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霍慈收好他的名片，抬頭說：「我的檔期很滿，我需要和我的經紀人協商。」

易擇城臉上依舊是冷漠淡然的表情，言語卻緩和：「我們會在十二月出發，霍小姐你有一個月考慮的時間，我希望你能接受。」

霍慈看地出來，他是個極挑剔的人。要不然找個攝影師，也不會像挑老婆那樣大動干戈。想到這裡，她啟唇一笑，她倒是真想知道他是怎麼挑老婆的。

不過她不想這麼快就惹惱他，還是按捺住心中的疑問。

待他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馬上到午餐時間了，霍小姐要是不介意，一起用午餐吧？」

求之不得。

……

霍慈看著面前面積雖不大，布置地極有風格的餐廳。

她怎麼都沒想到，易擇城所謂的請她吃飯，竟然是帶她來明盛的員工餐廳。

對於食堂最深的印象，應該就是她剛讀大學那年。她善解人意且體貼的父母，在瞞著她足足一年後，終於在她考上大學的那個暑假告訴她。其實他們已經離婚了，為了不打擾她高考備考的心情，這才沒告訴她。

她一直以為自己擁有最完美的家庭，英俊溫柔的外科醫生父親，美麗溫柔的美術老師母親，他們是那麼地相愛，也是那麼愛她。

結果卻給她一個如此晴天霹靂。

那個六月發生的太多事情，以至於當她踏入她曾經夢寐以求的B大時，就想是踏進了一個噩夢。

她拒絕接受父母任何一方的金錢，靠著暑假打工的錢，撐過了一個月又一個月。

那時候身上沒什麼錢，自然頓頓吃食堂。

此時易擇城已經走到了窗口處，發覺霍慈沒跟上，回頭看著她。霍慈回過神，立即跟上。

現在剛到下班的時間，正有員工陸陸續續地進來。

不過在看見如此亮眼又高挑的男女攜手站在窗口，還是引起了一陣騷動。易擇城是空降部隊，在公司也極低調，員工極難見到他。卻沒想到今天，他居然帶著一個長腿美女，在公司食堂里用餐。

「這裡最好吃的菜是什麼，我第一次來，你給我推薦，」霍慈站在他旁邊，低頭望著面前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對面站著的是穿著白色廚師服的小姑娘，嘴上帶著透明面罩，完全擋不住她臉上的驚訝和好奇。

而一旁不遠處，正有人在等著鮮榨果汁，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叫他們都聽見了。

聽起來，就像是女朋友第一次到男友的公司，撒嬌地讓他給自己點菜。

甚至不遠處，還有人偷偷拿起手機，偷拍發到工作群中。

待點好之後，易擇城拿出員工卡，遞給打飯的小姑娘，她倒是愣住了，一副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的樣子。還是旁邊一個年長的員工，接過員工卡刷了錢。

等兩人端著盤子，走到一個靠牆壁的圓桌。

霍慈坐下后，看著餐廳越來越多的人，以及不斷朝這邊張望的員工，「看來你不常在這裡吃飯，你不會是給我亂點的吧。」

易擇城抬頭望著她，「我只是不來餐廳吃飯。」

霍慈來了興緻，繼續問：「那你都是在哪兒吃？辦公室？」

易擇城自然不搭理她。

霍慈的心情卻好了起來，拿起餐盤上的筷子，饒有興趣地嘗了嘗面前的魚香肉絲。

兩人吃飯都極有教養，安安靜靜地倒也沒什麼話。

待吃完之後，霍慈心情頗好地說：「謝謝你，請我來這裡吃飯。」

之前他對她的態度，冷淡又透著一股避之不及。霍慈心大，自然不在意。況且今天不僅得到了他的認同，拿下這個工作，他還不避嫌地帶著自己來員工餐廳吃飯。

她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吧台，那裡有鮮榨西瓜汁。

這個季節西瓜不便宜了，只是這裡是員工食堂，才十塊錢一杯。

對面的易擇城抬頭，他面前的餐盤吃地乾乾淨淨，在看見霍慈面前還剩了大半飯菜，皺眉問：「你不吃了？」

霍慈的眼睛還盯著西瓜汁看，她想起來小時候去爸爸醫院的食堂，也有這樣的西瓜汁。

易擇城順著她的眼睛微瞥了一眼。

好在霍慈很快回神，應聲：「我吃飽了。」

他眉頭鎖地更深：「不要浪費糧食。」

他的聲音又沉又潤，像是優雅地琴音，每個字都沁潤著動人的聲調。此時員工餐廳里人聲鼎沸，可他們周圍的桌子卻沒一個人來坐，他這樣悅耳低沉的聲音，每個字都只落在她一個人耳中。

「你吃完，我給你買西瓜汁。」

霍慈：「……」

才十塊錢一杯，你到底是有多摳門？

**

接下來的半個月，霍慈連軸轉地忙著。拍了七封雜誌，從男刊到女刊，從一線雜誌到三線周刊，只要酬勞夠，她一向不挑剔。中間還拍了一支美妝廣告，是一個國際大牌，模特的人選一開始還沒定，白羽靠著她的關係，推了他手底下新簽約的一個新人。

晚上七點的時候，廣告結束了，對方負責人過來，又和白羽聊了會。霍慈正收拾鏡頭，就見小白過來問她：「晚上去聚餐吧，客戶邀請你呢。」

「不去，」她淡淡地回了一句，口吻里是不容置疑的篤定。

白羽被她這態度氣得罵娘，要說她懶散吧，可是光她每年的工作量，連男人都扛不下來。偏偏她又不配合，微博常年是想更就更，不想更新能兩三月不更。合作方請客吃飯，她基本不去，就算哪回賞臉了，滴酒不沾。

