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命相救

捨命相救

第十三章

長亭站在趙權身後,暗忖這人喜怒無常,又常常藉機套她的話,實在不好相於。更何況,那日凌雲峰下,女子臨死前凄絕深情的眼神,早已深深扎進了長亭的腦海,她深知趙權冷心無情,自己若真的惹惱了他,恐怕下場堪憂。

不欲再去觸他霉頭,長亭環顧四周,悠然自得地欣賞起美景來,小船輕搖,壓過水麵的殘荷,緩緩前行。長亭看著那些枯莖,想象著若是夏日裡,這滿湖的荷花,定是另一美景,只是自己不得機會看了。

小船搖得很慢,漸漸已到湖心,殘荷漸密,長亭眼角忽見水面一動,好奇心起,蹲下身,果然見到一尾魚懶懶游過,似是毫不怕人,偶爾還用尾巴拍打一下水面,形容十分慵懶。

長亭不禁一笑,口中戲道:「你膽子還挺大,看見我還不趕緊跑,小心我撈你起來,中午就把你紅燒了!」

那魚似是真的被恐嚇到了,擺了擺魚尾,「倏」地往一邊游去了,長亭不禁好笑,見那魚在殘荷中消失之際,隱約見到密密的殘荷莖中隱有一團黑色,長亭好奇,自言自語道:「咦?那是什麼?」

趙權早就注意到長亭這邊的情景,雖是裝作不聞,聽她似在問話,這時也收起臉上隱隱的笑意,以為她又發現什麼得趣兒的東西,微微側了側頭,卻只看了看她,並未答話。

小船依舊按照既定的方向駛去,緩緩靠近了那團黑色,越離越近,長亭眉頭緩緩皺起,疑慮漸深,心念一閃,忽然大聲喝到:「是炸藥!快停下!」

話音剛落,船身已經靠近了那團黑色,似是有極細的絲線斷裂聲,長亭猛然回身一躍,只來得及抱住趙權,足下運力,飛了出去。

身後轟然一聲巨響,小船被炸得飛裂,震起水柱無數,長亭抱住趙權,背後全無遮擋,倉促間,長亭也只來得及將真氣運轉全身,護住心脈,加速往外飛去。

卻不想這炸藥竟如此兇猛,似有摧枯拉朽之勢,飛濺的水柱力道霸道,盡數拍在了她後背,長亭如遭鐵拳重擊,全身真氣瞬間被打散,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趙權隔著長亭的身體都感到了水柱的力道,抱著他的身體先前一刻還生機盎然,此刻卻渾身一軟,似是全然沒了生息,趙權大駭,反手抱住長亭,不使她掉落。

長亭餘力不止,帶著趙權往殘荷稀疏處飛去,趙權頸邊有熱熱的感覺,似是液體滑落,側頭一看,長亭嘴中鮮血不斷湧出,平日里燦若朗星的眼睛也黯淡了下來,似是馬上就要不支。

趙權心中又急又怒,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緊緊抱住長亭,前力漸消,長亭深受重創,哪裡還能使出輕身功夫,兩人霎時間往湖面直直掉了下去。

「咚」一聲,兩人跌進湖裡,長亭已經失去了意識,連落水也不知,毫無知覺地往下沉去,趙權自落水就緊緊抱住長亭,感到一絲浮力,便一手摟住她,一手向上划水。

他水性不佳,幸好這湖不深且無暗涌,兩人很快浮出水面,府中的侍衛早已被驚天動地的炸藥聲驚動,遠遠地傳來「護駕,有刺客」的呼喊聲。

趙權心知遠水解不了近渴,用力摟住長亭,見她雙眼緊閉,嘴角依舊有鮮血溢出,一張臉煞白如紙,趙權心中莫名一窒,用力往岸邊劃去。趙權方才也受了些震傷,又經這冷冷的湖水一泡,還帶著不省人事的長亭,划水也開始吃力起來。

趙權神色冷然,望著前方的淺灘處,用力游去,沒過多久,趙權手腳已經麻木無力,卻感到腳下觸到了淺灘,趙權一手摟著長亭,讓長亭倚在他肩上,一手拉著身邊的荷莖,穩著身形奮力往岸邊走去。

腳下不防被絆住,趙權猛然往前方倒去,一時連帶長亭也摔倒在了水中,趙權手忙腳亂地抱住長亭從水中站起來,長亭卻絲毫沒有反應,趙權顧不得摔跤,連走帶爬把長亭抱到了淺灘上的大石上。

折騰了這麼久,長亭此刻面如金紙,唇色發烏,趙權連叫了她幾聲也沒有絲毫反應,不禁探手試了試長亭的氣息,可她鼻尖一片冰涼,哪裡還有氣息,趙權暗想長亭定是溺水,心急之下,稍一躊躇,也顧不了許多,只得按照軍中男子溺水時的處置方法,伸手解開了長亭的腰帶。

長亭身受重傷,又在冰涼的湖水裡泡了許久,身體早已冰冷,趙權只覺得觸手冰涼柔軟,看了長亭一眼,大手隔著長亭的中衣,在她的腹部按了起來。

趙權按照軍醫之法為長亭施救,按了幾下,長亭卻並無反應,趙權心中越發焦急,也顧不得禮法大防,用力按了按長亭的胸*口,如此循環往複,長亭猛然一咳,吐了口水出來,趙權大喜,觸手摸了摸長亭的鼻尖,已經有微弱的氣息,可她的嘴角也溢出鮮血。

趙權大急,身後響起侍衛們的腳步聲,趙權忙將長亭的衣服理了理,可秋日裡長亭衣服並不多,經水一泡,全都皺皺地貼在了她身上,渾身曲線畢露,惹人遐想,趙權忙遠遠地喝令侍衛道:「轉過頭去!」

侍衛們還未靠近就聽趙權如此吩咐,不禁面面相覷,卻哪敢不從令,忙轉過身去,趙權又吩咐道:「快去傳太醫過來,等等記得叫王太醫!」王太醫乃是太醫院首席,醫術高明處可妙手回春。

趙權不要他們靠近,焦衡離得雖遠,卻也眼尖地看到地上似有一女子,心中暗驚,似乎有些像江姑娘,只是江姑娘怎麼在這裡,還受傷不醒?

