做的。她尊重她,包容她,她或許真的自私,可她敢問心無愧,她從沒有對不起她。
伊蒂絲平靜下來,她緩慢地睜開一對藍色的眼睛。
她看著自己執劍的雙手,突然清晰地意識到:
伊蒂絲死了。
活下來的,是伊蒂絲.維爾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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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一開始的時候,我就想好了潘妮這個人的結局——她會死在伊蒂絲的手上,她一定要死在伊蒂絲手上。
關於她這個人,我已經沒什麼好說,都在文中。
希望大家喜歡這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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