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魏丞睜開眼時瞧見躺在自己懷裡的人兒,眸色漸漸柔和下來,伸出食指在她的眉眼間輕輕滑過。
蘇瑜眼皮顫了顫,睜開眼看他:「怎麼醒了,天還沒亮呢。」她睡眼朦朧的,嗓音略有些低啞,像只懶貓。
魏丞笑了:「還早呢,睡吧。」
蘇瑜又閉了眼去,將睡未睡間,似乎聽到魏丞說了一句:「弄弄,我可能,要親征了。」
蘇瑜心裡咯噔一下,整個人徹底清醒了。
她睜開眼,迎眸撞上他那雙幽深而沉寂的雙目,心上某處慌亂了一下,面上卻還淡然:「齊國那邊,是不是真的很危險。」
魏丞沒有瞞她:「姜夜聯同鄭國與突厥,齊軍六十萬,突厥鐵騎四十萬,加上鄭軍二十萬,如今往嘢城方向去了。」
蘇瑜自然知道齊國與鄭國和突厥聯合代表著什麼,面上神色微緊,想了想道:「咱們不能先跟呈國和楚國言和嗎,為什麼這時候還要派兵去東征?」
魏丞道:「呈皇和楚皇哪個也不傻,齊軍南下之際,正是大衍最弱的時候。他們想吞併大衍分而食之,早不是一朝一夕,豈會在此時放棄?」
他停頓片刻,「不過他們自不量力,這兩個小國我豈會放在眼裡。寧大將軍派十萬大軍攔堵著,還不至於成為大的隱患。我真正擔心的是……」
「是突厥和姜夜的聯合?」
魏丞看著她,緘默下來。
提及此事蘇瑜也有些生氣:「真的沒想到,姜夜為了攻打我們,竟然與外族聯合。齊國列代帝王提及突厥人,都恨不得啖其肉,噬其骨,如今姜夜做了齊皇,卻……」
魏丞揚了揚唇角,眉宇間透著幾分冷冽:「我這些年來一直都視突厥為最終大敵,沒想到在姜夜眼裡,我比突厥更令他忌憚。或者,我該感到榮幸。」
「你當初退突厥之戰,不是與之簽訂了合約嗎,他們怎能這般言而無信,這才幾年過去,就又與姜夜合作來攻打我們。」
「利益當前,什麼是不能背棄的?」
蘇瑜咬了咬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看他:「那,那你此去出征,能有幾成勝算?」
魏丞默了片刻:「之前只有一成,但經過這幾日的深思熟慮,或者可以將勝算提到六到七成。」
六到七成?蘇瑜知道,如今大衍受到多方圍困,一成勝算都是多的,如今魏丞敢說六七成,其實就已經讓人看到曙光了。
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魏丞道:「你知道當初我以十萬大軍擊退突厥鐵騎三十萬,是怎麼做到的嗎?」
蘇瑜搖頭。
「突厥各部落雖然統一,但實則東邊的擑英可汗和西邊的突祭利可汗之間一直有嫌隙,彼此不服。正是因如此,當初我才能使用離間計,令他們不戰而敗。這是突厥致命的弱點。」
「可是如果他們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一致對外了怎麼辦?上回他們是彼此不服,可如今他們如果都聽姜夜的話,不就不那麼容易被離間了?」
魏丞看向她:「幾十年前,突厥曾率軍攻打齊國,攻城略地,殺人無數。齊國當時的皇帝,姜夜的祖父錄元帝主張和親,嫁了唯一的女兒去突厥,這才使得突厥退軍。
熟料第二年,突厥不顧兩國情誼,在錄元帝奔赴揭城之後,率軍圍困。突厥大軍在揭城外面包圍了整整三個月,錄元帝等不來援軍,糧草殆盡,最後為了活命不得不向突厥俯首稱臣,貢獻絲綢、美女、珍寶數不勝數。自此,這份恥辱便成了整個齊國上下的痛處。
如今姜夜為了攻打我們與突厥交好,我料定,齊國朝野上下必然對他不滿。他想平衡朝堂和突厥之間的關係,就夠他頭疼的。」
蘇瑜怔了怔,她沒料到齊國和突厥還有這麼一段過往。既然如此,姜夜堅持與突厥交好,朝中老臣肯定會大力反對的。
如此一來,他內外兼顧,只怕領兵打仗之時總會分神的。
「雖然你這麼說了,可打仗從來便沒有個定數,何況只有六成的勝算,你還是得小心再小心才是。」蘇瑜抿了抿唇,這般說道,眼神里含著濃濃的擔憂。
畢竟姜夜也不是好對付的人。
魏丞神色也凝重了幾分。
從上次姜夜能輕輕鬆鬆攻下齊國,坐上帝位來看他,他也是個懂兵法的人。
