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
幾日後,春日宴到了。
侍郎府準備了兩輛馬車,江氏和林瑜琰坐一輛,林寧兒和林蔭兒坐一輛。
「母親,女兒不明白,您為何突然同意四妹妹來參加春日宴了?您不是最不喜她么。」林瑜琰有些不解的問道。
江氏慈愛的看了一眼女兒:「不管我如何不喜她,總歸她是你父親的女兒。若是能嫁得好,也能給你父親、你哥哥們的仕途帶來一些助益。從前不讓她出來,是因她自己不想出來,性子也懦弱了一些。出來之後,只有壞處沒有好處。這些日子倒是有些改變了,是以,帶她出來看看。」
「竟然是這個原因么,只是女兒可沒看出來四妹妹變了,請安的時候不還是那般木訥的模樣嗎。」林瑜琰抿了抿唇說道。
江氏看了一眼女兒,別有深意的說道:「琰兒,人總會處於糟糕的境況。聰明人懂得把劣勢轉化為優勢,只有愚蠢的人才會意氣用事。」
林瑜琰頓時心裡一驚,有些心虛的看了一眼自家母親,點了點頭:「嗯,女兒知道了。」
另一輛馬車上,除了剛上馬車時,林蔭兒白了林寧兒一眼之外,兩個人再無其他的交流。
很快,長恩侯府到了。
江氏幼時,父親曾在地方做文官。而長恩侯府的二夫人陳氏,當時父親也在那裡做官,做的是武將。是以,兩個幼時就相識,關係極好。
雖然林侍郎在京城中算不得什麼頂級權貴,然而,因著跟陳氏的關係,長恩侯府的人對她們很是和善。江氏一行人剛入府中,便被府中二夫人身邊的人接過去了。
先是去見了見已經年逾古稀的老長恩侯夫人,隨後,江氏便跟著二夫人一起出來了。
看著身邊的三個女兒,江氏道:「琰兒,去跟珊兒她們玩兒吧。我跟夫人還有些話要說。」珊兒便是陳氏所出的女兒,跟林瑜琰關係不錯。
說完,又看了一眼林蔭兒和林寧兒:「蔭兒,你最懂事了,你四妹妹極少出來,你領著她見見各府的姑娘。她性子柔順,長相可人,你那些好友一定會喜歡她的。」
聽了這話,林寧兒暗暗嘆了一口氣。從前她蠢,只知道嫡母不喜看到她,並沒有發現嫡母的一些小動作。如今重活一世,很多事情也漸漸的明白了。
這話雖然是在誇她,卻也是在挑撥她和林蔭兒。以林蔭兒的性子,定然不喜聽到這樣的話。
果然,只見林蔭兒快速的瞪了她一眼。隨後,有些不情願的道:「是,母親。」
等三個人離開了,陳氏冷哼了一聲,不屑的說道:「我看你啊,就是太過和善了,這些個賤婢生的孩子,餓不死就行了,你竟然還給她們做新衣裳時時領她們出來見見世面。」
江氏自是知道自家這個好友的性子是如何的。武將之女,父親在致仕前最高做過都督。出嫁后,丈夫是個疼人的,家中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全都是她所出。而且,長恩侯府一直長盛不衰,在京城中屬於一流的侯府。
可是,她的情況卻跟陳氏的不同。她父親於做官一途上稀鬆平常,最高不過是做過從五品的官職,跟二品的都督相差甚遠。
那些年,陳氏父親的官職越升越高,兩家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大,漸漸的極少來往。而如今,她之所以跟陳氏關係還算和睦,皆是她時不時的聯絡促成的。
再加上,如今自己的丈夫官職不低,是以,兩個人的關係還算和睦。
只是,說到和善……若她真的是個和善的就不會任由林蔭兒欺負林寧兒,也不會任由這二人在小院子里斗。至於那些姑娘家該學的東西,除了應付自家丈夫,其餘半點不曾讓她們學過。
「姐姐也知道,我們府上的情況……哎……我那冤家……」說著,江氏的臉上露出來愁容。江氏知道陳氏的性子,也知該如何說才能讓她開心。
果然,等她說完之後,陳氏臉上的表情更加舒緩了。下巴微抬,露出來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
「哎,也是,林侍郎那樣的性子……也是難為妹妹了。」