再看趙權,他渾身濕透,發冠也早已掉落,一身全是淤泥,頸邊肩上全都有褪色的血跡,形容好不狼狽。

焦衡有些著急,不禁上前一步道:「王爺,您沒事吧?屬下等護衛不力,請王爺速速離開險境!」說完低頭瞟了一眼,果然地上之人就是長亭,只是她面白如紙,嘴角溢血,似是身受重傷。

「江姑娘……」焦衡不禁喊出了口。

趙權看了他一眼,快速解開自己的衣袍,將地上的長亭裹住,然後抱起長亭,快步往自己的居處奔去,侍衛們見他面色如鐵,眼神凜冽,人人噤聲,跟在他身後,趙權沒走兩步,腳下一軟,差點將長亭拋了出去,幸好焦衡手快,將他扶住。

趙權方才水中帶著長亭划水,折騰到現在,其實早已脫力,他看了看懷裡的長亭,喘了兩口氣。

焦衡也看著長亭,只見她雙眼緊閉,氣息微弱,一雙烏黑英秀的眉輕輕皺著,越發顯得她臉色煞白,哪裡是那個仗劍而笑的洒脫女子,心頭莫名一緊,想也沒想,向趙權道:「王爺,您歇息一下,我來送江姑娘就醫吧!」

趙權手臂和腿都有些發抖,看了看焦衡,稍一踟躕,還是將長亭往焦衡懷裡放,長亭毫無知覺,焦衡小心翼翼地接過長亭,他身量高大,長亭在他懷中卻只小小的一團,焦衡心中柔軟,卻有些漲漲的疼,趙權在耳邊吩咐他道:「快將江姑娘抱到我房中去!」

焦衡回過神,口中應諾,抱著長亭,發足狂奔起來,偶爾看一看懷中的長亭,眼中滿是擔心。

焦衡抱著長亭衝進趙權的居處,趙權在後吩咐侍女道:「快去幫江姑娘把濕衣換下來!」

頓了頓,又說道:「她受了重傷,動作小心點!」侍女們小心應諾,忙不迭地跟著焦衡進了趙權的屋子。

焦衡小心地把長亭放在了床上,退到一邊,侍女們上前拉了一扇屏風,焦衡臉一紅,忙跟著趙權退出了房門,焦急地在外等待。

不一會兒,侍女們開門,向趙權稟報道:「王爺,江姑娘的衣物已經換好了。」

趙權快步進門,焦衡心繫長亭的傷勢,也跟著走了進去,見裡間屏風未撤,躊躇了一下,還是停在了外間。

趙權繞過屏風,見長亭依舊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身上穿了件府中侍女常見的青色衣物,髮髻早就散開,烏黑濕潤的長發散落在枕旁,越發顯得她臉色蒼白。

趙權心中莫名一緊,回身責問道:「王太醫怎麼還沒到,派人再去看看!」

下人應諾,趕緊跑了出去,有侍女捧著趙權的衣物過來,張勉在旁小心詢問道:「王爺,您的衣服也濕了,還是先換過吧……」

趙權沉沉地看著床上的長亭,回過神,看了一眼捧到一旁的衣物,他一向喜潔,何曾想過自己渾身濕透,一身淤泥,如此狼狽?平日里便是天熱一點,也要即刻沐浴更衣的,今日卻不放心將長亭丟在這兒,轉過屏風,雙手微抬,任侍女小心上前伺候著他更衣。

剛換好衣物,王太醫已經被請了進來,趙權無意與他寒暄,領著他就去看長亭的傷勢,王太醫於各府中都是有走動的,晉王府也常來,見晉王主屋中躺了一個女子,又是如此心急火燎地請他過府,自然以為這是晉王看重的姬妾一流,小心用手絹覆上長亭的手腕,為她把起脈來。

王太醫眉頭漸緊,一時表情有些凝重,又看了看長亭的臉色,微微有些搖頭,趙權在旁沉聲問道:「王太醫,這位姑娘的傷勢到底怎麼樣?」

王太醫診斷完畢,起身回道:「這位姑娘乃是受外力所傷,五臟俱損,傷勢嚴重……」

說著看了看床上的長亭,繼續道:「幸得這位姑娘是練武之人,用真氣護住了心脈,若然是尋常人,恐怕立時就斃命了。只是終究是個柔弱女子,外力剛猛,傷及五臟經脈……」說著搖了搖頭,一臉為難。

趙權急問道:「可還有救?」

王太醫見趙權如此緊張,忙道:「王爺放心,這位姑娘傷勢雖重,卻於性命無礙,只是五臟受傷,需得仔細治療,今後也得好好溫養,否則若落下沉痾,於終身有礙。」

趙權稍微鬆了口氣,謝道:「那就好,如此就有勞王太醫了!本王感激不盡!」

王太醫雖是醉心醫術,卻也不是個不通人情之人,趙權如此用心,他自然不敢怠慢,拱了拱手,對趙權道:「王爺客氣了,這是下官份內之事,下官這就去給姑娘寫個方子,再添些外用之葯,府上差人照著去取就是了,我過兩日再過來為這位姑娘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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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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