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第008章
自打高考恢復后,學生們誰還沒做過大學夢呢?
可這大學實在是太難考了,城裡重點高中的學生都不一定能考上,像他們這種偏遠小漁村裡的高中學生,真當是只能靠做夢了。
許秋燕的成績不好不壞,事實上她今年的高考,已經算是超常發揮了,可離錄取分數線還是差了一大截。她無論如何也不甘心,琢磨著還是自己不夠用功,只要再復讀一年,一定能考上心儀的大學。
在她媽這頭沒討得好,她索性離家去找了同學訴苦。
東海漁業隊總得來說還是比較富裕的,因此隊里念高中的還真不少,光今年參加高考的就有八人。而這八人裡頭,只有許秋燕和王小鳳是女生。
許秋燕找到同班同學王小鳳家時,後者也在家裡鬧騰。
考上大學是一條通天的捷徑,大學的學費全免,每個月還能拿好幾塊生活補貼,而且畢業后包分配,包落戶,工作年限久了還包分房子。
不光許秋燕不願意放棄,王小鳳在家裡鬧得更厲害,當真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可惜,王家更絕,一聽說閨女沒考上大學,二話不說火速安排好了相親,只等著收到高價彩禮后,將閨女嫁出去。
瞧著王家那陣勢,許秋燕心裡拔涼拔涼的,她總覺得王小鳳的現在就是她的將來,要是再不想法子讓她媽同意她復讀,只怕過不了多久,她也要被逼著嫁人了。
卻說許婆子,哪怕被自家蠢閨女耽擱了小半天工夫,她還是拿到了隊里發的糧票和工資。
就是吧,這數額有些不太對。
「我家國慶的糧票和工資我領了,那我家國強的呢?上個月我領補償款的時候,不是說以後每個月隊上都會給補貼的?補多少糧票啊?」許婆子估摸著,補貼肯定不能跟工資比,可再怎麼著,一半也該有吧?
還真叫她猜對的,原本許國強領的就是每月四十斤糧票,如今他那兩個兒子每人每月能領十斤糧票,剛剛好就是一半。
主任大娘倒是沒作任何隱瞞,其實這個事兒吧,遲早都是要公開的。說白了,這並不是她對劉秀紅的關照,而是漁業隊對因公殉職隊員的撫恤。
當下,主任大娘就將商量好的決定告訴了許婆子,自然也說了糧票和錢都叫劉秀紅領走的事情。
許婆子臉色都變了,油綠油綠的,一看就氣得不輕。
「咋能把糧票叫她領走呢?你們還借錢給她了?什麼?她借的錢,卻叫我孫子長大以後還?憑什麼啊!我孫子才多大點兒?咋就欠你們錢了?你去要回來啊,咱們老許家不欠人錢!」
「這是場部經過商量以後,一致做出的決定。」主任大娘早就猜到了許婆子的反應,就是沒想到這人大清早的忙著跟親閨女吵架,一直耽擱到這會兒才來,可她早就打好了腹稿,應對起來是半點兒不慌。
主任大娘是不慌,許婆子卻是急得跳腳:「不是啊,你們這麼干,萬一她劉秀紅真的不改嫁了,這可咋辦啊?」
「這倒是稀罕了,她娘家人盼著她改嫁,我能理解。可你這個當婆婆的,還能盼著自家兒媳改嫁?你咋想的啊?」
「兒子都沒了,我要兒媳幹什麼?頂好她趕緊改嫁,好把孫子留給我帶。」
這天氣本來就熱,許婆子又是急匆匆趕到場部來領糧票和工資的,這會兒急得一頭一臉全是汗珠子,她努力想跟主任大娘分說,試圖得到對方的支持。
哪曉得,主任大娘瞧了眼都已經打上勾簽上名的本子,直接把東西往抽屜一擱,起身就離開了辦公室。
也就是許婆子將手裡的東西塞進內兜里這麼點兒工夫,主任大娘就已經走得沒了人影。這下,許婆子沒了奈何,只能先離開場部,回頭再慢慢想別的法子。
兒媳婦必須趕走!
孫子一定得留下!
