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定

落定

林侍郎在官場上沉浮了二十多年,早就變得非常敏銳。對於林寧兒說的事情,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他都不會放過。這也是林寧兒沒把事情說得太清楚的原因。林寧兒清清楚楚的知道錢郎中前世的結局,也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但,如果她說得太清楚了,反而會引起林侍郎的懷疑。

前一件事情非常簡單的就查到了。

錢郎中的夫人趙氏有個弟弟,在西北大營中原本只是個正六品的百戶,因為立了軍功,連升兩級,如今已經是正五品的千戶。錢郎中不過是從五品的官職,還比他低上一級。

恰好威武將軍被皇上召回了京城,那趙千戶便跟著一起過來。

隨後,林侍郎又找人打聽了一下錢郎中府上的事情。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險些把他氣著。

他知道錢郎中府上如今沒有正室,也知道他爹娘在老家,並未在京城。原以為女兒過去就能當家,沒想到他家中如今竟然讓一個妾侍管著,府中的二管事便是這位妾侍的哥哥。

而他府上大大小小的通房妾侍,竟然有十幾個。

虧那個錢郎中還是個讀書人,不僅好色,家中也妻不像妻,妾不像妾的,亂成一團。

想到自己女兒柔軟的性子,林侍郎已經有了悔意。不過,他悔的是女兒的性子太過柔弱,不知道能否鎮壓住錢郎中的后宅,而不是後悔這門親事。

至於原配夫人怎麼死的,府中的下人們也是眾說紛紜,有人說是被害死的,也有人說是病死的。

林侍郎想,果然妾侍上不得檯面,根本就不會管家,這些下人們一個個的都不知禮數。

等自己女兒嫁過去,他們家派過去幾個厲害的嬤嬤,這些下人和妾侍也就蹦躂不了幾天了。那些個不老實的,直接發賣了便是。

是以,雖然查出來這些事情,但林侍郎卻沒有跟江氏說什麼。即便是心中有了悔意,林侍郎也不會真的跟錢郎中劃清界限。畢竟,錢郎中的原配究竟是怎麼死的並沒有一個確切的結論。

只要錢郎中沒犯什麼難以挽回的大錯,后宅再亂那也跟前朝關係不大。

至於女兒的幸福?林侍郎覺得給女兒找個門戶相當的丈夫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等到第二天,下了早朝,林侍郎跟兵部侍郎張大人閑聊了幾句。

「威武將軍的風采不減當年啊,只是我前幾日瞧著,他身邊的那位大人似乎是個生臉,長得一表人才的,那是誰?」

張大人笑著道:「那位可是將軍身邊的紅人,如今是千戶,救了將軍一命不說,還立了戰功,將軍喜歡著呢。」

「哦?竟然是個千戶?將軍怎麼帶著他來京了?」林侍郎狀若隨意的問道。

張大人思索了一下,說道:「我那日在席間聽了一耳朵,好像是說有個家人死得不明不白的,來調查事情的。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沒聽仔細。」

家人?林侍郎微微蹙了蹙眉。他昨日剛剛打探過,這位趙大人今年二十歲,一直在西北軍營,並未成親。而他的父母,也早已經去世了。

那麼死得不明不白的家人……

想到這裡,林侍郎後背冒出來一層層的冷汗,立馬轉移了話題:「原來如此啊。那位大人年紀輕輕便立了戰功,看來前途無量啊!」

「誰不說呢。有了將軍的扶持,相信很快又要升了。」張侍郎笑著道。

林侍郎臉上強裝出來一絲笑意,跟張侍郎聊了幾句。

等到晚上回到家,想到最初是江氏提出來的這門親事,林侍郎朝著她狠狠的發了一通火。

不過,林侍郎謹慎得很,並沒有告訴江氏具體的原因,畢竟事情還沒有一個定論。他只抓著錢郎中后宅太亂這一點說事兒,埋怨江氏不為庶女的終身大事著想,埋怨江氏在提起來這門親事時沒有打探清楚。

總之一句話,錯處全在江氏,他毫無錯處。

這也是他最真實的想法。當初若不是江氏提出來這門親事,他也不會想到要把女兒嫁過去。

這下可把江氏給氣著了。當初這門親事是她主動跟別府的夫人攀扯上的,如今親事不成,她還要去厚著臉皮去跟人說一聲。她著實沒想到,以林寧兒那個木訥的性子竟然能不聲不響的做出來這樣的事情。

有事情不來找她說,竟然直接找到了林侍郎。

她自詡對庶女們還算和善,但林寧兒所做的事情卻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臉。隨之又想到侯府那邊似是對自家女兒不太滿意,心中更加堅定了要把林寧兒趕緊嫁出去的決心。

林蔭兒的消息滯后了一些,等親事都已經不成了,她才從林瑜琰處得知林寧兒要跟錢郎中定親了。

等到林寧兒過來請安時,林蔭兒特意來「恭喜」她。

「聽說母親把你許配給了一個五品官,還是正室。姐姐真是恭喜妹妹了,嫁了如此一個如意郎君。」嘴裡雖然說著恭喜的話,但那表情里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因為她剛剛聽林瑜琰說這個五品官家裡的妾侍很多,而且人非常好色。

