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域03
蕭語珩看了眼計價器把錢遞過去,男子卻把她的手輕輕又不容反駁地推開:「我來。」
司機笑笑,「姑娘,和男士搶著付錢就是不給他面子哦。」話語間接過男子手中的鈔票。
計程車在夕陽中駛去,蕭語珩對男子說感謝。
對方點頭表示笑納,徑自向酒店大堂前台而去。
谷都經理林業接到蕭語珩的電話就候在了門口,看見她和一名陌生男子從一輛計程車上下來,又沒有同行的意思,心下奇怪,面上卻沒表現出絲毫異樣,微微躬身道:「二小姐。」廖廖一個稱謂,十分恭謹。
蕭語珩點頭:「給你添麻煩了林經理。」
林業不敢當:「二小姐說哪裡話。」
蕭語珩從他手中接過一張房卡,確認:「人還在嗎?」
「在。」掛了電話他就派人看著了,別說人,蚊子也沒飛走一隻。
蕭語珩把手機攝像功能開啟,遞過去:「等會進去你負責錄。」
捉……奸?刺激!林業的表情終於鬆動,瞬間變幻莫測。出於安全考慮,他問了句:「需要叫保安部的人嗎?」
蕭語珩說:「不用。」便向電梯而去。
林業快步跟上,按下12樓。
蕭語珩在1211房門外站定。片刻,她居然開始敲門。三下,一下重過一下。等確認裡面的人應該聽見了,她才用房卡打開了門。快步來到套房裡間,看向床上來不及整理的蘇溢和他身下妖嬈的女人,蕭語珩冷笑:「我應該說什麼?還是你需要先解釋下自己,我再下定論?」
與此同時,林業已經舉起了手機。面對眼前香艷的一幕,他的手有些抖,不過還是聰明地把鏡頭拉近,360度無死角地錄。
女人的驚叫聲中,蘇溢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跳下床裹浴巾:「蕭語珩你幹什麼?」
蕭語珩忽然上前,照著他的臉甩手就是一耳光:「干、什、么?教訓你!天還沒黑呢,蘇溢你可真是急不可捺。」
蘇溢被打得偏過臉去,頓時就惱了,風度盡失地抬手就要向蕭語珩打回來。
機警的林業一個閃身擋在蕭語珩身前,穩穩截住他手腕,沉聲警告:「先生,奉勸你控制下情緒。」
「奉勸?這是威脅!」蘇溢目光陰冷地向林業發難:「隨意進出客人房間,這就是你們酒店的規矩?沒有合理解釋,我們法庭上見。」
法庭上見?我們蕭氏的律師團能嚇死你!亂搞男女關係還有臉吆喝?分分鐘砍死!林業白了他一眼,懶得理會,靜待蕭語珩發話。
蕭語珩以冰冷的聲音說:「我鄭重提醒你別把琳琳作為風情艷史的一筆。你要遊戲人生隨你,別招惹她。否則,你試試看會不會身敗名裂。蘇溢,我這才是威脅。」
蘇溢怒不可抑:「威脅?就憑你一個小小的CC?蕭語珩,你囂張過了。」
「你有膽量試的話,我絕不介意讓你見識一下小CC的囂張。」蕭語珩說完轉身就走,經過1206房間時,門口站著先前同乘一輛出租來的男子。
男子此時換了件黑色短袖襯衫,正準備出去的模樣。
蕭語珩腳步一頓,隨即越過他。男子落後她兩步,一前一後走進電梯。
到達一樓,男子倒是很紳士,以手勢示意蕭語珩先行。
蕭語珩的視線無意中略過他抬起的右手,內腕有一處明顯的疤痕。像是,燙傷。
抬頭時男子已往餐廳方向去了,蕭語珩說:「那位先生剛剛幫我付了車錢。」
林業微微一笑:「知道了,二小姐。」
「謝謝。」
林業接到蕭語珩電話時就拿了頂樓不對外開放的套房門卡,顯然是以為她會在谷都住下。蕭語珩卻還是決定回機場酒店住。林業不敢怠慢,立即吩咐餐廳留位置。
蕭語珩早起就不舒服,此時胃裡空空的很難受,根本吃不下什麼,只喝了半杯熱牛奶就準備回去休息了。可她起身快了,忽然一陣頭暈,腳下立步不穩。