……
中午,劉秀紅熬一鍋大米粥,還特地將早間買的白糖糕放在蒸籠里熱了熱。
「豪豪,媽早上買大米的時候,特地給你買的。」
白糖糕要五分錢一塊,是小孩子頂頂喜歡的零嘴之一。主要吧,這玩意兒既好吃又抵餓,還不用糧票。劉秀紅早上買了本來是打算立刻給豪豪吃的,可等她回來時,豪豪早就跑出家門了,她急著上工,也就沒出去找。
豪豪看著白糖糕,眼睛都發亮了。
以前,他爹每趟歸航后,總能休息個一兩天。那時,他就喜歡跟在他爹屁股後頭,幾乎每次都能得到一些平時吃不到的小零嘴。白糖糕就是其中一樣。
「給我的?弟弟不吃嗎?我跟他一人一半。」
「弟弟還小,豪豪你自己吃。」劉秀紅其實也沒休息多久,入了八月以後,他們這兒比先前涼快了些,除了正午太陽曬得不得了外,旁的時候,她都杵在曬漁場織網賺工分。
收拾了碗筷,又看了眼昨晚倆孩子換下來的衣服,劉秀紅索性背上小兒子,抱上大木盆去了池塘邊上。他們這個小漁村,光井就打了好幾口,還有七八個池塘用於蓄雨水,山上還有小溪一直流到山腳下,用水倒是極為方便。
經過了昨晚的事情,豪豪已經知道他媽不會丟下他不管,這會兒又得了好久沒吃的白糖糕,他高高興興的邊吃邊往外頭走。
等咬了幾口后,豪豪已經下意識的走到了灘涂邊上,此時的港口並無一艘船停靠,海面格外得平靜,只偶爾會在風的吹動下,泛起絲絲漣漪。
「爹你咋還不回家呢?上次刮颱風,好多好多的漁船都回來避風了,船都停不下了,可我咋就沒瞧見你呢?爹啊,豪豪老想你老想你了。」
「奶她又來家裡罵媽了,要是爹你在家,跟奶說兩句話,奶肯定就不吵吵,乖乖回老屋去了。」
「爹啊,豪豪想你了,豪豪有乖乖聽媽的話,豪豪把白糖糕留給你吃,你快點兒回家好不好?爹你到底啥時候才回來啊,你再不回來,回頭弟弟就該不記得你了。爹啊……」
豪豪本來就格外得想爹,昨晚天黑了都不見媽,還以為繼爹丟了以後,媽也走丟了,可把他嚇得不輕。雖說後來誤會解除了,可因著這熟悉的白糖糕,他再一次想起了很久沒見面的爹。
灘涂邊上,豪豪絮絮叨叨、嘀嘀咕咕、反反覆復的就念叨這些話。
正是中午日頭特別曬的時候,灘涂邊上倒是沒什麼人經過,可豪豪也不是待在原地不動的,他邊念叨邊瞎走,念得正起勁兒呢,冷不丁的從斜刺眼裡竄出來個人影。
不是別人,正是豪豪的小姑姑許秋燕。
許秋燕也是真倒霉,高考失利不說,本想絕食威脅她媽叫她再復讀一年,哪知她媽根本就不吃這套,回頭想找同班同學訴個苦,前後也就這麼一個小時工夫,同學王小鳳的婚事就已經定下來了……
此時的許秋燕,不僅僅是心裡拔涼,她還整個人狂躁不已,那種不知前途在何方的焦慮感,險些逼瘋了她。
本想嘛,她想隨便逛逛散散心,橫豎這個點兒路上也沒啥人,結果就是這麼湊巧,偏叫她碰上了正在碎碎念的大侄子豪豪。
「你學王.八念經呢?翻來覆去的就這麼兩句話?什麼你爹啥時候回來,我告訴你,你爹不會回來了!」
豪豪本能的反駁道:「你胡說!我爹出海捕魚去了,他肯定會回來的。小姑姑你騙人,騙人是小狗。」
許秋燕氣得一巴掌打掉了他手裡才咬了沒幾口的白糖糕,面色猙獰的扯著嗓門沖著他吼道:「許軍豪你給我聽著!你爹不會再回來了,他死了!聽到沒有,你爹死了,永遠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你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他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啊!!」
雪白的白糖糕掉落在石子路上,滾了一圈后就沾上了灰色的塵土。
豪豪那黑漆漆的大眼睛里很快就蓄滿了淚水,視線里的白糖糕卻是越來越模糊,滿腦子都是他小姑姑剛才大吼的那番話。
爹……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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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到了,燕子該涼了……
我去關機睡午覺,隔壁的傅二蛋腦殼壞掉了,催催催就知道玩命的催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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