江氏也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像是不經意的說道:「丈夫是不能指望了,如今我就想著給琰兒定一門好親事了。」
陳氏心情愉悅,正搜腸刮肚的想著如何安慰江氏,一聽這話,立馬道:「說起這個,你倒是提醒我了。前些日子咱們說的那件事情有眉目了。走,去我院子說……」
江氏一聽這話,一顆心漸漸的放下去了。這才是她今日來的最大的目的,也不枉她剛剛賣了一會兒慘。
另一邊,在江氏的視線所及範圍內,林蔭兒的確是領著林寧兒走了一段路。但,想到江氏交代的那幾句話,心生一計,轉了個彎就停下了腳步。
四處看了看,望向了笑聲最大的幾個人。那幾人雖然身份尊貴,身邊卻沒有圍著多少人。究其原因,無非是不喜人打擾,看不起那些身份低微的姑娘。
「四妹妹,快看那幾位。那位穿綠衣服的是長恩侯府的大小姐,黃衣服的是太傅家的三小姐,紫衣服的是禮部尚書家的四小姐,大紅色的是長公主府的二小姐……姐姐已經聽母親的話給你介紹完了,她們會不會喜歡你,就看你的造化了。你快去吧~」說完,不待林寧兒說什麼,林蔭兒就快速的走開了。
林寧兒自嘲的牽起來嘴角。太傅家的姑娘,尚書府的姑娘……這些人哪裡是一個侍郎府的小小庶女能認識的?恐怕在這些人的眼中,她此時的身份跟個丫鬟也沒什麼不同。
她又何必去自取其辱?
雖然她真實的身份高貴,但此時並沒有大白天下,又何必過去自尋煩惱。
如若這些人今日侮辱了她,等到以後她的身份大白於天下,那時這些人豈不是要過來跟她道歉?她也平白多了幾個敵人。
什麼身份的人做什麼身份的事。如今她只想安安穩穩,熬到寧王回來的那一天,斷然不可能去出風頭。
想到她每次都因為容貌問題或者在宴會上大出風頭,或者是被人嘲諷,林寧兒悄悄的拐去了一旁的小路。她曾來過這裡,記得不遠處有個石桌。在那裡既可以看到外面貴女的動靜,又能清凈一些。
正往前走著,前面卻突然出現了兩個身影。林寧兒蹙了蹙眉,低下頭想要往旁邊躲一躲。
不料,對面走過來的那兩人卻突然加快了腳步,同時一個略帶驚喜的聲音響了起來:「林四姑娘,這麼巧,我正要去尋你,不曾想,竟在這裡遇到了你。」
林寧兒心裡一驚,抬頭看向了來人。
只見那人身著一身寶藍色華服,腰間束著一根白色的束帶,上面綴著一塊價值不菲的白玉。雖然天氣微冷,但手中拿著一把摺扇。整個人長身玉立,風流倜儻。
離得近了,聞到身上帶著一些香氣。再近了一些,方看見臉上似是還塗著一些脂粉。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長恩侯府長房的三少爺。
待認出來人,林寧兒連忙後退了幾步,福了福身:「公子好。」
那人似是沒料到林寧兒會是這樣的反應,沉默了須臾,方道:「四姑娘不認識在下了嗎?咱們之前明明見過幾次的。」語氣里有著明顯的失落。
林寧兒搖了搖頭:「我極少出門,並不識得幾個人,如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公子海涵。」說著,就要離開。
孫信冕驚詫的上前一步,似是想要抓住林寧兒的手。
林寧兒的反應更加強烈了,後退了幾步躲開了孫信冕不說,還提高聲量道:「公子請自重!」說完,連忙跑開了。
孫信冕看著林寧兒跑開的方向,緊緊的蹙起了眉頭:「本公子有那麼可怕么,之前見面時不是挺正常的么。」
身邊的小廝聽了這話,憤憤不平的說道:「許是公子待她太好了,讓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孫信冕嘖嘖贊同:「說得有理,這姑娘美則美矣,可惜出身太低了,只堪為妾侍。」
疾步離開中,林寧兒想到了前世的一些事情。那時,孫信冕知道她過得不如意,曾勸她和離。可那時的她,哪裡能和離,哪裡又敢和離?林侍郎和江氏不會同意,東昌侯府也不會同意。而且,和離后,她要怎樣生存?