林寧兒看了林蔭兒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臉笑意的林瑜琰,淡淡的說道:「姐姐何來此話,妹妹怎麼不知?」

「你裝什麼裝?我說你最近鬼鬼祟祟的躲在房裡做什麼,原來是在綉嫁衣!這麼大的事情竟然不跟姐姐說一聲。」

聽了這話,林寧兒依舊是一副淡笑的模樣:「三姐姐在說什麼,妹妹聽不懂。」

林蔭兒白了林寧兒一眼,嘲諷道:「莫不是怕我搶了你的親事吧?哼,真當是什麼好親事不成?聽說你那夫婿極喜歡漂亮姑娘,等妹妹嫁過去,可以跟那些個比一比,哪個更漂亮一些。」

林寧兒眯了眯眼睛,深深的看了林蔭兒一眼。林蔭兒正欲得意的再說幾句,只聽背後響起來一聲訓斥。

「放肆!三姑娘,我平日里是怎麼教你的,竟然說這麼個不著調的話,我看你書都讀狗肚子里去了!你四妹妹何時定親了,我怎麼不知道?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多讀讀《女戒》,這幾日就不必來請安了。」江氏冷著一張臉說道。

林侍郎說她她不敢反駁,心中的這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的,林蔭兒正好撞在了槍口上。

林蔭兒看了看林瑜琰,見林瑜琰臉上有閃躲之意,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林瑜琰是江氏的親生女兒,林蔭兒知道,不管她怎麼狡辯,都沒用。

說完,又看了一眼低頭站在一旁的林寧兒,心想,這一個個的,沒一個省心的。

「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家自己做主的?況且,你們自己是什麼身份要記清楚了,別妄想那些跟自己身份不匹配的人和事。」

這話卻是意有所指。

林寧兒像根木頭似的,不為所動。心中卻在想,她本是寧王的女兒,的確是要嫁個身份相當的人。很顯然,江氏給她相看的不合適。想到這裡,林寧兒忽覺江氏說得有道理,一臉誠懇的道:「母親說的是,女兒記住了。」

江氏感覺自己的話像是打在了一團棉花上,更加的鬱悶,眼不見為凈,揮了揮手讓這二人下去了。

回到院子之後,林寧兒看著滿臉陰沉的林蔭兒,突然說道:「三姐姐,母親的確想給我定下這門親事,只是,昨日程嬤嬤便來說親事成不了了。怎麼,二姐姐沒跟你說後面的事情嗎?」

林蔭兒本來是滿臉的怒容,聽到後面一句愣了一下。

林寧兒點到為止,見林蔭兒在發獃,轉身回屋去了。

林侍郎突然不跟錢郎中結親了,錢郎中自然是恨上了林侍郎。

對此,林侍郎沒再外面跟他吵過,只在心中暗暗期盼那趙千戶趕緊行動起來。雖然他不怕錢郎中,但在吏部樹立一個敵人著實不是他所願。

許是林侍郎的期盼太過真誠,沒過十日,事情就爆發了。

趙千戶一狀告了上去,證人證物一應俱全,錢郎中很快便落馬了。

此事塵埃落定之後,林侍郎心中更加后怕了,也萬分慶幸自己當時做的決定。看到江氏時,忍不住又譏諷了幾句,心中平添了對江氏的不滿。不過,也對當初看出來問題的林寧兒高看了一眼。

如此一想,便抽空讓人把林寧兒叫到了書房。

林寧兒看著一臉笑意的林侍郎,聽著他誇讚的話,感覺這個人極為陌生。在前世,這個人分明是個絲毫不顧及兒女的人,怎麼今生卻突然成了這般模樣。

這其中的緣由,林寧兒實在是想不通。她明明跟前世的表現差不多,並未做過多的改變。可為何林侍郎卻變了呢?

直到回到落春院,在手中把玩著林侍郎給她的十兩銀子,林寧兒依然沒有想通。

恰在這時,吟綠一臉慌張的跑了進來。

「姑……姑娘,不好了。」

林寧兒看著吟綠蒼白的臉色,心裡頓時一緊,抓著吟綠的胳膊,沉聲問道:「怎麼了,發生了何事,你為何如此著急?」

吟綠急得不得了,嘴唇囁嚅了幾下。就在她要開口時,似是又想到了什麼,連忙轉身,把屋裡的門和窗戶全都關上了。

再面對林寧兒時,吟綠已經安定下來了,開口說道:「姑娘,我剛剛偷偷聽到了辛嬤嬤和德栓的談話,辛嬤嬤說您不是老爺的親生女兒。」

這話像是平地一聲雷,在林寧兒的耳邊炸響了。腦海中也像是忽然閃過了什麼東西,快得她沒有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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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修修改改寫了兩三天了,廢了一萬多字……

年過完了,感覺腦子被油水堵住轉不動了_(:з」∠)_

我會儘快清乾淨油脂的!

本章有紅包,愛你們,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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