她隨性所欲的程度，簡直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白羽的底線。

這次白羽難得哀求：「你就當賣我個面子，艾莉難得拍一次大片，這次的負責人是中國區總監，要是能搭上他，以後也是條門路。」

霍慈已經把所有鏡頭都塞進了袋子里，站直了身子，「我今天要去俱樂部。」

白羽一聽，登時漲紅了臉頰，被氣得。要不是這裡還有這麼多人，他恨不得指著霍慈的鼻尖兒罵，「不是說好了不去的，那裡多危險啊。而且就你一個女孩，你要是真想練拳擊，咱找個正規的健身房。」

霍慈冷冷地瞥他：「那兒就挺正規的。」

正規個屁，白羽心底罵了一句。

他又不是沒去過的，七八十年的小破樓，連個停車位都難找。一樓是剃頭鋪子還有賣早點的，三樓就是俱樂部，門口連個牌子都沒有，黑洞洞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非法集會的地方呢。

也不知道霍慈是從哪兒找到的這麼個地方，這兩年來倒是風雨無阻地去。

可白羽去了一次，就嚇得膽顫。那地方全都是膀大腰圓的男人，一進門就聽見裡面喊打喊殺的震天響。

整個俱樂部，除了打掃的阿姨和老闆的女兒，霍慈是那兒的第一個女學員。

霍慈喜歡拳擊，況且拳擊這項運動本來在模特圈就流行。為了保持身材，模特們總是要有大量的運動，霍慈雖然不是模特，但是她的自我管理也是到了變態的地步。

之前微博上流行過一陣馬甲線、A4腰，白羽還一個勁地慫恿她也跟風發個微博。

她依舊開著車到了俱樂部附近，因為那裡沒停車位，只能把車子停在隔著一條街的地方。

今天她過來的時候，早就和教練約好了。

等到了樓上，就見穿著一個穿著白色運動服的少女沖著她揮手，高興地喊道：「霍慈姐，你終於來了。」

林娜娜是霍慈來之前，俱樂部里唯一的妙齡少女，只因她爸就是館長，所以有空她都得到俱樂部幫忙。她打小就練體育，就算上大學後有意收斂，卻還是養成了一副大大咧咧的性格。

霍慈出國快兩個月，又加上回來后一直忙著工作，已經快有三個月沒過來了。

林娜娜沒想到今天會看見她。

霍慈從包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林娜娜又驚又喜，捧著盒子問：「是給我的禮物？」

是一瓶香水，每次她過來時，林娜娜總是艷羨地說她真香。這次回來，從法國機場轉機的時候，她買了一瓶，是香奈兒的粉色邂逅，甜蜜的少女氣息。

她剛來俱樂部的時候，特別的不方便。因為以前沒有女學員，沒有女更衣室。後來還是林娜娜特地跟她爸爸反映，最後單獨給她弄了一個淋浴的地方。

霍慈確實是個人際關係冷漠的人，可那是對陌生人。

一旦被她看作是朋友，她一定會真心相待。

林娜娜隨口說了兩回，她身上很香，霍慈就記在心裡了。

林娜娜長這麼大，還從來收到這麼女人的禮物，恨不得立即就噴兩下試試。

「霍慈姐，你可真好，」林娜娜拿著盒子，脆生生地說。

霍慈又和她說了兩句，這才提著包往更衣室走去。這會還沒到下班時候，俱樂部里沒什麼人，有也只是俱樂部的陪練。

她換了一身衣裳，黑色短袖T恤，還有一條黑色緊身褲，她雙腿本就修長纖細，如今被黑色長褲緊緊包裹著，線條越發地流暢。烏黑如瀑的及腰長發，此時被她紮成高高的馬尾。看起來只有二十齣頭的模樣。

等她換了運動鞋，便拿著毛巾和水瓶，往外面走。

剛出了門，她突然感覺右腳一陣抽痛，居然抽筋了。霍慈依著牆壁慢慢地坐了下來，這裡是一條狹長的走廊，得走到盡頭拐彎出去才是做運動的地方。這會來運動的人本就少，周圍靜悄悄的。

霍慈從來不是求救的性格，她自己靠著牆坐下之後，正準備掰直腿，可是小腿肚卻抽地她動一下都疼地難受。

易擇城剛轉過拐角，就看見走廊里，坐著一個全身穿著黑色的女人。她長發正好落了下來，擋住側臉。露出的手臂和腳腕，白地像雪堆兒似得。

他心底有些驚訝，來俱樂部快兩個月，他還從未見過女學員。

況且也正是因為這個俱樂部沒女學員，他才願意過來的。

現在也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醫生的本能讓他立即上前。她應該是腿抽筋了。

誰知他剛走近，一直垂著頭的女人抬起來了，水汪汪地大眼睛蒙著一層霧氣，又亮又可憐，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易擇城從沒想到，他會在霍慈眼中看到怯生生這三個字。可是此時她就是怯生生地看著自己，黑眸猶如小鹿般出現一瞬的堂皇。易擇城低頭，將手中提著的黑色運動包放下，便要伸手去扳她的右腿。

「不要，」霍慈阻止他。

她沒想到她最丟人的一面，居然被易擇城撞見。她寧願自己在這裡一直抽筋，也不想叫他來救她。就連她自己心底，都說不清楚這是什麼樣的情緒。

被阻止的男人，擰眉抬頭看她，見她死咬著唇，一臉倔強的模樣。

易擇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晚上一起吃飯吧。」

霍慈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愣住的同時，也忘記阻止他了。

下一刻，她的右腿被易擇城掰地筆直。

直到他冰冷的表情再次出現在她眼前，「剛才我說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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