後來孫信冕給她出了個主意,說是不嫌棄她,等她和離后,讓她去做他的外室。
想到這裡,林寧兒嘴角泛起來一絲冷笑。這個侯府少爺,向來都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年輕時想讓她去做他的妾侍,後來又想讓她去做外室。卻是不曾真心待過她一分。
而且,如若她沒猜錯,林瑜琰喜歡的就是他。前世時,她並沒有來春日宴。只是,在春日宴過後沒多久,孫信冕曾去過侍郎府,在她的落春院里跟她表露心跡。這一幕自然是被林瑜琰知曉了。
沒過多久,江氏便給她安排了一門「好」親事!如若不是一些意外,她可能就嫁過去了。
在這些身份高貴的人眼中,她就如螻蟻一般。
這些事情,越想越讓人難受,不自覺的,步子更加快了一些。等到視線漸漸開闊時,林寧兒才發現竟然走到了湖邊。遠遠望過去,那些撫琴對詩的貴女卻是在另一邊。
林寧兒懊惱的蹙了蹙眉,心裡暗暗罵了孫信冕幾句,在湖邊吹了吹風,緩和了情緒之後,欲轉身離去。
剛剛轉過身,卻發現一個長相極為俊美的男子正坐在草地上,蹙眉盯著她看。只見那男子書生打扮,身著一襲白衣,膚色白皙,劍眉星目,薄唇緊抿。
好一個翩翩美少年。林寧兒見過的俊男貴公子不少,但卻從沒見過長相如此好看的男子,一時怔愣住了。
不過很快,便回過神來。
意識到自己目不轉睛的盯著一個外男看了許久,林寧兒臉色微紅,微微垂下了頭。正欲福身致歉,眼角的餘光卻瞥到那男子修長的手上放著一本《經史章句集注》。
瞬間,那藍色封面的書籍又消失在了眼前。
「看什麼看,不許跟別人講!」那男子有些惱羞成怒。
雖不懂這人在說什麼,林寧兒卻是更加的羞愧了。她不僅僅盯著這人的臉看了許久,還觀察了他的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來這邊的。」
「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總之你不能跟任何人說看到小爺我在看科考的書!」那男子威脅道。
文國公府祖上出過一狀元,一探花,兩榜眼,三十多位進士。及至他這一代,父親是進士,大哥是榜眼,二三四五哥皆為進士……只有他,屢次考試而不中。如今已經十七歲了,但卻連個秀才都沒考上。
林寧兒不知這男子的身份,因此有些不解,這男子一身書生的打扮,為何卻介意別人知道他在看書?
「嗯。」不管如何,林寧兒也沒什麼好奇心,點頭應下了。
這時,有人從一旁過來了,想著被人看到不好,林寧兒福了福身,離開了此處。
剛行了幾步,便恍惚間聽到不遠處的那人說道:「六少爺,您怎麼又跑這麼偏的地方睡覺了,夫人正找您呢。」
「小爺我睡一覺怎麼了?不睡覺難不成被那些姑娘當成猴子一樣看么。」那男子沒好氣的說道。
聽到這話,林寧兒回頭看了一眼,不過,只看到了那人的背影。那人剛剛坐在草地上還不覺得,方才發現,那男子身量頗高,比那小廝要高上一頭。
此時,有風從湖上吹了過來,湖面波光粼粼,微冷。林寧兒緊了緊身上的衣裳,快步離開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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