在身體不受控制向後截倒時,出於本能,蕭語珩伸手去抓椅背。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肘卻被一隻有乾燥有力的手托住,與此同時,她的腰也被人穩穩扶住。
緩了幾秒才恢復,發現面前的人竟然是黑色襯衫男,蕭語珩說:「謝謝,我沒事了。」
男子收手,看著她略顯蒼白的面孔:「需要送你回房間嗎?」
蕭語珩以手掌撐住桌面,拒絕:「我自己可以,謝謝。」
男子沒急著說話,只低頭看被牛奶沾濕的西褲。
蕭語珩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不小心打翻了杯子,裡面她喝剩下的牛奶悉數灑在了男子的西褲上,「很抱歉弄髒了你的褲子,等會我讓客房部給你清洗一下,或者……」
不待蕭語珩說完,男子的目光再次回到她臉上,坦然笑納了她的歉意:「那就有勞了。」
一小時后,林業親自來到1206房間取西褲。房門打開,他根據在前台查詢的男子登記的入住信息稱呼道:「林先生。」
林姓男子神情冷淡,眼眸里有警惕之意,聽明林業的來意之後,他說:「其實不必麻煩,只是那位小姐似乎不太舒服,就沒過多推辭,也好讓她早點回去休息。」
二小姐的臉色確實不太好。林業一面腹誹,一面已經對這位冷麵熱心的本家林先生有了幾分好感,有點沒心沒肺地說:「我們二小姐是空姐,工作確實比較辛苦。」
林姓男子稍顯驚訝:「二小姐?她是……」
林業毫不設防地說明:「我們老闆的妹妹,蕭語珩。」
果然是她。林姓男了微微一笑。
樓意琳的訴苦電話是意料之中,但比蕭語珩預期的快。
蘇溢不是什麼痴情種子,在被蕭語珩抓了個現場后,自知無法與樓意琳繼續,原形畢露的他為了保全在司法界混出的一席之地,主動提出分手是必然的結果。
不知道他是不是拿世界通用的「性格不合」這樣的萬能分手理由刺激了樓意琳,總之,她很氣憤。電話接通后,連喘氣的機會都不給蕭語珩,就連珠炮似地罵:「言情小說里的狗血劇情根本就是他的教科書,台詞都懶得改就直接拿來向我授課了。他就是,就是始亂終棄、背信棄義、信口雌黃的一坨屎!」
蕭語珩聽得想笑,真想提醒她:屎還能當肥料,蘇溢是純垃圾。結果前一刻還罵得熱血沸騰的姑娘「哇」地一聲就哭了。
樓意琳的哭哭啼啼比大姨媽還讓蕭語珩頭疼。然而失戀的人最大,只能任由她發泄。蕭語珩閉上眼睛,左手舉著手機,右手搭在有些燙的額頭上,靜靜地陪她。
樓意琳哭夠了,拿啞得不像話的嗓音問:「東西你沒給他吧?」
「沒有。我扔樓下游泳池了。」
「啊?白金袖扣啊姐姐,你居然扔了?」
「那你是準備送給他當分手禮物嗎?」
「我可以送給下任啊。」
「看來你是沒事了,洗洗睡吧。」蕭語珩正準備掛電話,就聽向來不知愁滋味的樓意琳沉沉嘆了口氣,莫名其妙地感慨:「其實馮晉驍挺好的。」
蕭語珩一愣,不明白話題怎麼扯到那個人身上的。
樓意琳也不需要她的回應,徑自說:「至少他除了你沒別的女人。」
沒別的女人?蕭語珩本能地反駁:「你怎麼知道他沒有?」
樓意琳儼然一副馮晉驍代言人的口吻:「他是誰啊,忙得像機器人,維持生命的那點可憐的休息時間恐怕都拿來陪你睡覺了,他怎麼有?」
這話歧義太大,太引人遐思了。蕭語珩忍奈地說:「我有卸你一條胳膊的衝動。」
「這種體力活就得交給你家驍爺了。」提到某人,樓意琳的語氣忽然正經了幾分:「你不愛提,我也不願惹你不高興,畢竟感情這種事是冷暖自知的。不過你可能沒發現,自從你們在一起,你就變得患得患失的。是因為馮晉驍沒給你安全感嗎?我覺得他挺在乎你的啊。」