此次大衍受到多方圍攻,壓力不小,他若想勝這場仗,自然要全力以赴。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蘇瑜側目看向他:「你什麼時候親征?」
「三日後。」魏丞道,「雲南王已經在趕去的路上了,我要過去與之會合。」
雲南王也是驍勇善戰之輩,有他相助,蘇瑜心安了些。
其實像雲南王這種鎮守一方的藩王,這些年與周邊各國關係親厚,實力不容小覷,即便大衍真的亡了他也會得到姜夜的重要。
這個時候雲南王願意率軍相助,可見當初選擇與之交好,是沒錯的。
……
因為知道他三日後要出征,接下來的日子蘇瑜心裡總時不時湧起一股不舍和擔憂,卻又怕他察覺,盡量剋制著,嘴上什麼也不說。
只是與平日相比,她更喜歡黏著他了。
許是發覺了她的情緒,魏丞也意外的再沒日沒夜將自己關在御書房裡,而是特地抽出了時間來陪她。
出征前的這個夜晚,兩人躺在椒房殿的鳳榻上,久久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他柔聲在她耳邊道:「我走之後,朝中事由蘇澤生代為打理,你若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也可以找他。至於宮裡,皇祖母那邊還要你多照看。如果覺得悶了,就傳你阿娘入宮陪你說說話。」
她靜靜聽著,乖乖應下,只是神色略顯沉重。
魏丞看著她皺巴巴的一張小臉兒,無奈笑了,附在她耳畔低喃:「這麼擔心我?放心吧,我肯定活著回來見你。」
蘇瑜主動環上他的頸,神色依舊認真:「陛下金口玉言,不能騙我!」
「不騙你。」他笑說著,突然翻身壓下來,啄住了她微微嘟起的櫻唇,輕咬一口,舌尖掠過縫隙滑入口中,好一番品嘗。
想到他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蘇瑜眼角莫名便滑落一滴眼淚來。為了怕他發覺,她主動吻了上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熱情。
魏丞被她的態度所感染,這一晚,狠狠的要了她幾次,及至後來兩人都筋疲力盡了,方才作罷。
………………
魏丞走後,蘇瑜雖然心中挂念擔憂,面上卻從來不顯分毫,依舊保持著自己身為皇后應有的端莊和雍容氣度。
她每日上午去長樂宮陪伴太皇太后,下午便待在椒房殿里處理些宮中瑣事,偶爾能收到魏丞快馬而來的書信,得知他如今的情況,於她而言便是莫大的安慰。
除此之外,忍冬偶爾會來找她,並帶上那個剛剛足月的小兒子蘇垣。
蘇垣生的眉眼很像蘇澤生,皮膚卻像忍冬那般白白凈凈的,很漂亮的小傢伙。蘇瑜每每看到他,一顆心都跟著化成了水。
如果這個時候,她也能有這麼一個兒子陪在身邊,那就好了。
這日她懷裡抱著蘇垣,下意識便摸了摸自己平平的小腹,神色略顯暗淡。
這時,蘇垣在她懷裡咿呀了一聲,將她意識拉回來,她笑著用食指點了點他嬌嫩的臉蛋兒,對著忍冬道:「你家兒子真是乖巧,我抱著有一會兒了,他竟也不哭不鬧的。」
旁邊坐著的忍冬也跟著笑:「這孩子卻是很好帶,幾乎不怎麼哭。聽我婆婆說,跟他爹小時候一模一樣。」
蘇澤生,一看就不是那種鬧騰的性子。
蘇瑜抬頭,見忍冬如今提及蘇澤生時眸子里明顯多了許多溫柔之色,面上不由帶著幾分笑。
「你婆婆如今待你可好?」蘇瑜問她。
忍冬看了眼兒子,笑道:「許是有了垣哥兒的緣故,如今關係越發好了起來。夫君平日很少回家,也就我們娘兒仨在家裡,婆婆其實是個愛說話的,總愛拉著我說些家常,每次瞧著垣哥兒,也會忍不住講夫君小時候的趣事來聽,倒也和善。」
「這樣便好。」蘇瑜點頭。
這時,青黛歡歡喜喜跑進來:「娘娘,娘娘,陛下的書信到了!」
不覺間魏丞已經離京一個多月了,蘇瑜知道,如今那邊正在交戰,也是擔憂了好幾日了。
如今聽到消息,眸子都跟著亮了。
忍冬見此,忙上前接了兒子,青黛這才將書信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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