在乎?蕭語珩猶豫了一下:「你怎麼覺出來的?」
樓意琳幾乎是用鄙視的語氣回答:「他看你的眼神,叫你名字時的語氣,都和對我不同,你難道沒發現?蕭語珩,你二的腦袋有回聲了吧?」
哪裡不同呢?明明是連和她說話都沒好氣。否則昨晚也不會因為她拒絕去他那邊,就翻臉說她不知見好就收吧。她反駁:「你才見過他幾面,懂他多少?」
樓意琳切一聲:「你都和他睡了,也不見得懂多少。」
蕭語珩微惱:「你是不是找事?」
「我是替你著急。」樓意琳頗有些感慨地嘆氣:「現在的社會,遇上個著調的男人談場靠譜的戀愛多難啊。好馬不吃回頭草是謬論,破鏡重圓才更該珍惜。你可千萬別矯情。」
蕭語珩有幾秒的遲疑,第一次對好友承認:「我怕失望。」
可你更捨不得。否則也不會在害怕的同時,和他繼續。
「遇上一個讓你甘之如飴為之冒險的人,才是愛情。」樓意琳笑了笑,笑聲里有幾許落寞:「我真羨慕你。」羨慕你正在經歷一段真正的愛情,哪怕最終的結局未必是圓滿的在一起。
這樣的傷感不適合樓意琳,就在蕭語珩組織語言準備安慰她幾句的時候,她又自愈了,詛咒發誓似的說:「天涯何處無破草,想要多少有多少。我要迅速開展一段戀情,氣死那混蛋!」說完,徑自把電話切斷。
蕭語珩頭暈眼花地消化她的話,呆坐片刻鑽進被子里準備休息。結果她剛要睡著,樓意琳又把電話打過來,然後又反悔了似的說:「算了,不和你說了。」又掛了。
蕭語珩是真想殺了她。
之後什麼時候睡著的,蕭語珩不知道。只是半睡半醒間感覺喉嚨疼得厲害,到了後來渾身酸疼得她連翻個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強迫自己繼續睡,以為一覺醒來能好些。可身上發冷的感覺越來越重,她終於想起打電話求助。
根本就是潛意識的,她連眼睛都睜不開,卻在摸索中撥了快捷鍵。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然後是簡短的詢問:「怎麼?」語氣冰冷,怒氣未消。
怎麼就打給他了?熟悉的男聲讓蕭語珩頓時失去了語言功能,她好半天沒說話。
等了片刻沒有迴音,那邊又甩過來兩個字:「說話。」
蕭語珩用盡所有力氣依舊細弱蚊聲:「馮晉驍,來接我去醫院。」
那邊明顯一愣,語氣從冰冷轉為急切:「你在哪?怎麼了?」
「我在……」大腦恢復運轉,蕭語珩反應過來她在A市,他從G市趕過來的話需要兩個多小時的飛機,再加上往返機場的時間,還要考慮航班因素,以及現在他們低迷的雙邊關係……再想下去都有點絕望了。她費力地回了一聲:「算了。」就掛了。
把手機壓在枕下,蕭語珩艱難地翻了個身。朦朧間隱約聽見手機持續響了好久,緊接著又是敲門聲,可她怎麼都醒不過來。半睡半醒間,整個人被零散的片段淹沒——
空曠的房間似有回聲,
一雙美麗卻充滿敵意的眼睛盯著她:「就憑你,拿什麼乞求到他的愛情?蕭語珩,你不過就是一個影子!我的影子。」
她的眼淚掉下來,哽咽:「我,不是!」
刺耳的救護車鳴笛聲持續不斷,
一雙溫暖乾燥的手握住她的,低沉的嗓音在一片嘈雜聲中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珩珩別怕,我在這。」
她卻連回握的力氣都沒有,氣若遊絲:「我,疼——」
如鼓的雷雨聲中,
熟悉的聲音,怒極的語氣:「蕭語珩,你最好見好就收,我不是非你不可!」
身體還在隱隱的疼,她卻在微笑:「是嗎,那正好啊,分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